第41章 夜半
第41章 夜半
月從烏雲裏探出來,攀上了枝頭,枝上烏啼,啾啾擾人好眠。
身邊有人閤着眼,顯然不曾被任何事影響,已然睡熟了。
林師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坐起身,望向窗外。覺得這枝頭烏啼實在是吵,又想怨不得那鳥,是身邊這厮,以往每每前來都要鬧得自己思東想西,睡不好覺。
今日更甚,他閉着眼睛躺了半宿,也毫無睡意。
于是披了外衣,推開房門,于庭中小逛。
不出兩步,見庭中寒蘭好開。白日裏來來往往未覺得稀奇,眼下趁着些稀疏的月光,倒品出些獨上西樓的意境來。
為何?明明該是圓滿的。
他俯下身,想取一株,可又心覺若是取下,美則美矣,但不日便會凋落,無法維持此般。
于是又收了手。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喜愛蘭花?”
林師回過身,見劉景珉不知何時醒了,正倚着門框看着他。
看他肩頭披着外衣,身影沐浴在月光下。
林師站起身,目光不舍般掃過寒蘭:“開得正好,瞧着令人心生愉悅。”
“若是我,喜歡便摘下,移入盆中,方可日日欣賞。”
“還是不了。”林師朝他走來,輕聲道,“集市上惹眼的花種類繁多,喜歡便皆可以買下。但偏偏這株野蘭在這裏開着,瞧着更有意境,比采了去種在盆中更好,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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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輕聲補充道:“并非喜愛的,都要摘下。”
劉景珉眉尾微挑,不置可否。
“是我出門時将你吵醒了?”林師經過他身邊時,笑問道,“甚是抱歉。”
說着抱歉的話,眼底卻波光流轉,瞧不出什麽歉意。
“是了。”劉景珉看着他的眼睛,玩笑道,“單單道歉就夠了麽?”
林師站在那裏,不知他何意。
劉景珉朝他伸出手:“我想吃你口袋中的桂花糕。”
林師口袋裏常裝着打發小孩子的零嘴,有時是烏梅糖,有時是糯米糕,他摸了摸外衣袖袋,裏頭有三塊桂花糕,不知劉景珉是怎麽發現的。
他雖有疑,卻沒問,就怕劉景珉笑一句“方才摸到的。”
劉景珉揚眉看着他,仿佛在問,你給是不給?
林師嘴上說着:“半夜嗜甜要蛀牙。”一邊将桂花糕遞給了他。
瞧見他迫不及待撕開裹紙,三下五除二吃完,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緊接着又見他嘿嘿一笑,像做壞事得了逞:“并非是你吵醒的我,我本就沒有睡着。”
林師被他這樣騙走一塊桂花糕,也沒了脾氣,笑斥了一聲:“無聊。”
他側身向內,劉景珉原以為他要回屋裏去了,正要去牽他的手,誰知林師又忽然回身,仰頭在他唇上輕啄一下。
轉瞬即逝,一觸及分。
帶着些夜晚的涼意,與蘭花的清香。
劉景珉不愧為奪了演武大會頭籌的,反應相當迅速,眼疾手快撈過他的後頸,斷了他的退路,欺身吻了上來。
“你又是這樣,既然想親,為何只蜻蜓點水,怎能止了心癢?”
這樣問了,唇齒間偏偏不給人以回答的機會,林師被他反守為攻,撬開唇齒,欺得後仰,不得已靠在門框上,顫抖的手慌亂中抓着他的衣襟。
“唔……”
方才在床上時不覺得,現在倒覺得這唇齒纏綿不止教人臉紅心跳,甚至腿也軟下去了。劉景珉察覺出懷裏在往下滑,一手撐出門框,一手兜住他的後腰,予他借力。
分開時,斷開一細銀絲。林師聽見他在耳邊吐息:“桂花糕味的,甜是不甜?”
是甜的,淡淡的甜渡在唇齒間,甜得教人心花怒放。
“并非喜愛的,都要摘下。”心花怒放的還有劉景珉,他重複了一遍林師方才說過的話,此時連聲音都帶了笑意:“你方才說着寒蘭不采,言行不一,倒是舍得把我采下了?”
他這酸溜溜的話叫林師聽得全身一麻,不知他怎得又胡思亂想,聯想到一處去的,笑問:“你這又是什麽話?又是哪裏想來的?你同那寒蘭到底是不一樣的。”
這話聽着哄人,倒是劉景珉愛聽的。
躺回豪華上上房的那張大床上,此時劉景珉又能光明正大地攬他入懷了,一手把玩着他腦後的發絲,又貪婪地嗅他頸邊的香氣。林師此時好不容易困意上頭,閤眼正要睡去,迷迷糊糊間聽見劉景珉在他耳邊說話,不知是對他還是自言自語:“我想……”
想到一半,随即又被狠狠地堅定否定:“不…我不想!”
林師:“?”
疑惑,但實在困意上湧,睜不開眼,也不想睜開眼。只好模模糊糊“嗯?”了一聲,等他接下來的話。
半晌沒等到,林師半睜開眼,着實好奇:
“……想什麽?”
劉景珉竟罕見的踟蹰了一會:“呃…………”
他心一橫,眼一閉:“不想!第一天表白就行那種事,和那些騙姑娘上床的登徒子有何區別!”
林師眯着眼,迷迷糊糊間半品出了他此話何意,忽得就醒了過來,當下不知要作何反應。
小王爺此時竟意外的純情起來,他心一橫,眼一閉,拿被子把頭一蒙,堅定悶聲道,“睡覺!”
林師就在他旁,被猝不及防殃及池魚——蒙住了頭,剝奪了新鮮空氣,又被他語出驚人:“……”
等緩過神,只覺得無奈極了,又忍不住令人發笑。于是他輕輕拉下蓋過頭頂的被子,環住劉景珉,笑着調侃一句:“好夢……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
一夜無夢。
林師清晨睜開眼睛時,入眼是貼床的牆壁,身前沒有入睡時的身影。他捂着前額怔了少頃,回想了昨夜種種,才從昨夜那一番濃郁的情感裏窺探出一絲真實。
房間裏靜悄悄的,劉景珉不知是還在睡,還是已經早起出門了。晨時的日頭正好,灑進屋內。林師擡手遮住些直射眼睛的陽光,正要坐起身,忽然聽得一聲:“莫動。”
劉景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師這才清醒過來,注意到了身後人暖烘烘的溫度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原來他已經醒了。
劉景珉又朝懷中人頸後貼了貼,深吸一口氣,帶着些飽睡後的滿足:“少有清晨這般美好的時候,醒了便起,豈不是浪費了?且再讓我抱着躺會。”
林師睜着眼睛任他摟着,房內靜了許久,他才突然開口:“你若是再貼下去,不去處理下你那處,等下師妹廿信他們來了,你不是很好收場。”
劉景珉驚呼:“什麽!”
“我們昨日散場時相約今日在此處碰面,眼下他們應是快要到了。”林師估算下窗外的日頭,還想說些什麽,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像是恰恰好便要印證他的這番話似的,葉語安那清亮的聲音透過不怎麽隔音的木門傳來:“師兄,師兄你醒了麽,我和廿信來找你了......”
劉景珉一個激靈翻下床,着急忙慌套上外衣,又手忙腳亂地紮上腰帶。林師此時已經在慢悠悠地理袖子了,還不忘朝他解釋道:“雖然我同他們約的前堂見面,但以我對師妹的了解,不翻窗進來已經是好的了。”
劉景珉:“......”
他心中腹诽,雖然我們昨夜什麽都沒幹,但這心虛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葉語安也不是不敲門硬闖的,她等林師喊了聲”進“,才探身進門。進門第一眼,就見師兄正襟危坐在窗邊茶桌前,微微搖頭,吹着杯中正燙的茶水。
廿信推門進來的時候,瞧見劉景珉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邊看書,綁臂也未系,腰封也不正。
顏歡跟在廿信身後,環顧了這一整個屋子,總覺得氣氛哪裏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裏怪,仔細一瞧,床邊劉景珉手中的書分明是倒着的!
與她偷懶被抓包時手忙腳亂騙阿嬤一樣。
五個人在這一片奇怪氛圍籠罩下靜默着,最終廿信打破了沉默,他将手中用油紙抱着的那一提溜往桌上一放,幹笑兩聲:“我從早集市上買了些早膳,大家一起用吧,哈哈。”
出門時,劉景珉朝林師咬耳朵問:“你們昨日何時約了今日閑逛?我怎的毫無印象。”
“你那時确實不大清明的樣子。”林師扶着下巴思考着,回想了下昨日篝火旁的情形,道,“是昨日廿信提議今日去城南草場跑馬,我依稀記得你當時也是應了的。”
林師勾起唇,笑他:“想來是吃酒将腦袋吃糊塗了。”
“就算糊塗,也不是吃酒吃的。”劉景珉不服氣,小聲抗議,“定是昨晚對腦袋的刺激過大,往前發生的事都不記得了。”
林師臉一紅,不想順着他的話再回憶一遍了,教人頭頂冒煙,于是別過頭去,不看他。
“不會罷,你昨日應的,不會今日不認了罷。”
劉景珉瞧見他的反應,大驚失色,聲音都提高了些,林師急忙去掩他的口,唯恐教人聽見了去,又壓低聲音輕斥:“沒有,沒有不認,你快小聲些。”
劉景珉眉眼一彎,輕啄了下他手心,見他慌忙收手的模樣,惡劣心得到了滿足,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