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策馬
第42章 策馬
到了西北大營的跑馬場,李自離已經在等他們了。
昨晚幾人篝火前相約時他并不在場,想來是之後廿信又将他喊來的。
廿信熟門熟路,領幾人去牽馬。
林師牽了一匹白色的,看着喜歡,摸着溫順。廿信介紹給他,這匹名曰走萬山,是一同送來的這批裏最乖順親人的。
林師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尖,走萬山甩甩頭,鼻腔裏發出噗嚕噗嚕的聲音,鼻尖又蹭過來,蹭得人癢癢的。
一旁的葉語安與她師兄截然相反,她千挑萬選挑出了匹脾氣暴躁的烈馬,看上去一副勢必要征服它的架勢。廿信唯恐她被甩下來摔傷了,正要勸她,轉念一想又覺得八成是勸不住的。正想要不找林師來勸,亦或者自己騎馬在一旁跟着,一旁的李自離騎在馬上踱過來,開口言簡意赅,道:“無礙,我可以跟着。”
廿信這才放下心來,也縱身上馬。
林師這廂順順走萬山的毛發,忽聽見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他轉過身,只見劉景珉正跨坐在馬上,高高束起的發順他的動作從肩處垂下。他一手牽着缰繩,一只手伸出,朝自己遞來。
這是邀他共騎?
林師朝他攤開的手輕輕一拍,似是擊了個掌,留給他回眸狡黠一笑,縱身跨上自己的馬,一拉缰繩,急喝一聲:“駕!”
走萬山很給面子地瞬間急馳而去。
劉景珉被他拒絕得措不及防,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也一揚馬鞭,狠夾馬肚,大喝了一聲:“去!”,追了上去。
又在後頭朝林師的背影喊:“慢點!!林長兮——!”
走萬山奔得又快又穩,林師緊抓着着缰繩,奔跑揚起的勁風吹起頭發飛揚與衣袖獵獵作響。與以往在官道甚至是城內騎馬不同,此時耳邊只餘西北的呼呼烈風聲,和着馬蹄疾聲,身邊掠過的一切快得顯了殘影。
天高雲淡,天地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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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恣意。
劉景珉這方追着繞馬場兩圈才追到人,見林師兩圈跑得娴熟,摔不到,也放下心來。他牽繩放慢跑馬的速度,與林師比肩并辔,側目注視,見他頭發和衣領都被風吹亂了去,不似從前那般規整。
劉景珉看着他,又想起他先前拒絕自己的一番動作,朝他一伸手,多有抱怨起來:“又是這般不解風情。”
“這是第二次聽你此般怨言了。”林師轉頭看向他,不甚贊同,他笑問道,“何言得來不解風情?并辔策馬,又怎的不算風情?”
說罷,還未等劉景珉駁他一句,他便又手狠扯缰繩,似乎不滿足于只于馬場內小範圍往返,于是縱馬往更遠處奔去。
劉景珉又調轉方向,急跟上去。
不遠處的窪地處有一片湖,是為西北軍營飲馬來的,此時此刻望去,湖面浮光躍金,煞是好看。
林師止了馬,劉景珉亦跟了上來,他擡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抖抖窩皺的衣擺,又契而不舍地朝林師伸出手。
“此番好景,不若與我共賞。”
林師這次沒有再拍開他——再拍開就到了傷人心的地步了,他扶上劉景珉遞來的手,借力下了馬。
馬于湖邊飲水,兩人亦并排坐于湖邊。
“我想再往西去,至玉門。”
林師望着湖面,突然道。
劉景珉,一手搭在膝上,随手擺弄着鈎金下擺,聽他此言,看向他,明知故問:“怎的和我說這些?”
林師亦回過頭來,拿“你說呢”的表情瞧着他,劉景珉拍拍方才拄地是沾上手的土,道:“既然你開口了,我哪有聽不懂的道理,我随你一同就是了。”
林師此意拿他打趣罷了,沒想他真的一道來,若是拒絕也并不出人所料,畢竟他和自己不同,是有職在身的。他沒想到劉景珉答應得這般爽快,問道:“你的監軍之職呢?”
劉景珉心覺此事十拿九穩:“和大将軍說一聲的事,倘若他肯點頭,別人誰的的口舌也不敢說什麽。”
林師側目道:“你不問問我為何要去麽?”
劉景珉颠着手中的小石子——他從身旁地上撿來的——手掌攤開,正回來,颠起,反過去,悠悠然道:“你若想說,我便洗耳恭聽。”
林師從袖袋裏取出一封信,展開來,風吹紙折起,他捏着信角,将上面的字跡展給劉景珉看:“我那日從長安臨行前,收到了一封信。”
劉景珉丢下手中石子,探身過來。
“信是蘇柳木寫的,你是見過她的,她告知我長安不平,要盡快離京。除此之外,随她信寄來的,還有這個,來自于楊澗山,楊大人的一紙親筆。”
他反轉信紙,後面還粘着一個信封,信口還封着,顯然他還未看過。林師再朝劉景珉的方向遞了遞,繼續解釋道:“便是此物了——他讓我替他往玉門城一去。”
劉景珉問:“所謂何事?”
林師垂眸搖搖頭:“他只道去了玉門,到了城內才可展信。”
“且拆了看看。”劉景珉向來是個不守規矩的主,他直言道,“總歸不過兩日便可動身,不差這兩天。”
林師問:“你當真要去?”
“你去,我自然陪你去。”
劉景珉這廂說着,三下五除二展開這一紙委托信,潦潦草草掃了幾眼,迅速抓住了重點,反問:“墓?”
林師湊在一邊,此時亦讀完了,他也詫異道:“讓我們去尋一處……墓?何人之墓?也未在信中說明,想來要我們自己去問了。”
劉景珉将信封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寥寥數語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他眉頭緊鎖,問道:“我離京前,他也曾在朝會後問我莫要去西北,此事定有聯系,是他的什麽故人死在了西北?還是什麽……”
劉景珉看向林師,正色道:“你覺不覺得有些熟悉,在長安時,我們也從他人口中問到過一處墓。”
“先帝師……”林師很快明白了他所指何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垂眸搖搖頭,“但那并非先帝師墓,而是……”
“一座廢棄鬼市。”劉景珉接道,“楊澗山……此人難道和天文道有什麽聯系……”
“若是能找到他所言墓碑所在,上面應是有刻着姓名生平的。”林師收過信,将信紙折攏收起,輕飄飄打斷他,道,“你我這般揣摩也只是推斷。是何人,為何事,去了便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