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争辯

第68章 争辯

林師衣衫微敞地窩在被褥間,幽幽燭火映着他的臉頰透露出不正常的紅。

他絲毫不敢直視近在咫尺的劉景珉的眼睛,也不敢全盤接收他醉醺醺的吐息,難耐了許久,才喘着粗氣,堪堪吐出一句聲音顫抖的:“你怎麽……這般熟練?”

劉景珉聞言擡起頭,像是在對他的這句話作出反應,醉酒之人的反應不似平常那樣快,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呆看着林師的面龐好一會兒,才咧嘴露出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又像是在笑他的這一問,說:“理論基礎紮實——從小到大畫本子看得多了,五花八門,誰看誰熟練。”

林師從小到大的那座山間小屋裏,除了典籍便是典籍,自然從沒看過什麽畫本,葉語安倒是從山下帶來過幾本,但萬萬不可能有關于這些“不正之風”的。

這股“不正之風”一直刮到深夜,以林師抵擋不住襲來的睡意,劉景珉試圖以“我也難受”的借口引誘未果而告終。最後一眼是劉景珉小聲嘟囔了一句,起身吹滅了燭火,黑暗如潮水般傾瀉而下,林師迷迷糊糊陷入了睡夢中,之後再發生什麽,便徹底不知道了。

清早小丫鬟喚林公子起床喝藥時,便看見自家主子也蜷縮着擠在那一張小床上,挨着床邊,差一點就要掉下去,不禁發出一聲欣慰的驚嘆:“呀!”

她又慌忙捂住嘴,掩門退出去,在外頭候着。

果真過不了多一會兒,自家主子便叫她打盆熱水進來,她歡天喜地地應了一聲,喜滋滋在心裏道了句,真好呀!

劉景珉酒品尚可,不至于對昨日所行之事徹底斷片,但今早起來依然帶着宿醉的頭痛,他對着眼前的景象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麽。

他忙小聲喚那守在門外的小丫鬟送來幹淨的手帕和溫水,火速将昨晚林師睡後的那片“作案現場”仔細地擦拭了一遍。

處理到一半,就見林師的眼皮微微動了一動,幽幽轉醒了。

一睜眼便是劉景珉的身影,林師定了定神,又閉上眼睛,等自己完全清醒過來,才睜眼猶豫着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道:“我……”

劉景珉将手中的手帕往床上一丢,抱臂板着臉,他站在床邊,馬尾末梢垂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林師,旖旎過後的心中又騰起氣來。

酒醒之後便不似那般黏人了,也沒有紅彤彤的眼眶了,不知他對昨晚所作所為還記得多少,林師心想,換而言之,小王爺心中窩的氣完全沒有借着酒意消解,反而愈發強烈了。

于是他擡起頭,語氣中帶了些安撫,說:“你還在生氣麽?”

劉景珉面無表情地挑眉,問:“我不該生氣麽?”

林師無言以對,又移開目光,垂下頭去,有些心虛地盯着被子的一角。

“我這幾日左思右想,我拉你探查天文道的時候,你心裏究竟作何感想?”他語氣生硬道,“我拿出那枚玉牌,讨論為何物的時候,你又在想些什麽?”

“是不是覺得我傻透了。”他俯下身,湊近,強迫林師看向自己,問,“自作聰明,查了半天什麽也沒查出來,被朝堂上的老東西算計得一清二楚不說,被天文道又利用着耍了一遭。我先前打算将那玉牌“借花獻佛”,如此看來,倒是“物歸原主”了,是也不是?”

“不……”林師支撐着坐起身來,被子從他身上劃落下去,他只覺得喉嚨中幹澀,又不得不艱難地開口,道,“我……我亦想對事關天文道的流言展開調查,站在我的角度……”

“你不抗拒我的接近,也是為了此事麽?”劉景珉雙手支撐在床邊,探身,眯起眼睛,問,“得知我的身份,再同我相交,眼睜睜看着我将滿腔歡喜拱手奉上,比那街頭的雜耍藝人的表演都要精彩。好不得意啊,天文道主。”

劉景珉問:“此舉是有何企圖吶?”

林師聞言,深吸一口氣,方才的擔憂與心悸都随着劉景珉這句話無影遁形。他冷靜下來,擡手,輕輕拍上劉景珉的臉頰,停在那處,保持着撫摸的狀态,問:“小王爺覺得我有何企圖?”

劉景珉措不及防挨了一巴掌,雖然巴掌又化成了撫摸,他蹙起眉頭,冷哼一聲,說:“世人皆對天文道知之甚少,我又怎的知道,你打得什麽目的。”

林師看向那塊手帕,沉默了,少頃,道:“若是你心中我真是那種,為目的給親給睡,不擇手段之人……”

他也是真的有些惱了,這樣的話從前定是說不出口的。

林師收回手,語氣中微微有些冷意,繼續道:“……那林某也不必在待在此處了,省得殿下再被圖謀些什麽。”

說罷将被子一掀,下床披上外衣,幾步就要邁過門檻。

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吓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心道方才不還是好好的麽?怎麽突然吵起來了?

“你以為出得去?”劉景珉抱臂站在原地,沒有追,悠悠然道,“可惜私宅上下由暗衛把守,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林師猝然挺住腳步,回頭,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問:“這算軟禁?”

劉景珉踱步走來,不反駁,“嗯”了一聲,道:“這樣理解亦可。”

林師看向他,眉尖微曲,反問:“你以為能關得住我麽?”

劉景珉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無解,回答道:“未可知,或許可以試上一試。”

林師停在門前,看向院中。

此處私宅不大,他自從清醒後就一直待在屋中,此時才覺察到,縱然院中景致優雅,一潭池水邊又有小片竹林,但屏息凝神,依然能感受到暗衛游走的氣息。

劉景珉沒有騙他。

林師一拂手,向房頂上炸開幾道咒,房頂上頓時一陣手忙腳亂的移動聲。

“正好。”劉景珉拾起桌旁的劍,“我早在西北就想同你試一番了,彼時你不願出手,現在還有何借口?”

林師問:“贏了就能放我出去了?”

劉景珉沒有回答,大概是不願回答。

林師心中默默嘆了口氣,轉念想,也好,打一架若是能讓小王爺消消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垂眸看了劉景珉一眼,擡手,五指一伸,一記定身随着勁風向劉景珉襲來,劉景珉揮劍一擋,“铿!”地一聲,防了下來。

屋子被震得搖晃一下,幾片碎瓦沿着房頂滑落,啪地摔在地上。

林師快跑幾步,到院中的空地上,還沒站穩,便感到身後一陣風來,他猛地一閃,反手又是一記定身。

劉景珉猛地跳開,問:“你只會這一招麽?”

“與人比試,定身便足以,何必下狠手?”林師緩緩放下手,道,“或是想被封住內功或是靜脈,也未嘗不可。”

那守在房外的小姑娘更害怕了,心裏喊着方才吵起來,眼下怎的又打起來了,一邊着急忙慌地跑去叫人。

兩人雖一招一式地出手,卻始終皆心不在焉,谷餘被小丫鬟拉過來的路上還有些着急,等見了兩人,才擦着汗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真下狠手打起來。

“不論贏或輸,我都出去不得?”林師收了手,見劉景珉也不再出招,便問:“還有呢?還有哪處是我去不得的?”

“如同在陵南王府一樣,除了外出,哪處都去得。”劉景珉劍入鞘,抱着斜靠在窗前,他身旁有株梨樹,已經抽出了新枝。

看樣子春意将近了。

林師問:“長安被攻入前一晚,闖入陵南王府的那名阻攔我的刺客,是你的手下?”

他原本以為那刺客是先前見過的鐵面具的人,此時又有些不确定了。

劉景珉回答得很幹脆,說:“不是。”

他沒問此人是誰,林師心中了然,這只能說明他已經知道了此事,不管是何人告知于他的。

劉景珉見林師不說話,又說道:“雖然我還沒摸清他為哪方勢力效力,但應該不是王黨一派……”

他話鋒一轉,移開視線,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不重要,早晚問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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