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地牢

第70章 地牢

暗道裏幽長而又深邃,只比一人肩膀寬稍稍一點,手中的火苗微微跳動了下,暗了些許,卻沒有熄滅。

林師小心翼翼地踏過長滿青苔的石階,偶爾不小心踢到一顆碎石,從腳邊沿着石階滾下,墜入黑暗

——看得出,此處已經很久未曾有人光臨了。

這間庭院難道不應是劉景珉的私宅麽?林師倍感不解,他可是知道此處有一條暗道,又可否知道這條暗道通向何處?

林師一路摸索着走出一段距離,回頭看,離那處光亮的入口已經有些距離了,門還未關,也許需要有人親自去關上它。

他正要邁開腳步繼續前進,忽然間想起來先前烏遠鎮旁那座道觀下的廢棄地下遺址來,同樣是機關啓動後,曝露出類似的暗道。

但不同的是腳下這條暗道要窄得多,兩冊只用簡單的石磚鋪設,時不時會有泥土碎渣掉落下來,興許是為了更容易掩人耳目。此處沒有廢棄鬼市那般的歌謠小調,沒有雕花與壁畫,也沒有燈,四下黑漆漆一片,只留下林師手下那一簇燭火勉強照明。

很明顯,此處與那所謂鬼市,并非用于同一種用途。

行了許久,直到林師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走出了地上的宅邸,那石階才終于結束了,地面陡然變得開闊,斜上方出現了透氣的小孔,有光線微微透下來。林師掐滅手中的燭火,正欲沿牆體走勢再往深處走去,突然深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爆吼。

“呃啊——”

林師下意識後退一步,心驚時暗道一聲不對,這是人的聲音,是有何人被困于此!?緊接着猛然邁開步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小跑過去。

直到走近了,林師才恍然察覺,這暗道連通的,竟是一間地牢!

為什麽長安城外,荒郊野嶺的私宅下,會有這樣一座地牢?

林師突然放慢了腳步。

牢房內,一個滿身是傷的人被鐵鏈懸起雙臂,淩亂頭發下遮掩的嘴巴正一張一合地說着什麽。

他的聲音太輕,別說林師的位置,就連站在他身側的人,都聽不清他聲若蚊蠅的呢喃。

鐵欄之隔,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一身幹練的勁裝,正端着臂,靠着牆。他似乎完全沒有想過長着青苔又布滿塵土的牆面會弄髒自己的衣服,興許對此也不大在意。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牢房內被鐵鏈拴起的人,幾名手下守在兩側,其中一人在牢房內貼着那犯人的臉片刻,擡起頭來,轉身出了鐵栅欄門。

他抱拳,向劉景珉報告着什麽。

“沒錯……招了……正如您……樣……”

林師站着的位置不夠近,聽不清他在具體報告的內容,只朦朦胧胧地捕捉到了只言片語。他站在暗處,扶着牆的手越收越緊,終于,在那邊劉景珉出聲之前,林師身影一轉,打算當作無事發生,沿着來時的暗道折返回去。

“什麽人!”

他這一轉身,甫一邁步,便突然被其中一個手下察覺了。

劉景珉随着手下的這一聲提醒,猛然擡頭,瞧見暗處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那身影腳步一頓,似乎有些心虛地回頭往他這邊的方向一瞥,又以飛快的速度往地牢深處走去。

劉景珉心頭一緊,心髒漏跳了一拍,他伸手将要提刀追上去的手下攔住,朝谷餘的方向一努嘴,說了聲“剩下的交給他”,轉身向那身影的方向跑去,喊:“站住!”

林師的身影不但沒有停住,反而腳程愈來愈快,到最後劉景珉跟得幾乎要跑起來。他邊追邊愈發覺得不對勁,地牢深處,就連他自己都鮮少去過,林師怎麽進的來?他是如何進來的?!

不會是化成型的啊飄,攝取了他的記憶,變成了林長兮的樣子來奪人心魄罷!

劉景珉一向不怎麽信這神啊鬼的,即使有,他也未必在怕的。他一路上追趕的腳步絲毫沒有放慢,

越到深處,地面也變得愈來愈滑,終于在一個離石階口不遠的折彎,劉景珉猛地抓住林師的手,兩個人一齊停了下來。

是實的,不是地牢裏的啊飄。

林師仍然沒有回頭,劉景珉率先發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只要不出這個大門,哪處都去得。”林師深吸一口氣,道,“這不是小王爺親口說的麽?”

“我……”劉景珉被他質問得僵了一下,問,“……你是如何繞過我的?”

“繞過你?”林師眉頭微微皺起,轉過身來,反問,“我為何要繞過你?”

劉景珉緩緩拉他靠近,問:“縮地千裏?天文道的咒法有這麽神奇?”

林師随着他的動作後退一步,不理解他的話,說:“咒術再怎麽樣也沒有那個本事,我是觸發了機關下來的。”

劉景珉聞言一愣:“機關?”

“你不知?”林師亦詫異,他想起方才牢中那個看不出是何人的囚犯,面色一暗,問道,“你身為私宅的主人,難道不是你一手修建的麽?”

他這樣一提,劉景珉才忽然想起些什麽。

早年他動工這座地牢時,除了書房那處密道,确實還留了令一處通口。彼時院中有一株梅樹開得正好,他便心血來潮仿制了一個機關,用在了這處。奈何自己偷學來的手藝欠佳,不出些時日那機關便用不得了。

劉景珉一直以為它壞了,只覺得反正是一時興起的,便把它徹底當作封死的了。

他輕笑一聲,說:“是,我想起來了,我當它是壞了。”

見林師不說話,劉景珉又問:“不問我為什麽要建這座地牢麽?”

林師靠着牆,往通向地牢的暗道瞟了一眼,嘆了口氣,說:“既然身為陵南王,總要有些手段,你此時能把人押送至此處來,說明這處地牢并未真正意義上空置過,不是麽?”

劉景珉一臉不置可否地瞧着他,沒有答話。

“這座地牢關押過多少人,我并不關心。”林師幽幽道,“但是地牢裏太潮濕,血腥味又太重,我想上去了。”

劉景珉聞言松開手,林師轉身向暗道門口走去,直到能看見那扇機關門,林師才恍然發覺,那扇門不知何時,已經緊閉了。

明明自己進來時門一直開着。

劉景珉跟在後面,瞧見他停下了腳步,便明白了此舉為何意,他清清嗓子,道:“咳咳,這扇門,我沒有設內置的機關,從裏面打不開。”

林師望着臺階盡頭的門怔了片刻,轉身,終于朝劉景珉伸出手,道:“帶我出去。”

……

地牢的另一處出口坐落于一處書房,隐藏在書櫃之後。

自那裏打過一架後,兩人都未再有過過多的交談,劉景珉在書房內踟蹰了許久,才猶豫着開口:“你的傷……”

林師正好踏出門,聞言停住腳步,轉頭道:“早就無礙了。”

劉景珉一把拉住他,将他按在書房椅子上坐下,片刻後開口道:“是我的錯。”

林師迫不得已坐下,不明所以地瞧了他一眼。

“那位老大夫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劉景珉蹲下身,下巴抵在林師膝上,眨巴眨巴眼,悶悶聲道:“我不該強迫你,也不該硬要你來打架,對不起。”

林師無奈地嘆了口氣,湊近劉景珉的臉龐,輕聲問:“為什麽這樣說?莫不是怕我質問你地牢裏關的是何人?”

劉景珉一怔,脫口而出:“不……”

“沒有強迫,也沒有硬要。”林師擡手拂平他頭上一根立起的頭發,“你情我願的事,哪分什麽對錯,是我自己不注意,我也挨過那老先生的斥責了。”

“說起來……”林師話鋒一轉,又問:“那老大夫是你從何處尋來的?”

劉景珉回想了下,說:“是攻城那日我們離城突圍後,在路上恰好碰見的,他一眼便看出你受傷的程度,好說歹說要跟過來,我們一時半會尋不到其他的大夫,便留了他來。怎的?他有哪處奇怪麽?”

林師搖搖頭,微微眯起眼睛,含笑道:“并非我覺得奇怪,只是好奇何人敢将你罵得狗血淋頭罷了。”

劉景珉被罕見地噎了一下:“…………”

林師正了正神色,繼續道:“他透露出他與師父頗為熟稔,我猜測他許是師父故交一類的。”

劉景珉撇着嘴,似乎聽見有關“師父”與“天文道”有關的字眼便不大開心,他問:“他也是天文道之一?”

林師猶豫了少頃,否定了這個說法:“并非。”

劉景珉又湊上去,問:“你真的不問問我那地牢裏所押是何人?”

“是那日攔我的刺客罷。”林師沒看清那人臉,但憑感覺猜測,他覺得八九不離十,他提起桌上的瓷壺給自己倒了杯水,道:“可是問出來了?确定是周明持的人?”

“是。”劉景珉肯定了他的想法,末了又描述起那日宮宴上的事來,最後長嘆一聲:“那王憲知早就從牢裏放了出來,禦史臺的宋大人幾次上書請谏,都被駁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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