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捉拿

第74章 捉拿

林師不相信他的為人,一個弑君篡位的離王,天文道同僚與陵南王府家臣的命不能被掌控在此人手上。

而應該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

“很遺憾……”林師眉頭微蹙,他此時再次擡起右手,雙指并攏,作蓄勢待發狀,說道,“……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目視前方,五指微張,直直盯着離王的方向:“能否打得過,還是要試過才知道……此地并非對爾等敞開,若想進此門,唯有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我并無意見到這樣的場景。”離王不可見地搖搖頭,嘆息道,“我對溫文爾雅的美人從來都是憐香惜玉的,更何況我對你若我麾下依舊抱有幾分希望。我今日來此,本意并非取你性命,而是效仿古人三顧茅廬之舉,若是能有幸在讨到一壺茶喝,得寸進尺再請教你一個問題,那便再好不過了。”

林師沒有動搖,沒有動作,他依然站在那裏,擋住了那一扇唯一通向宅院的大門。

他反問,道:“捉拿我,便是陛下的請人之舉麽?”

“看,你還是有意承認的。”離王攤開雙手,微微一笑,說道:“我假定你不會随我離開,捉拿?那只是無奈之舉罷了。”

遠處有接踵而至的禁軍,而面前的士兵已經端起了長刀,似乎指待一聲令下,就能将這座私宅府邸全然淹沒。

漂亮話誰都會說,但他這副姿态可不像是來請人的。

僵持的這一會兒功夫,離王似乎已經耗盡了大部分的耐心,他面色終于一沉,開口說到:“既然林道主心有氣節,那我也不好強求。鄙人愛才,欣賞林道主,欣賞天文道,只是巧具不能為我所用,又哪能有拱手讓人的道理?只可惜在我看來,林道主識錯了人,站錯了隊,有些太不值得了。”

同時,他說着舉起右手,四指朝上,似乎在對身後的士兵發出號令。

剎那間四周的禁軍如浪湧一般撲打上前,那離王坐在馬上,被奔湧上前的浪排壓着向後褪去。

他的聲音如同魔咒般幽幽從遠處傳來:“從前那蔣子道便是識人不清,終換得天文道四散奔離,潰不成軍……”

趁着禁軍上前的片刻功夫,林師背手,将身後的木門狠狠一拉!木門剎那間隔絕了庭院內的光景,也斷絕了他身後的退路。

随後他單手化掌,無形的咒術剎那間傾瀉而出,沖在最前的禁軍突然間像是被什麽掐住了脖子,狠狠的提頸一抽,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不應是這樣的,林師看着他們倒下的身影,心想,他對付過長淵鎮的死士,處理過夜闖醫館的刺客,制服過冒充天文道的張半仙,也殺過杜懷器和他的侍衛,他此時沒由來地心想,這群為離王賣命的禁軍,也只是聽令于人罷了。

但當他們的長刀對準長安城門的時候,他們心中又如何想呢?

此時情形已經來不及讓他再細想這些,禁軍拍打上來,他躲開了一把自上披下的利刃,反手施咒,封了三人的經脈。

只有生命受到危機時,他才會使出死咒,但他現在還沒有。

林師此時的後背貼在大門上,冷汗直往外冒,人太多了,多到一眼望不到頭,他不知道離王究竟出動了多少禁軍來捉拿他,但看上去已經是大半了。

他又想,這些禁軍應該本來并不是用來對付他的。

幸運的是劉景珉此時并不在此地,也萬萬不要再此時回來,他們不能都落入離王手中。只要他不回來,那麽他身邊有谷餘護着,只要不是如此規模的禁軍,那些普通的刺客自然是動不了他的。

他背靠着門,在禁軍一擁而上的間隙喘了口氣,他的右手有些微微地發麻,氣息變得紊亂。那位老大夫幾日前警告他禁止切磋打架的話,合時宜地回蕩在耳邊,果真,出手沒幾下,便已經有些不堪重負了,林師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心想,這下真如他所言,不好跟人交代了。

片刻後,方圓之內已經躺倒一片禁軍,林師單手扶着院牆,全身的重量都傾倒在身後的那扇門上,他捂着打鬥時被長刀傷到,浸血的上臂,費力擡眼向離王的方向望去——即使是這般,禁軍依然衆多,但他幾乎已經擡不起手了。

被抓住會怎樣?是否難逃一死?

他不知道。

方才退開的離王此時又走上前來,似乎已經确定了林師沒有力氣再反抗。他擡起手,制止了禁軍繼續上前的腳步,身後的禁軍收了武器,退開至半步之外。

“現在可願意同我往正廳喝一杯茶了?”離王對林師伸出手。

林師閉上眼,沒有動作。

“罷了。”離王擡起腳,一腳踹開林師身後的大門,自顧自頭也不回地往院內走去,自如地像是回了自己家。

他邊走邊吩咐道:“把人綁了來。”

離王招呼下人未果。他打斷了禁軍為他煮茶的動作,自顧自提起桌上的茶壺,沏了一杯不知何時剩下的餘茶,他輕輕地晃了晃茶水底下的細渣,盯着杯中的波紋,幽幽開口,道:“我一直很好奇......”

“二十年前,天文道第一次入世時,在我,劉明,劉乾之中,選擇了劉明……也就是後來的随帝。”

他沒有鋪墊,開門見山。

爾後停了停,微微蹙起眉頭,拿帶了些頗為遺憾的語氣,輕描淡寫道:“……當然,之後的下場是很慘淡的。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林師跪坐在軟墊上,他的雙手被綁置于身後,他側着頭,目光看向別處,未再言語,不知心想何事。

離王的手指輕叩桌面,試圖吸引回林師注意力,說:“而今天文道再度入世,卻又選擇了劉乾的獨子,劉文易,哪怕他是個閑散王爺,廢物草包。我只有一事想問,我同他二人相比,又有哪點不如了?”

他的語氣不算友善,甚至有些躁意。林師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片刻後他坦然道:“讓你失望了,此番問題我無法作答。”

他對此的确一概不知,蔣子道從未向他提及過往事,天文道是如何創立的?為何創立的?從前的天文道又由何人組成,又究竟發生了什麽......?

蔣子道不知是不願提及,還是覺得不是時候,總之他只是留下了兩枚玉牌,便尋了處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閉關去了,這一閉,就是三年餘載,直到林師下山時,也還未能見他一面。

至于劉景珉,他做出的選擇只有一件,但肯定的是,離王所問的,絕不是這個。

離王聽了他此言,竟還笑了一下,問:“你這般,我能理解為是在不服氣麽?”

林師依舊不答。

“如此看來,你同那蔣子道一樣,覺得我比不上其他二位。”離王嘆了口氣,“但很遺憾,自從禁軍那日打開了長安城的大門,你們的命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林師的回答依舊是沉默。

葉語安他們躲在道觀之下,這雖然不是絕對的安全之地,但禁軍只能尋得道觀,一時半會尋不到地下的鬼市;劉景珉此時不知在何地,但聰明如他,應是能順利回到嶺南,再作打算。

離王将杯中的剩茶一飲而盡,站起身來,道:“林道主這般态度,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走罷。”

……

楊府內。

“二十多年了。”楊澗山卧在床榻上,靠在窗檐前,他透過窗外,望着天邊,喃喃自語道:“禁軍被掌控在王憲知手下二十餘年,早已沒了從前的樣子,從前我認識的那些人,也早就不在了。哪還有什麽人記得十二侯軍,只留我一人……”

手下單膝跪在床榻前,他無法回應楊澗山的嘆息,只有低着頭報告自己的任務:“屬下無能,依然沒有尋查到蘇大夫和何子魏的消息。”

楊澗山長嘆一口氣,道:“打探不到,是好事。”

“若是王黨拿住了他們幾人,必定會以何書與柳木來作要挾。”他收回目光,看向手下,像是解釋,也像是自語,他緩緩道,“我時間不夠了,也沒有精力再重新培養一個好苗子了。我視蘇家女兒與我那學生如己出,王憲知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若他真以此為要挾,我別無他法。”

若是何書或者蘇柳木在此,定是要說些寬慰的話來,但跪在地上的手下不會說,候在一旁的侍女不敢說,最後還是那侍女盯着桌上的藥碗,猶豫着憋出一句,道:“大人安心修養,蘇……蘇大夫與何公子會沒事的。”

“休不休養,又有何差別?”楊澗山笑了一句,似乎覺得也沒什麽所謂,“早些離開,也能早些得見想見之人……”

候在一旁的侍女聽聞此話頓時慌了神,連連說不會的,又道:“蘇大夫開的方子見效頗佳,大人您用完精氣神好了不少,怎能說這般喪氣的話?”

楊澗山聽聞,只一笑置之。

“屬下不懂。”聽到蘇柳木的名字,那位手下似乎有些怨言,問,“既然您為他們提供了安身之所,蘇大夫卻不願領情。”

楊澗山的笑容淡了下來,他微微地搖頭,說:“這座長安城吃了太多的人,縱然楊府能護得這些孩子們一時半刻,王黨尋到手段來對付也只是時間問題。我若先一步離去,楊府便是樹倒猢狲散……”

手下一驚,正要誓表忠心,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聽楊澗山停了停,幽幽地嘆出一句:“……最後的路,終究還是要靠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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