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疾苦(1)

疾苦(1)

溫楚的睡眠時間一直是個謎。

據陸瑾這些天悄咪咪地觀察,溫楚晚上睡得很早,早上非必要也絕不早起,就這樣平時查案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這不,他剛離開溫楚房間不久,那房裏就滅了燈。

包括來的時候,馬車上他也一直在睡。

這人上輩子怕不是困死的。

次日,陸瑾等到巳時末才去敲溫楚的門。溫楚很快便出來了,臉上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去府衙要多久?”

陸瑾:“不遠,走着去。”

坐不了馬車,睡不成了。溫楚晃了晃腦袋,捧了清水往臉上澆了幾遍才清醒過來,跟着陸瑾出來的時候,眼角眉梢還帶着水珠。

早餐又是草草解決。

溫楚語氣很是不情願:“一分錢沒有還白白跟你查案,連頓正常的早餐都吃不上,我都快被我的志願服務能力感動到了。”

他離陸瑾不遠,剛起床沒多久聲線還有點低,甚至有氣息灑到了陸瑾身上。

陸瑾笑了笑:“怎麽,跟了我委屈你了?”

溫楚:“……”

溫楚無奈地頓了頓腳步,長長的眼尾掃了過來:“正常說話能死?”

陸瑾也看了過去,眼睛彎了起來:“敢問溫先生,在下哪句話不正常?怎麽個不正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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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楚:“……”

兩句話堵他兩回,受不了一點。

府衙他們在第一天就來過了,很氣派。現在門口的守衛也換了,兩個守衛紋絲不動地守在兩邊。

陸瑾亮出腰牌:“大理寺陸瑾,麻煩通報一下。”

“稍等。”其中一個守衛接過腰牌,看了兩眼就跑了進去。

片刻,陳忠就帶着幾名随從來到了門口,拱手作揖:“陸大人此番前來也不提前遣人通報一聲,我派人去接便是,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陸瑾颔首:“不必多禮,今日只是來問些問題,陳大人配合回話便是。”

陳忠愣了一下,險些站不穩,語氣焦急:“陸大人啊,近日我的元兒被那惡人綁走了,我實在是心焦,對這案子了解不太多啊。”

溫楚嗤笑道:“你兒子都被抓走了你還了解不多?心可真大。”

陳忠有一瞬尴尬,看向陸瑾:“這位公子沒有腰牌,頭發也着實怪異,不知是……?”

沒有腰牌,就說明不是大理寺的人。至于頭發……溫楚是沒想到在這個時空他憑借着一頭短發吓到了這麽多人,內心有些荒謬。

陸瑾甚至都沒看溫楚,笑道:“我的人,陳大人不介意吧?”

溫楚:“……”

他有點想撂挑子不幹。

陳忠自是不敢再多言半句,點頭哈腰:“是是是,幾位請進……陸大人還帶了記錄官?”

陸瑾耐心告罄,眉頭皺了皺:“陳大人,你再三阻撓,不得不讓我懷疑你的清白了。”

陳忠竟撲通一聲跪下了:“陸大人,陸大人冤枉啊!元兒也尚在惡人之手,生死未蔔,總不能是我綁了自己的兒子吧?!”

溫楚目光落在府衙大院的四周:“急什麽,我們說是這個案子了麽?你未蔔先知,不得不讓我懷疑你的清白了。”

陳忠:“……”

差點氣冒煙。

陸瑾笑了一聲,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楚美人倒是會活學活用。”

府衙前院很大,地面鋪滿了青石磚,看得出來經常打掃,一塵不染。前院那一排房子中間是一條連廊,前後左右四個開口,往裏面可以看到後院。溫楚朝裏面瞄了一眼,後院地面也鋪滿了青石磚,可能為了好看一點,還有一片很大的草叢。

不過顯然這位陳大人品味不怎麽樣,草叢的位置有點奇怪,在西南角但不挨牆。那片草叢四周甚至還鋪着青石磚。

陳忠看了溫楚一眼,呼吸有些急:“這位公子?那邊是後院,下官的妻兒住在那邊。”

溫楚目光收了回來,颔首道:“抱歉。”

幾人通過長長的連廊來到了前院會客廳,陳忠朝幾個下人吩咐道:“快,看茶!”

“陸大人,這位公子,随便坐!”

溫楚和陸瑾挑了一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以陳忠的官階他也不敢坐主位,只能在另一側坐了下來,腦門上竟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不知二位想問些什麽?”

溫楚晃了晃手裏那杯茶,盯着裏面的白色泡沫看了幾秒:“不如先來聊聊失火案吧。”

陳忠竟是直接吓得站了起來:“陸大人,那起案子的确是趙全老婆燒飯的時候不小心點着的火,我也派人去查過,已經結案了啊。”

陸瑾:“……失火案那麽多,你從何得知我們說的是哪件?”

陳忠:“……”

他讪讪地笑了一聲,又坐了下來,擡起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那你們說的是?”

溫楚:“就是那件。”

陳忠:“……”

陳忠這個時候可能想在門口挂一個“大理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

陳忠剛擦完的汗又冒了出來:“那件案子,出什麽問題了嗎?”

陸瑾嘴邊挂笑,手裏轉着玉扳指:“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枉死了幾個人。”

陳忠:“??!”

他又慌忙站了起來:“枉死?我那日去查看,火是從廚房燒起來的啊?這足以說明是失手走水吧?”

“哦,那你看到鐵鎖鏈了麽?”

“我……”

“牆上的抓痕呢?”

“……”

“既如此,陳大人可能也未曾聞到火油味。”

陳忠腦子大概已經不會轉了:“沒……沒有吧?”

溫楚突然當起了那個唱白臉的,碰了碰陸瑾的胳膊:“別問的那麽有針對性,我可沒說縱火犯是陳大人。”

陳忠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又忐忑地看向溫楚。

接着,溫楚又開始問別的問題:“趙全跟你的交集多麽?”

陳忠漸漸恢複了平靜:“幾……幾面之緣。只知他是城內小有名氣的屠夫。”

“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什麽時候?”

陳忠向上睨着眼睛,想了片刻:“有十日了吧?之後再也不曾見過他了,也沒再看到過他的肉攤。”

記錄官飛速寫着,陸瑾又問道:“他來找你,所為何事?”

陳忠眼睛瞪地圓圓的,心裏慌得不行。他沒說過趙全來找他。

這就很被動了,陳忠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兩人到底掌握了他多少不為人知的東西,撒謊也不好圓:“來……來伸冤。”

陸瑾看向他,一邊眉尖挑了起來:“冤?”

陳忠這次是真的怕了,又是彎腰又是作揖:“陸大人,陸大人您明察,他兒子被宋元洲弄死了,我能怎麽辦?!我得罪得起宋元洲嗎?”

溫楚點點頭:“所以你把這件事壓下去了。”

陳忠頗無奈地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宋家跟趙家必須得罪一個,選誰豈不是很明顯……”

這話說的越來越底氣不足,聲音越來越小。

溫楚沒接話,站了起來:“多謝。”

記錄官匆匆記了幾筆結了個尾,也忙跟着兩人離開了府衙。

陳忠滿身的汗還沒落下去,風一吹打了個寒噤,他目光掃來掃去,最終落在了後院。

那風吹的那片草叢也四處搖曳着。

今天天氣不錯,五月中旬,太陽暖暖地灑下來,即将入夏卻一片春風和煦。午後,幾人圍坐在院子裏的圓桌邊吃下午茶。

溫楚是被動自願出席的。本來就困,剛吃完飯沒多久就被陸瑾抓了壯丁。這會太陽一照,更困了,其他人說了些什麽完全聽不進去。

陸瑾:“不知溫先生有何看法?”

“嗯?”溫楚擡起眼皮,睫毛動了動,終于待不下去了,“線索那麽多,我怎麽知道。走了。”

陸瑾:“……”

德佑幽幽地看着他:“子瑜啊,你這可不行,壓榨下屬太過分了他們是不會好好給你辦事的!這才幾日溫公子就累成這樣,日子久了可怎麽成?”

陸瑾:“??”

陸瑾:“他一天恨不得睡十個時辰,我怕他直接睡過去。”

……

張元清那個堂兄已經被于峰控制住了。巧的是,趙全跟他住在一個地方。

趙全沒死!

接到消息,陸瑾立刻拽溫楚上了馬車。

溫楚眉頭皺了一會,很不滿地看着陸瑾:“上一個這麽打擾我睡覺的,墳頭草已經五米高了。”

陸瑾彎着眼睛順毛:“楚美人人美心善,怎會如此狂暴。”

順毛方向可能反了。

溫楚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糖:“嘴別要了。”

陸瑾唔了兩聲,還是把糖含了進去。奇怪的是,他居然今天莫名其妙地覺得這糖好像也沒那麽難以入口?

既然已經控制住了人,他們也沒有必要專門上門拜訪了,直接到了縣衙。

溫楚看着關在監獄裏的兩個人,也是一陣沉默:“你們……這樣抓人真的沒人造反麽?”

張孟銅跟趙全還都穿着囚服,兩人在一間牢房裏,看起來還算幹淨清爽,沒用刑。

鎖鏈嘩啦啦響了幾下,牢頭打開了門:“二位大人請進。”

張孟銅雖四十左右,頭頂鬓角卻都已白花花一片,整個人看起來還沒德佑精神抖擻。不過倒是能看出來跟張元清有幾分相似。

那麽另外一個就是趙全了。

聽見聲音,兩人都從牆角站了起來,坐在了草床上,警惕地盯着溫楚,目光不善。

陸瑾先笑了一下,手心朝下沖他們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只是想問二位幾個問題,二位如實回話就行。”

趙全聲音很沙啞:“有什麽好說的?你們這些富家權貴想抓誰想定誰的罪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陸瑾不置可否:“我們心情好了直接放你們一馬也說不定呢?”

張孟銅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有些心動般看了一眼趙全。後者壓根不理他。

溫楚看了一圈這逼仄的空間:“你對富貴人家,意見很大啊。”

趙全哼了一聲:“不做人的狗東西。”

“煙城孩童被綁架,你們知道這件事麽?”

張孟銅有那麽一瞬的慌張,但又掩了下來。

陸瑾看在眼裏,又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視線。

趙全還是很不配合,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溫楚一眼:“我們不知道!”

陸瑾倒是笑了:“不是,你們只不過是在這牢獄裏待了這麽一小會而已,又沒給你們用刑,還給你們單獨換了間幹淨的房間,二位這是何必呢?”

趙全似乎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語氣倒是緩和了一些:“有聽說過一些,但不是我們幹的。”

陸瑾給他下套:“怎麽證明不是?”

趙全很聰明,嗤笑了一聲:“你們懷疑是我們幹的,應該是你們拿出證據證明我們幹了,而不是我們找證據證明沒幹。”

陸瑾:“……”行,還诓不住你們了。

溫楚挑了挑眉,挑了個幹淨的椅子坐下:“那換個問題,你們倆怎麽認識的?”

問這個幹嘛?兩人都有些摸不到頭腦,對視了一眼又警惕地看向溫楚:“與你何幹?”

溫楚:“那你們就在這裏待着吧。”

碰到這種油鹽不進的嫌疑人也着實是倒黴的很,二人扭頭就走,不帶任何猶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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