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造訪
造訪
這場宴席一直持續到夕陽西斜,來客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皇後才宣布結束。陸瑾正要離開,轉頭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沈辰。
他眼睛裏含着淺笑,甚至都分不清這笑意幾分真幾分假:“陸大人。”
“大皇子殿下。”陸瑾作揖回禮道。
沈辰的目光繞了一圈還是落在了溫楚身上,饒有興味地說:“不知這位公子是?”
“哦,”陸瑾說,“世子府新來的侍衛,我瞧着機靈,這些日子便都帶在身邊。”
溫楚:“……”
溫楚沖沈辰點了點頭。這是他第二次與沈辰打交道,感觸最深的就是……假,太假了。溫楚也說不上來假在那裏,但就是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沒一點真的東西。大概是磁場不搭吧,溫楚冷臉慣了,這會更是不顯半分熱絡。
沈辰倒是也不生氣:“怎麽不弄頂假發,多張揚。”
這語氣,溫楚竟莫名生出了一點熟悉的感覺。他懶得回答頭發上的問題,垂眸看了看他腰間挂的玉佩,說:“玉佩挺好看的。”
“好看麽?”沈辰掃了一眼玉佩,“故人遺物,自當妥善保管,否則送了公子也未嘗不可。”
故人遺物?這不是那一整塊暗熒的模型嗎?
這下連陸瑾都幾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
沈辰說:“陸大人破案有功,今日實在倉促,明日我定登門拜訪。”
馬車上,溫楚終于将憋了一路的話說了出來:“今天沈辰很奇怪。”
“何處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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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沈辰這麽多年,奇怪在哪陸瑾自是比溫楚清楚,但他看溫楚今天一天情緒都不高,就莫名想逗人多說兩句話。
溫楚在解釋還是不解釋上掙紮了一會,擡眸冷冷看了陸瑾一眼。陸瑾一臉興趣地望着他,看起來求知欲滿滿。
“……”溫楚很好騙,看不出來,還以為陸瑾是真的沒看明白,“做了一些很不符合身份的小動作,說了一些很不符合人設的話。”
只是陸瑾沒想到他是這麽解釋的,啞然失笑:“故人遺物确實非常可疑。”
那些現代味十足的小動作……沈辰也是現代人?溫楚眉頭皺了起來。分系統上顯示穿越人數是兩個人,現在已知的是他和蘇淩。可如果這個“2”真的指他們兩個的話,為什麽主系統會落到別人那裏去?為什麽沈辰在五年前後的變化那麽大?
這不合理。
“等等,”溫楚突然又想到了什麽,“你之前破案,大皇子都會登門拜訪麽?”
陸瑾說:“五年前大皇子根本無心獄訟之事,我們不過點頭之交。這五年大皇子涉獵的領域明顯大了不少,但是只要案子與暗熒無關他就不會過問。”
“那他明天以什麽由頭造訪?”
第二天一早,沈辰就過來了。陣仗還不小,身後竟跟了一群宮裏的太監。溫楚半眯着眼,透過窗邊一點小縫看向外面。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近有急報稱祁州發現碎屍,影響惡劣,全城驚恐,命大理寺今日內速往查辦,大理寺卿陸瑾接旨——”
溫楚看着外面的接旨儀式,腦子飛速地轉着。就中國古代而言,一道聖旨的拟成、下放都是要經過嚴密的程序的,皇帝口授拟好初稿後經過不同部門的商議、審查、決策,最後才是執行。昨天上朝、前天述職皇帝都沒有跟陸瑾提過這碎屍案,今晨突然頒了聖旨……
就好像,沈辰早就知道皇上會連夜頒布這麽一道聖旨,今天早上特意親自護送一樣。這就更詭異了。
因為是密旨,緊急非常,接旨儀式并沒有多隆重,陸瑾拿了聖旨說了些承諾的話就算是結束,太監們任務完成紛紛離開了。沈辰沒動,稍稍擡高了些音量:“陸大人,我昨日說過會登門拜訪的。”
陸瑾嘴角彎了彎:“倘若殿下回回登門都要帶着這麽一道聖旨,那還是少串門的好。”
沈辰笑了笑:“怎麽不見那個短發侍衛了?”
“不勞費心。”陸瑾說,“殿下不也有五年不曾帶着子皓了?”
沈辰眉毛挑了挑。
兩人聊天,表面上都笑吟吟的,實際上都多少帶着點刺。說是故人遺物……這兩日沈辰的性格習慣還真讓溫楚想起一位故人。
這裏既是古代,即便想起什麽故人也是天方夜譚,但溫楚還是保留了這個想法。
畢竟那個人,總是喜歡給別人帶來“驚喜”。
沈辰離開後,陸瑾翻着卷宗,腦子裏盤算着這回拿什麽理由拐某人跟他一起查案。
想了想,他端了盤松子百合酥拐進了溫楚的房間。
溫楚剛洗漱好,把那開了一條縫的窗子又打開了些,眼角眉梢還滴着水珠。
起了床洗漱完畢,正是伺候胃主子的時候。那碟百合酥香甜撲鼻,每塊都做成了百合花的模樣,做工極其精致,視覺味覺都是一大刺激。
溫楚擡了擡眸:“你自己一個人辦案能死?”
“那多沒意思啊。”陸瑾把碟子放到溫楚面前,還貼心地給他倒了杯茶。
溫楚還想再說些什麽,陸瑾搶了先:“溫先生,每個案子都有用到暗熒的可能,此去祁州更是偏遠,倘若真的用到了怎麽辦?”
說直白點它就是個遙控器,你什麽案子能用的上它。溫楚咬了一口百合酥,松子的香脆和百合的甘甜在口中爆開,口感軟軟糯糯。
再好吃也收買不了他。溫楚說:“玉佩你帶走。”
陸瑾:“?”
窗邊于墨憋笑憋的很辛苦,悄悄掐于峰的胳膊:“噗哈哈哈哈……哥,你看殿下那臉色,我就沒見過能讓殿下凝固的人哈哈哈哈哈……”
陸瑾只凝固了一瞬,笑着看向窗外:“于墨,聲音小我就聽不到?”
于墨立刻立正站好。
但事實證明有些事情總會打臉的,比如這會兒的溫楚。蘇淩急匆匆地敲開了門,看到陸瑾收了音:“溫隊。”
溫楚示意她繼續說。
“沈辰的母親是在一個叫祁州的地方死亡的,葬禮也是在祁州舉辦的。”
陸瑾好整以暇地看着溫楚。
溫楚額角跳了跳,看向陸瑾:“碎屍案那麽惡劣,我還是跟過去看看比較好。”
蘇淩:“什麽東西?”
陸瑾眸子眯了眯,道:“哦,原來一提到大皇子溫先生就會去。”
溫先生不得不去。
“為何查德貴妃?”陸瑾問。
蘇淩解釋說:“大皇子這個人太奇怪了,五年前那個時間點仿佛讓他換了一個人。我們覺得德貴妃死的蹊跷。”
于墨撓了撓頭:“蘇姑娘,德貴妃五年前薨于舊疾複發,她身體一直不好,這個死因不是很正常麽?”
蘇淩說:“死因确實正常,但時間點有些太巧了。”
在沈辰變了性子的第一年,最疼愛他的母妃去世,曾人人稱道的大孝子沈辰居然稱病看都沒看一眼。
暗熒的假話溫楚早已看破,更不可能信這種變化是由它帶來的。所謂反常必有妖。
祁州在邊遠的南方,本為山區,山高皇帝遠,這邊自治程度很高,基本上知州一人說了算。
正常速度乘馬車到祁州的話,慢則月餘,快也得十天半月。但因為案件性質惡劣,謠言瘋傳,再耽擱下去恐成大問題,陸瑾還是同溫楚先行查看。路途遙遠,這次德佑先生便沒有一同前去。
“五天?”溫楚略帶驚訝地看着馬車邊忙前忙後的于家兄弟,“祁州是有個別名叫南極洲麽?”
陸瑾:“?”
五天已經很快了,頂配的車馬,晝夜不停接力跑,吃住都得在馬車上。
這個時候就陸瑾改良的馬車就顯示出優越性了,湊合湊合完全能睡。
等收拾好出發已經接近中午,陸瑾在車上囤了許多幹糧和小甜點,就在溫楚那邊的抽屜裏伸手就能夠到。
夜幕降臨。馬仍以最快的速度飛奔着,連帶馬車都比之前坐的要晃蕩。
溫楚阖着眼睛,眉心緊蹙。
……
“覺得它很可愛?”一道聲音淩空響起,手裏摸着一只小兔子的小男孩一驚,哆嗦了一下,慌忙想把手收回去。
可那人直接用大手覆蓋住了男孩的手。男孩掙脫不出,只能繼續把手放在小兔子身上,手心沁出了薄汗。
那人手的力度迅速加大,小兔子的脖子立刻被勒緊,驚慌失措地想逃,但毫無作用。
“你看,它那麽弱小,逃都逃不出來。”
手的力度繼續加大,小男孩的手指泛出白色。
“你要是像它這樣的話,會很難生存下去的哦。”
大手一動,帶着男孩的手扭斷了兔子的脖子,兔子連聲慘叫都沒有就斷了氣。
男孩拼盡全力推開他,踉跄着跑了,眸中盡是血絲。
……
“溫楚?”
“醒醒。”
有人碰了碰他的額頭。溫楚猛地睜開了眼睛,驚了一身汗。窗外還是一片漆黑。
陸瑾用一條冷水打濕的絹布給他擦額上的汗:“做噩夢了?”
溫楚往後躲了躲,看陸瑾的目光帶着極強的警惕與防備。
“躲什麽,”陸瑾皺着眉說,“額頭燙得能燒開水。”
溫楚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口渴和暈沉。
陸瑾扶他半坐起來倚着馬車,倒了杯水塞到了他手裏:“還會喝水麽?”
溫楚:“……”
“不能燒傻吧……”陸瑾呢喃着,好像真的在擔心他被燒傻。
溫楚默了片刻,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喉嚨和嘴唇的幹澀終于緩和了一些。
“沒傻就好,”陸瑾笑着說,“再忍一忍,離下個驿站不遠了,等你退燒我們再繼續走。”
溫楚想說不用,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就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