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碎屍

碎屍

天蒙蒙亮,馬車在“屏州驿站”的旗子前停了下來。

陸瑾下了車,看向溫楚:“能動麽?”

溫楚:“再晚一點燒就退了。”

陸瑾:“……”

他聲音還是啞,這樣一來就更低沉了。陸瑾向驿丞說明了來意,亮了聖旨,驿丞畢恭畢敬,親自領他們到房間裏休息,還叫來了驿站的大夫。

大夫把了脈,問溫楚:“做噩夢了?”

溫楚:“??”

他不想承認:“沒有。”

大夫不慣着他:“從脈象上看,此次發熱是由過度驚吓引起的。”

溫楚:“……”

好在溫楚體質還不錯,用物理降溫的方法也退了燒,大夫就給他開了一副藥作為鞏固。

驿丞送大夫出了門又回來,派驿卒去煎藥,小心翼翼地問道:“陸大人,此去祁州為的是那碎屍案?”

陸瑾:“聖旨你不是看過了?”

驿丞臉上浮起驚駭:“我聽說,那屍體被分了千萬段,不是惡鬼索命都做不來這種事!”

那是,碎成千萬段就不用稱屍段了,直接稱之為肉沫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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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笑了笑:“祁州距屏州尚且還遠,倒是不曾想閑話已經傳到這裏來了。”

“嗐,驿站麽,消息總要快些。”驿丞撓了撓頭,“不過既傳到驿站了,那離傳開也不遠了,祁州往這邊來的人又多了好些。”

“還傳什麽了?”陸瑾問。

驿丞說:“都說啊,這被碎屍的是個女人,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生的很是好看,但丈夫是個小心眼的人。結果這女子竟偷情,當場被抓,她丈夫氣不過,把她和情夫均碎屍萬端。”

溫楚:“……”

驿丞臉上還是一副世風日下的表情,語氣都寫着震驚。

陸瑾挑眉:“既已碎屍萬端,又是從何看出是名女子?還能看出來人家相貌如何、婚配與否?”

驿丞:“這……呃,反正都這麽傳的。”

這次從群衆裏算是聽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了,傳到這裏的故事都不知道經歷了幾個版本。

幾人在屏州驿站待到午後便重新出發,到了祁州已經是四天後。謠言又翻了n個版本。

溫楚撩着簾子看着由遠及近的“祁州”兩個大字,莫名生出了重見天日的感覺……

陸瑾閉着眼睛,但仍然知道他在幹什麽:“祁州很大,還得大概半個時辰才能到官邸。”

溫楚放下簾子,又坐回了角落。他睡飽了,這會不困卻也習慣性地閉上了眼睛。

陸瑾覺淺,在馬車上本來也休息不好,索性也坐了起來,饒有興味地說:“在你的世界,不曾坐過五日的馬車?”

溫楚說:“不用馬車。”

“出行全靠腳力?”陸瑾驚訝道。

“我所處的時代大概在這個時代的上千年後,馬車太慢了早就被淘汰掉了。”溫楚看了他一眼,盡力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講。

陸瑾:“那……相對你而言我是古代人?”

“可以這麽理解吧,”可能是今天不困,對着陸瑾話居然變多了一些,“不過我的時代往前追溯并沒有你們的存在,兩個時空是并行的。”

陸瑾:“……”

顯然多解釋的這一句并沒有什麽用,早已經超過了古代人的承受範圍。

溫楚又變回了那個話少的溫楚。

“所以說暗熒混淆了你我的時空,把你帶到了這裏來。”不理解的東西陸瑾自是不會揪着不放,很快他思維就跳到了別的地方,“我見過大皇子的半塊暗熒,看起來倒是也沒什麽特殊的。”

“什麽形狀?”溫楚問。

“弧形,雕有精致的龍鱗,龍口處與紅珠相接,龍頭龍尾均有可拆卸的關竅。”

唯一的差別就是紅珠。難道主系統藏在珠子裏?

可他跟蘇淩分明是一月前來到這個時空的,大皇子那塊玉佩卻出現在五年前。人數、時間、地點哪哪都對不上。

……

祁州偏遠,繁華自是談不上,城中建築大多數都較為破舊,街市上的熱鬧程度也遠不如京都,一路走下來連酒旗客棧都很少見。

祁州知州叫錢景昌,是個雷厲風行的中年人,執掌祁州數十年竟是沒生出半點占山為王的做派,案發後第一時間封鎖現場,上報刺史,又與刺史一同寫了密折遞交進宮。當天晚上他就收到消息說皇上派了大理寺卿親自前來調查,命他做好接待事宜。

馬車在官邸停了下來,官邸門口,錢景昌攜祁州衆官員早已恭候多時,陸瑾兩人下車後他立刻迎了上去:“陸大人!真是麻煩您那麽遠跑一趟!”

錢景昌滿臉堆着笑打了手勢:“快裏面請,官邸早已打理完畢,若有何不妥當之處您一定要言明。”

大永的官邸大概都是批發的,都長一個樣子。溫楚甚至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跟煙城一樣的房間。唯一不同的是,此處官邸同署衙挨着,後面就是錢景昌的內院,也可以說是後院。

足以證明接待京官這種事都是知州親力親為了。

打了個照面,祁州其他部門的那些官員便都回去了,錢景昌帶陸瑾二人來到了州屬大堂,腳步很是輕快:“陸大人,此次案件性質惡劣,是一個叫吳銘的獵人在後山打獵時發現的,收集起來的屍段足足有一百六十多塊!下官也……未曾見過如此場面,一個不留神竟……竟讓老百姓傳了去。鬧得如此人心惶惶也有下官考慮不周的錯啊。”

錢景昌語氣頗為自咎:“陸大人能接管此案自是再好不過,早日破案也能給給老百姓一個交代。各位有何需求一定提出來,下官定當全力滿足。”

大堂窗門都大開着,時不時會飄來一些女眷的嬉笑聲。不僅如此,署衙內院外院随處可以看到灑掃庭除的傭人,他們一路走過來問好聲不絕于耳。

“錢先生家裏人丁興旺啊。”溫楚狀似不經意間提起。

錢景昌自是以為溫楚說的是內院,臉色尴尬了一瞬,道:“幾房妾室,陸大人莫見怪。”

陸瑾也不經意了一下:“冒昧問一下,錢大人有幾個孩子?”

“女兒有五六個吧,兒子就一個。”錢景昌道,“這有什麽講究麽?”

“沒有,随便問問。”陸瑾笑道,“還請錢大人帶我們去看一眼碎屍。”

“好,這邊請。”

錢景昌在前引路,兩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溫楚之前就是支隊長,到了這裏自然也沒有跟在別人後面的習慣,這一月以來但凡同行兩人幾乎都是并肩。這次陸瑾落後了溫楚半步,也不急着跟上來,就這麽在他斜後方,距離反倒更近了些:“錢景昌有問題?”

溫楚有幾分不自在,索性停了片刻等他跟上來。結果不知道陸瑾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不懂,居然也停了,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鑒于他比溫楚高一些,還微微低了低頭。

“……”就這樣吧。溫楚繼續走,“目前看來沒什麽問題。”

不過是妾室多一點,重男輕女一點罷了,讨人嫌是肯定有的,但從他對這案子的态度來說可真是沒有半分問題。

像這種皇帝基本管不到的地方,州府的司法機關跟行政機關基本就是二合一的狀态,因此署衙擁有雖然簡陋但還算專業的太平間。不過這次屍體狀态特殊,他們就沒往停屍間放,就在停屍房的外面找了一塊空地挖了個洞,裏面一半放冰塊一半放屍塊。

碎屍應該已經停放很多天了,隔大老遠都能聞見一股腐臭味。溫楚皺眉忍着腐臭味站在坑旁邊望着那一坑狀似腌肉的屍塊沉默了一會。

陸瑾實在沒忍住:“你們就是這麽處理屍體的?”

錢景昌還以為有疏漏,立馬洗耳恭聽:“是何處不妥嗎?”

陸瑾說:“也沒什麽,你再往裏面加些油鹽醬醋類的調料,往坑上蓋個蓋子,腌個十天半月應該就成了。”

溫楚:“……”

錢景昌:“……”

他真的以為陸瑾要傳授些什麽保存方法,甚至叫來了小吏準備記錄。

自屍塊被送過來後,仵作幾乎一刻都未曾離開過署衙,每塊都驗了一遍,上前行禮後道:“陸大人,經查驗,切口非常平整,跟廚師切肉的刀痕差不多;目前共計一百六十三塊,有些表面有勒痕和淤青,有些還有鞭打的痕跡。”

“能拼起來麽?”溫楚問。

仵作愣了一下:“這如何拼的起來?”

錢景昌在一旁解釋道:“骨頭還沒找到,頭部也不知所蹤。”

所以這些屍塊全是片下來的肉片。

夠狠的啊。溫楚皺着眉。

味道實在有些沖,幾人移步前廳。溫楚問道:“能否确認死者性別、年齡等特征?”

仵作又是面露難色。

死者為大,古人對已死之人是非常敬重的,仵作也僅止于表面的探查,這些屍塊分屬于身體哪個部位都一概不知,遑論判斷性別年齡了。

溫楚沒修過法醫學,懂得還沒仵作多。這條線索就這麽斷了。

回到官邸時天色已晚。六月份了,屋裏有些悶,屋外倒是涼風習習。兩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邊,桌子上放着錢景昌差人送過來的酸梅湯。

陸瑾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擊着桌面:“将人體一刀刀淩遲,切下一百六十三塊碎片,竟還能做到切面平整。”

一陣風吹來,于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咦,殿下您能別這麽淡定地說這種話嗎,怪吓人的。”

陸瑾笑着看過去:“說不定啊,這兇手就在你身邊。”

于墨:“……”

溫楚為阻止某人講鬼故事去損害小朋友心理健康,岔開了話題:“署衙內院已經有五個姑娘來這邊轉了三圈了。”

她們聽說京都來了個大官,生的頗為豐神俊朗,還聽說有一位短發随從,模樣也特別好看。說實話豐神俊朗的官家子弟他們見過不少,短發随從還是第一次聽說。

一個圓臉姑娘第四次在門口露了臉。陸瑾挑眉低聲道:“楚美人不會覺得她們是來看我的吧。”

還能來看誰。溫楚不想理他,小口小口喝着酸梅湯。

陸瑾眼尾帶了笑,讓于墨去把人帶進來。

于墨滿臉震驚,不理解,但照做,出門行了禮:“姑娘,我家大人請幾位進去說話。”

門口有三人,推推搡搡最後還是進來了,都低着頭不敢說話,滿臉害羞。陸瑾和溫楚也站了起來。陸瑾作揖道:“幾位姑娘在門外多時,大熱天的,姑娘們有什麽不妨進來說。”

還特麽挺有紳士風度。

似乎覺得陸瑾很溫柔,三人臉紅地能滴血,有一個膽子稍大一點的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就是聽說大人有一個短發随從,我們從未見過,想……長長見識。”

溫楚:“……”

陸瑾笑意更深,看着溫楚一點點泛紅的耳尖。

啧,某人天不怕地不怕,原來怕被姑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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