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度
二度
最大嫌疑人跑了,所有線索、證據都透露着古怪,案子仿佛進入了人膠着期。但溫楚總感覺這根本算不上什麽膠着期,甚至,他們好像根本沒有進入案子的核心,一直以來都被人牽着走。
陸瑾的直覺也沒錯。能接到大理寺手裏的案子會這麽簡單?挖個屍體就确定受害人了,上王家走一趟就順水摸魚找到了嫌疑人,嫌疑人還好巧不巧就被控制着,家裏還明晃晃挂着作案工具。
別說大理寺了,當地捕快都能直接查出來,哪費的着這麽大一番功夫,還遞密折,層層上報?
今天大理寺的人就全部到齊了,蘇淩、碧晴也都到了場。蘇淩從始至終至死不渝地追求着幹淨、美貌、賞心悅目,一到官邸就皺起了眉頭:“什麽味兒?”
又吸着鼻子嗅了兩下,她瞪大眼睛看向溫楚:“我特麽……硫酸?!”
溫楚點了點頭:“不全是,不過主要成分肯定是硫酸。”
“你們在說那個酸味啊?”于墨湊了過來,“真的好奇怪,為什麽署衙官邸會有這種味道?”
碧晴仰起臉問蘇淩:“什麽是硫酸?”
“呃,這個問題……”蘇淩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麽解釋,“就是一種……嗯,反正它很危險,沾到皮膚上皮膚就會潰爛。”
碧晴似懂非懂,站在蘇淩邊上。
溫楚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擡眸看向蘇淩:“她怎麽……歸附你了是麽?”
蘇淩一撩頭發,露出完美無缺帶點淩厲的半張臉,紅唇彎了起來:“那是,姐的魅力!”
碧晴小臉一下子又紅撲撲的,聲音很小,在蘇淩耳邊語氣帶着些嬌嗔:“別說了淩姐姐……”
聽力極好的溫楚:“……”
啧,那可是世子府四大暗衛之一,令無數殺手聞風喪膽的人。大概那些殺手到死都不知道果斷決絕幹脆利落殺了自己的人是這麽一個依偎在蘇淩身邊撒嬌的小女孩。
Advertisement
“喲,都到齊啦?”陸瑾打着哈欠出了房間,極其自然地走到溫楚身邊,一只胳膊往溫楚肩上一搭,“說說你們還有什麽用,溫先生一人就能跟我破了案。”
蘇淩輕蔑地笑了一聲:“那可不是,我們局最優秀最厲害的刑偵支隊隊長都被您挖去當義工了,要是再破不了案,我就要懷疑你的能力了陸大世子。”
“哎蘇小姐這話恕陸某不能承認。”陸瑾立馬反駁,“分明是溫先生看在下才華出衆非要跟過來幫忙,你情我願嘛。”
溫楚:“……”
神特麽你情我願。蘇淩毫不示弱:“你可拉倒吧,別看長得人模狗樣吐不出來一句人話……”
兩人旗鼓相當,誰看誰都不順眼,一人一句眼看還能大戰三百個回合,溫楚跟碧晴同時咳了一聲。兩人瞬間閉嘴,然後就聽到了蘇淩的解釋:“寶貝兒別怕,我平時真的不這樣,你看我們認識那麽久我有吼過你嗎?沒有吧?”
碧晴似是很無奈:“沒有沒有,你別說話了。”
溫楚:“……”
陸瑾眉毛挑了挑——這蘇姑娘好像對楚美人也沒有什麽非分之想嘛……
他心情直接上揚了許多,笑着側頭看向溫楚:“美人午膳想吃什麽?”
蘇淩一道淩厲的目光射過來,陸瑾看的更加肆無忌憚,笑得更加明媚燦爛:“我聽說祁州鲶魚味極鮮美,祁州近來雖清冷但那家鲶魚館尚且開着門,帶你去嘗嘗鮮?”
溫楚仿佛第一天認識陸瑾,不能理解為什麽蘇淩來了之後他表現欲那麽強:“你吃錯藥了?”
“啧,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這句非常有歧義的話讓溫楚牙酸了一下:“所以你是要去那人擠人的地方排隊排到晚飯時間?”
陸瑾笑道:“為了楚美人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辦案還得仰仗你呢。”
蘇淩沒眼看:“溫隊,你別那麽不值錢,不能一頓鲶魚飯就把你收買了吧?”
溫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當然他們還是沒能找到吃鲶魚飯的機會,因為……
“陸大人,沁湖又發現一具碎屍!”
祁州風景秀美,山河環繞,應當是個很賞心悅目的地方的——要是那山河邊上沒有碎屍的話。
幾個大理寺的人紛紛上前清出人群,阻止百姓靠近那片水域。
屍塊撒在河裏,散發出一陣陣的腥味和鐵鏽的味道,湖水被染成了紅色。
好在沁胡是一汪內陸湖,沒有通向其他地方的河流,屍塊沒有漂走。隐約能聽到有人惋惜的聲音:“好好的人被大卸八塊,原本清澈透亮的湖也成了此般模樣……”
蘇淩離那湖遠遠的,嫌棄道:“這就是陸大世子說的能破案?怎麽還能梅開二度啊?”
陸瑾正要雄鄒鄒氣昂昂地反駁,溫楚果斷打斷,阻止了這場唇槍舌戰:“叫人把屍體全部打撈起來,帶回去驗屍。”
受害人顯然剛死沒太久,大半是今天淩晨被殺的,結果因為近來出的事祁州人很少出門,臨近中午才發現了屍體。
署衙,錢景昌急得團團轉:“這吳銘一跑就又出現一具碎屍,不是他幹的還能是誰幹的!找了兩天都沒有任何消息,這可怎麽辦才好……”
溫楚眼神淡淡瞥過去:“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錢先生。”
錢景昌心跳猛地加速。他還挺怕溫楚問話的,每次問話都是點到為止,從來不會說懷疑什麽,讓人摸不透他到底查出來了多少東西。錢景昌深呼吸了一下,努力穩住自己的嗓音:“溫公子請說。”
“為什麽禁足錢小公子。”溫楚語氣沒什麽波瀾,仿佛只是随意聊天。
錢景昌愣了一下,說:“犬子被寵壞了,不懂事,怕沖撞了各位大人,二來犬子脾氣暴躁,怕他出去萬一惹怒了賊人再遭不測。”
陸瑾含笑看着錢景昌,一只手攆着溫楚的袖子:“錢大人,別緊張嘛,就随口一問。”
溫楚面無表情撥開他的手,解放了那片已經皺巴巴的可憐的布料,問:“能否看一眼令郎的房間?”
錢景昌看了陸瑾一眼,面露難色:“這……不妥吧?”
陸瑾像個助纣為虐的妖妃,笑嘻嘻地說:“有何不妥?”
闖人家內院看人家兒子的房間你說有什麽不妥!他又不是嫌疑人!
對于溫楚錢景昌還敢反駁一二,對于陸瑾他就也就只敢腹诽了,妥協道:“那二位何時去看?”
“不急,”溫楚說,“你們可以先準備準備,想想怎麽毀屍滅跡能不被我看出來。”
“……”錢景昌一下子懵了,“溫公子你這是何意?”
溫楚語氣很自然:“開個玩笑,別往心上去。”
錢景昌:“……”這并不好笑。
以防溫楚再開什麽聳人聽聞的玩笑,錢景昌沒再在兩人眼前晃,找了個蹩腳的借口離開了。
蘇淩大學修過一些法醫學相關的東西,對法醫略懂一點,就去了隔壁停屍間……結果被那簡陋的保存設施和撲面而來的“新鮮空氣”給勸退了,只看了幾眼便回到了署衙,剛好聽到了這段對話。
她悄聲問道:“怎麽,這次又是這什麽市長有問題?”
“暫時還沒證據,”溫楚說,“就是吓吓他。”
蘇淩:“???”
她不可思議地看着溫楚:“你被什麽東西奪舍了?”
這可跟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樣。蘇淩是溫楚帶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實習生。原本局裏是不同意溫楚帶實習生的,帶實習生的一般都是那種經驗豐富的老警員,而就連溫楚自己年齡都還小。但一來那批實習生實在是多,分不開了,二來是蘇淩自己承諾願意吃苦,想跟着溫警官一起進步。溫楚自是不願意收——以他這種查案不要命的風格,他不想霍霍剛畢業的大學生,想着蘇淩應該跟他幾天自己受不了那工作強度就會主動離開,誰知這姑娘還真血性,什麽都不怕什麽都敢闖,性格又大大咧咧沒那麽多毛病,溫楚也就一直帶了下去直到她轉正。
反正在蘇淩眼裏,這麽多年溫楚辦案從來都是果斷決絕,心硬的像石頭做的,雷厲風行地收集任何可以收集的證據,控制一切值得懷疑的嫌疑人。從來沒有像這樣這麽溫和地跟一個有問題的嫌疑人朝夕相處,還時不時吓他一下等他自己露出破綻。
溫楚問:“屍體看過了?”
“嗯。”蘇淩點點頭,“根據屍體僵硬程度推測死亡時間不超過10個小時,切面平整,碎塊大多呈方形,數量較多,目測有150塊左右。嫌疑人有非常嚴重的心理變态,似乎已經把切割人體作為了一種興趣,持欣賞的态度來看他手下的碎屍,非常享受整個分屍過程。”
“噢對,根據皮膚細膩程度和腳骨長度,判斷受害人性別女,身高155到165之間,上下浮動不超過三厘米。”
陸瑾兩根手指捏着下巴想了想:“又是女子……”
電光石火間他靈光一閃:“那個名冊有問題。”
溫楚擡眼看過去:“失蹤女子名冊?”
想到一起去了。
“倘若名冊上只有一個王家小姐,必是容易引起懷疑,所以他又添上了幾個名字,再劃掉,既能降低這份名冊僞造的嫌疑,還能讓我們集中注意力在王家身上,然後理所當然地把矛頭指向吳銘。”陸瑾唇角勾了勾,“錢大人,還真是處心積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