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慕凝(1)
慕凝(1)
據錢景昌闡述,他起初并不知道第一起碎屍案,确實是吳銘報案之後才知道的。那個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錢初。
但吳銘并沒有給他驗證的機會,急匆匆地道:“錢大人,草民近來總是聽說有一從京城來的劊子手,殺人殺太多了猛地一停不适應,到處抓人分屍呢!要是這事傳到皇上那裏,皇上一定會派人來清理餘孽,您就不用動手了,也省的那人報複到你頭上!”
就是這句話,讓錢景昌覺得這碎屍說不定還真不是他那混賬兒子幹的,依吳銘所言往上報了。結果此案過于駭人聽聞,很快皇上便真的派了大理寺的人來查。
也就是同一時候,錢景昌發覺了近來兒子的奇怪。錢初已經有幾日不曾發過脾氣、打罵過下人了,錢景昌了解他兒子,讓錢初一天不發脾氣幾乎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抱着懷疑的态度他來到了錢初的房間,親口問那碎屍到底怎麽回事。錢初并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态度倨傲無禮:“她非要跑,就不能好好待着嗎?反正若是不幫我瞞着,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都只能公之于衆了。”
此時案子已經上報,由大理寺接管,錢景昌再想做手腳就有點困難了。他就只能借着配合查案的名義,故意把折了個角的任職錄掉在官邸,讓陸瑾他們一眼就能看到吳銘的資料;悄悄在吳銘衣服上沾些人血,讓溫楚在提審的時候察覺到不對勁;收了吳銘家門鑰匙之後便上門在角落裏挂上了一把沾着人血的刀,然後在陸瑾和溫楚上門查看的時候特地點出來。
錢景昌做了這麽多,錢初完全不知道,但從第一次嘗試過分屍之後,他就隐隐有些上頭,心裏一直蠢蠢欲動。但錢景昌不讓他出門,所以那天他們在後院爆發了争吵。錢景昌親自過去罵了他一頓,說現在大理寺的人都在這,若是出去一定會惹上嫌疑的。這個時候錢初就開始盤算偷偷出去了,這樣一來他還能借着自己被軟禁的名義洗脫自己的嫌疑。
第二具碎屍出現在當天晚上,沒有虐待,直接分屍。錢初雙眼發紅,貪婪地看着一片片切下來的肉和骨頭,聽着那女子被堵上嘴發出痛苦的嗚嗚聲。
此時又剛巧是吳銘越獄期間,聽說了第二起碎屍案的時候錢景昌冷汗都下來了,甚至不敢去找錢初對峙,直接把這具碎屍也扣在了吳銘頭上。
所有線索都不偏不倚指向了吳銘,普通的官員來查絕對就直接結案了。
也是他運氣不好,溫楚聞得出來後院的硫酸味,遲遲拖着不給定罪,最後還是查到了錢初的頭上。
……
錢景昌既是坦白了一切,他和錢初的罪名就算是坐實了,吳銘雖然還沒找到,但真兇可以落網了。
臨近傍晚,陸瑾和溫楚來到了署衙大牢。正式宣告一下錢初父子的罪名和刑罰,案子就算徹底結束了。錢景昌的牢房與錢初挨着,站在走廊裏就可以直接宣布兩個人的罪名,但是……
錢初的牢房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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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楚有些麻木,偏過頭看向陸瑾,“所以說無論是普通衙役還是大理寺的小吏,都看不住一個人是麽。”
上個案子讓唯一的嫌疑人趙全越了獄,這個案子先是沒看住吳銘,現在錢初又不見了。
一個小吏哆哆嗦嗦,面部都有些扭曲:“不是……不是陸大人您親自帶走錢初的嗎?”
“我?”陸瑾不可思議地看着那小吏,“你沒看錯?我帶走的??”
“我我我……當然沒看錯……”小吏說話都結巴了,欲哭無淚,“今日午時陸大人來了,說要重新提審一下錢初……”
現在小吏腦子裏,午時見了鬼和現在面前這個人是鬼兩個想法糾纏不休,吓得他想原地昏厥。
陸瑾當即反駁:“你胡說,我午時明明還在跟溫先生如膠似漆地……”
溫楚:“?”
陸瑾:“讨論暗熒。”
有一個跟陸瑾一模一樣的人帶走了錢初。另一邊,錢景昌也扒拉着牢門道:“我剛到這裏沒多久,就看到陸大人過來了,我還跟你打了招呼,你沒理我。”
放下了心裏的事,錢景昌徹底松弛下來了,在牢裏還有閑心跟陸瑾打招呼。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陸瑾否認三連,委屈吧啦地看着溫楚,“你得給我作證。”
“……”溫楚眉頭一松,“我知道他們在哪。”
署衙後院,于墨站在錢初房門前,滿臉不信地問:“溫先生,你确定錢初在這兒?我們昨日才把他從這抓走啊?”
溫楚點點頭,說:“荷包的主人來了。”
那只繡了王慕凝的名字但并不屬于她的荷包!
于墨終于反應了過來:“有人故意把王小姐的身份透露給我們?”
溫楚輕輕啊了一聲,看了于墨一眼:“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于墨從那一眼中看出了憐憫。
“……”于墨帶着記錄官和幾名小吏先進了門,徑直朝密室的方位走去。
溫楚正要擡步跟上,陸瑾伸手攔住了他:“你別去了。”
溫楚心軟了一下,唇角彎了彎:“沒事的。”
陸瑾還是緊皺着眉看着他。溫楚說:“越不敢面對的東西越要面對,要不然就永遠只能畏縮不前。”
然後,他輕輕推開了陸瑾的手,補充道:“你不是說有你在麽。”
陸瑾心跳漏了一拍。但溫楚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他只好收回了手,跟在溫楚後面進了房間。
果然,即将走到密室的時候,衆人在門口聽到了低沉壓抑的嗚嗚聲。于墨一腳踹開門,帶着幾個小吏沖進去。十字架前,吳銘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到他們幾人進來,挑了挑眉:“還挺快。”
十字架上,錢初奄奄一息地被綁着坐在那,全身上下穿了一件中衣,已經滿是血痕。臉上本來就全是橫肉,現在腫了起來,更是顯得不堪入目,一邊眼睛已經腫到基本睜不開,嘴也是腫的,嘴角都是血,還塞了一團厚厚的布。鞭痕、釘痕、甚至是烙鐵印,在場所有工具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
于墨驚訝道:“怎麽是你?!”
吳銘懶懶地倚在椅子上,勾了勾唇角,音色也懶洋洋地:“看來京官不愧是京官,确實不會被表象迷惑。”
溫楚強壓心中不适,說:“荷包是你故意放在後山的。”
“聰明。”吳銘點點頭,頗為贊賞地看着溫楚,笑道,“若非你我二人于此境地相識,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溫楚哂笑了一聲:“論心計,我比你還差遠了。”
陸瑾一直盯着溫楚,擔心他再出現上次那種情況。好在溫楚除了臉色白了點并沒有什麽異樣,他才放了心……然後就聽到了吳銘那句話。
他微笑着看着吳銘,說:“那吳先生有沒有興趣跟我交個朋友?”
“在下有個問題想不明白。”吳銘連看都沒看一眼陸瑾,還是嘴角含笑看着溫楚。那笑意和眼神中透露着瘋狂,這個人早已什麽都不顧了。
陸瑾:“……”
溫楚點頭:“請說。”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不僅那個荷包是你留的,那些衣服鞋子也是。”溫楚說,“你在故意讓我們把碎屍認成王慕凝,然後順理成章去查那七名失蹤女子。”
他擡眼,很确定地說:“你知道王慕凝被害,但并不知道兇手是誰,所以你決定報官。接連七名女子失蹤但最後錢景昌都不了了之,你就懷疑這件事跟錢景昌有關。然後你故意誤導他兇手的特征,讓他以為案子跟錢初無關,把案子上報。這樣……”
“這樣,你就能讓一些跟祁州勢力無關的人毫無包庇和偏袒地查出真兇。”陸瑾瘋狂刷存在感,搶過了話頭,“你定是想為王慕凝報仇。”
溫楚看了陸瑾一眼,點了點頭。
吳銘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竟是從荷包便暴露了。”
十字架上,錢初發出微弱的嗚嗚聲。吳銘一伸手,取下了那團布,笑着問:“怎麽樣錢小公子,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一樣有趣?”
錢初意識早已崩潰,只剩下本能的求饒:“對……對不起,求求你放過我吧……”
“對不起?哈哈……錢小公子還真是天真。”吳銘語氣狠戾,“你覺得你一句對不起能當幾條命?”
吳銘臉龐幹淨俊秀,卻俨然像個魔鬼,明明是在微笑,卻仿佛從地獄而來。他拿起烙鐵柄,像欣賞藝術品一樣癡迷地看着發紅的頭部。
溫楚一陣不舒服,踉跄了一下,閉了閉眼。再睜眼,面前只剩了高大的背影——陸瑾站在了他前面,把他整個視線擋的嚴嚴實實,一只手還不放心地扶着他的胳膊。
陸瑾說:“吳銘,你把他交給我們,他會是死刑的。若是你殺了他,即便我們再幫你求情也少不了一年半載的牢獄之苦。”
“是麽……”吳銘看了一會,把烙鐵又插進了火桶,起身沖陸瑾幾人行了一個很标準的文人禮,說,“不管怎麽說,還是很感謝各位。”
他起身,慢慢踱步到錢初身邊,從上到下打量着他。錢初感覺到了極致的危險,瞳孔都透露着恐懼。
就在衆人以為吳銘真的放棄了的時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抄起了烙鐵猛地往錢初身上按去,錢初還沒來得及叫喊,他就轉了個頭用尖銳的柄部刺向錢初心髒。
這一切只發生在片刻,錢初瞪大了眼睛,沒了氣息。
烙鐵柄部并不長,吳銘刺向他的時候手無可避免地碰到了通紅的烙鐵頭部,瞬間焦黑一片。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扔了烙鐵,主動伸出雙手,語氣有些惋惜:“還想讓他嘗嘗碎屍萬段什麽滋味呢。”
于墨驚呆了,愣了好一會才揮了揮手,後面立刻有人上去用木枷鎖套住了吳銘的頭和手,又拿鐵鏈鎖住了他的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