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溫酒
溫酒
對于陸瑾死皮賴臉非要待在溫楚房間導致溫楚很晚還不能睡覺的行為,溫楚表示非常深惡痛絕,但是打一架勝算也不大,論嘴皮子十個他都不是陸瑾的對手,他最終只能作罷,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想……”陸瑾莫名其妙盯着溫楚顏色泛白的雙唇看了幾秒,沒頭沒尾地說,“你不覺得這裏太冷了麽?長久這樣下去你會着涼的。”
溫楚說:“再不睡覺我就涼了。”
“……”陸瑾還是磨磨唧唧賴在椅子上不想動。
溫楚這幾天是越來越搞不懂陸瑾的心思了,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都說的那麽明顯了陸瑾還是要湊上來,換了別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窗外一片漆黑,時不時有風拍打着窗子,伴着一聲響過一聲的雷鳴。溫楚突然眯了眯眼,不可思議地看向陸瑾:“你……不會不敢回去吧?”
陸瑾嘶了一聲,眼中流露出一些怪異,然後像平常一樣立刻反駁:“我怎麽可能不敢回去?”
這下讓溫楚更加确定了陸瑾怕黑或者怕雷。溫楚挑了挑眉,笑道:“怕打雷?”
“……”為了長遠目标,他忍。陸瑾低垂着眉眼沒說話,下一聲雷響的時候恰到好處地輕微抖了抖身子,然後很小聲地說,“不怕。”
啧,這委屈勁。
這是陸瑾罕見的示弱,以往他總是要強的不行,怎麽着都不可能承認自己害怕什麽東西的。看着面前十分乖順的陸瑾,溫楚保護欲一下子上來了,嘴邊的笑就沒下來過,伸手拍了拍陸瑾的腦袋:“乖,不怕,待會我送你回去。”
陸瑾:“……”
但凡你保護欲再強烈一點呢。
陸瑾欲言又止地看了溫楚一眼,然後又擡眼看了看天,最後閉了閉眼睛,做了很大心理建設一樣地說:“不用了。”
溫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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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起了眉,問:“你一個人不敢睡?為什麽這麽大反應?”
陸瑾心裏一陣雀躍,溫楚終于對他好奇了!雀躍完就犯了愁:這該怎麽編呢……
算了不編了,示弱才是王道。陸瑾站起了身,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我可以的,很抱歉打擾到你這麽晚。”
他說完長腿一邁往門口走去。
“……”溫楚還是心軟了,叫住了他,“別走了。”
“這不太好吧溫先生。”陸瑾面上不動聲色,死死壓着想要翹起來的嘴角。
這種略微怪異的表情成功讓溫楚誤會了。
“放心,我不會做什麽的,”溫楚抿了抿唇,無奈地說,“我只是性向為男,又不是看見男的就想上。”
陸瑾心說你還是擔心一下我會不會對你做些什麽吧。
他搖搖頭,一臉認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想你我同床共枕會不會影響你今後尋找伴侶。”
同床共枕?溫楚笑了:“睡我這裏你還想睡床?”
不能麽?陸瑾眨眨眼,無所謂道:“那行,你睡床,我打地鋪。”
陸瑾動作麻利地走向櫃子抱了兩床被子出來,熟練地在溫楚床邊鋪好。溫楚眸光軟了一瞬,問道:“你經常雷雨夜不敢一個人睡?”
“不是。”陸瑾想了想,為了避免溫楚想些有的沒的,回道,“以前我可能會一夜不睡,這是第一回有人願意陪着我。”
說着說着,陸瑾都有點同情自己了……
“……”溫楚無言,勻了他一只枕頭,又拿了一床毯子扔給他讓他墊厚一點。
桌子上放着于墨白天送來的甜酒,說是祁州特色。本來是滾燙的,于墨說最好等它涼了再拿冰塊冰一下,口感更好,還會有安神助眠的效用。這會兒桶裏的冰全化了,應該已經冰好了,溫楚倒了兩杯,杯子外側立刻冒出了絲絲縷縷的寒氣。他沖陸瑾舉了舉杯子:“來嘗嘗?”
“什麽?”陸瑾還在努力抻着被子想讓它更平坦,過了片刻才回頭,看到溫楚手裏的酒和旁邊放着用來冰鎮的木桶之後立刻彈了起來,“別,先別喝……”
晚了,杯子本就不大,一口就沒了。口感冰涼酸甜,确實很好喝。溫楚疑惑地看過去:“怎麽?”
陸瑾伸出去阻止他的手在半空中晃了半天又無奈地收了回去,那微笑中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誰跟你說祁州溫酒是這麽喝的?”
溫楚沒反應過來,看了看手中的杯子,不明所以。
“它叫祁州溫酒,你把它冰着喝?!”陸瑾氣笑了,“好喝麽溫先生?”
溫楚仍不知道哪點不對,但潛意識告訴他這個時候應該立刻把指使者賣了:“于墨說這樣好喝。”
“……”陸瑾無奈,苦笑着看着溫楚,“溫先生你還真是聽于墨的話呢。”說完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睡吧,別再喝了啊。”
冰是冰了點,确實有鬧肚子的可能,但是不至于這個反應吧?
……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講溫楚從來沒有跟別人一個屋睡過。上學時候從來都是走讀,直接住在收養他的那位周副局長的家裏,大學同宿舍除了他本來還有兩位同學,但好巧不巧那兩人不在學校住,只占個床位有個放東西的地方,他又成了單人間。
如今陸瑾就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本以為自己會很不習慣,沒想到比以往睡得還熟,一整夜什麽動靜都沒聽到,很安穩地一覺睡到了天亮。天早就放晴了,陽光透過窗棂照進屋裏,溫楚擡手擋了擋眼睛,才漸漸清醒過來。
然而……
溫楚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大腦空白了将近一分鐘。這一分鐘裏全都是我是誰我在哪我昨晚幹了什麽……
他并沒有在床上,就躺在地上陸瑾的身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擋光的那只手擡起來之前應該是在陸瑾身上搭着。
陸瑾還沒醒,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把溫楚摟進懷裏,聲音沙啞:“天亮了?再睡會,你昨夜太鬧了……”
溫楚:“……”
溫楚現在一動都不敢動,前所未有地清醒。那甜酒可能還真有點問題,現在他整個人處在一種斷片的狀态裏,從昨晚躺在床上開始到現在什麽都不記得。
就這麽又躺了大概一分鐘,溫楚全身上下都不自在,最後實在沒忍住輕輕推開陸瑾搭在他身上的那條胳膊,翻身坐了起來。全身上下立馬傳來了睡了一夜地鋪睡出來的酸痛感。
然後就聽到地鋪上某人不滿地啧了一聲。
“……”溫楚扭頭看了一眼,陸瑾半睜着眸子,眼底一片烏青。
“我……”溫楚環視了一圈,并沒有從房間的陳設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跡,除了他的床有點亂之外一切與昨晚都沒什麽區別,但陸瑾看起來又的确是身心俱疲,溫楚此刻還占了陸瑾的床……
陸瑾嘆了口氣,努力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起身看向溫楚:“還睡麽?不睡我就把被子收起來了。”
……怎麽看怎麽像自己是個渣男,欺負了人家還轉眼就不承認那種。
就猶豫了這麽兩秒,他就聽到于墨猛地推開門,嘴裏還急急地吆喝着:“溫先生忘了跟你說了那甜酒……”
三個人,六目相對,空氣中爆發了死一樣的沉默。
于墨撓了撓頭:“我是不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溫楚和他家世子衣衫不整地在地鋪上躺着,他家世子還一副被掏空了的見鬼表情……
溫楚:“……”他立刻起身,還沒完全站起來就又聽到了一道聲音……
“溫隊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起,是打算下午再去徐氏……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
蘇淩本來看着門開了以為溫楚起來了,現在仿佛瞎了眼,剛踏進門一腳便立刻扭頭就走,帶上了門還順手拉走了于墨:“哎你小孩子你在這看什麽,走走走姐姐給你買糖吃。”
房間再次恢複安靜,陸瑾根本不解釋,就這麽似笑非笑地看着溫楚。
“……”溫楚披上外衣,系好腰帶,纡尊降貴地從地鋪上挪到了椅子上,木着臉看陸瑾收拾。
陸瑾收拾地很快,把被褥毯子全部疊好放進了櫃子,又到桌邊倒了杯水喝了兩口,嗓子才沒那麽啞了。他看了一眼旁邊木桶裏的酒罐,屈起一根手指指關節在上面敲了敲,問道:“溫先生,這冰酒你還喝麽?”
溫楚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擡頭看着陸瑾:“昨晚我幹什麽了?”
陸瑾一臉古怪,想了想道:“沒什麽,你睡得很熟,從床上掉下來都沒醒。”
在溫楚視角裏确實是這樣的,從昨晚睡着後就沒醒過,一覺到天亮。但是以溫楚的敏銳力,怎麽可能這麽大動靜都毫無知覺?他喝的是酒又不是安眠藥。
至于昨晚……
溫楚吹了燈躺下後,地上陸瑾就睜開了眼睛。他悄悄從牆角拿了一盞燈放在手邊,等着溫楚詐屍。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風聲小了點,陸瑾一刻都不敢睡,耐心地等着。
果然,溫楚剛睡下還沒過一刻鐘,人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陸瑾立刻條件反射地也坐了起來,打了火折子點亮燈放在床頭,擔心地看着溫楚:“怎麽樣?”
溫楚扭過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陸瑾。他頭發早就全幹了,因為躺了一會的緣故發頂還有些亂,眯着眼睛看着陸瑾,模樣乖極了。
陸瑾并不清楚溫楚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溫楚?”
“在。”溫楚輕聲道。
眼神非常正常,聲音非常正常,要不是親眼看着他喝了冰鎮過的祁州溫酒,陸瑾都懷疑他是不是想起夜。
“我是誰?”陸瑾起身坐在床邊,溫楚的眼睛也追随着他從俯視變成了平視。
“陸瑾。”
除了乖了點之外,陸瑾簡直看不出來溫楚有任何問題。他皺着眉想,難道這冰酒在溫楚身上的反映就是話更少、人更乖?
陸瑾也拿不準,哄着他睡覺:“乖,繼續躺下睡覺好不好?”
窗外轟隆一聲雷鳴。
陸瑾早就忘了自己的人設了,對這聲雷鳴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還在看着溫楚:“要喝點水麽?我給你倒?”
溫楚卻在聽見雷鳴的那一刻繃緊了身子,一把攬過了陸瑾。
“??”陸瑾伏在他胸前,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全身都僵了,一動不敢動,腦子也沒反應過來。
溫楚說:“別怕。”
“……”陸瑾現在有些燥熱。
你現在如果不放開我待會怕的可能是你你信麽。
陸瑾舔了舔牙尖,克制住突然啞了下去的嗓音,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正常一點:“你先……你先放手,我不怕。”
他輕輕拍着溫楚的胳膊,等溫楚逐漸放松了才慢慢起身,嘴角彎了彎:“有我們家楚美人呢,我當然不怕。”
溫楚很自豪,傲嬌地點了點頭。
“很晚了,該睡覺了,乖一點。”陸瑾柔聲安撫着,雙手輕輕壓住了他的肩企圖讓他躺下,溫楚也真的順着他的動作躺下了,乖乖地蓋好被子,目光還是在陸瑾身上。
陸瑾無奈道:“眼睛閉上,睡覺。”
溫楚想了想,身體努力地蹭到陸瑾身邊,一只手圈住了陸瑾的腰,然後乖乖閉上眼睛。
陸瑾坐在床邊,腰上莫名其妙多出一只手,本來就有的燥熱蹭的一下集中在了小腹。
“……”陸瑾深呼吸了一下,那口氣呼出來的時候都有些顫抖。
他捏了捏溫楚的腕骨,柔聲哄道:“你放開我好好睡,我不走,就在邊上。”
陸瑾感覺自己現在簡直像在伺候公主。
公主又睜開了眼睛,手臂還收緊了一圈,緊緊盯着陸瑾。
陸瑾指了一下他的地鋪:“我就在那睡,真不走。”
溫楚看了看地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收回了手臂。
陸瑾剛松了一口氣,準備下去休息,就看到溫楚又坐了起來。
“??”陸瑾要碎了,破罐子破摔道,“祖宗你又要幹什麽?”
溫楚起身,徑直走向地鋪,在一邊躺了下來蓋好被子,給陸瑾指了指另一邊。
幸福來的太突然,陸瑾差點沒反應過來,問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我們倆都睡這兒?”
溫楚認真地點了點頭。
陸瑾扶額,看了看窗外還在下的雨……明天會被他滅口的吧……
既然要滅口那最後一夜還是要睡的好點吧……陸瑾好聲好氣地哄着:“上來,我們睡床上。”
溫楚卻仿佛發現了地鋪的無窮樂趣一樣,死活不挪窩,還固執地扒拉着陸瑾讓陸瑾也過來睡。
……
鬼知道一晚上陸瑾洗了多少次冷水浴。
溫楚顯然不信自己從床上掉下來卻沒醒,狐疑地看着他。
陸瑾臉不紅心不跳:“那可能就是你喝醉了吧,非要在下面睡,喏,你立的字條。”
……那是昨晚陸瑾為了保命強哄着溫楚立的字據,寫着:我想跟陸瑾一起睡地鋪。
歪歪扭扭粗細不勻的狗爬字除了他這種從來沒拿過毛筆的也沒誰了。
溫楚木着臉,随手就把紙在油燈上點了,閉口不提那一茬:“酒到底怎麽回事?”
祁州溫酒,顧名思義要熱着喝,最不濟也要溫着喝。但它出名的點就在于,一旦把它冰鎮了之後哪怕只喝上一口,就會在半個時辰之內出現各種不同的反應。這種反應因人而異,有的會從悶葫蘆變成話唠,有的會從熱絡變得冷漠,有的則是會出現醉酒一般的反應,痛哭流涕回想自己一生經歷過的傷心事等等。持續時間大概在一到兩個時辰,鬧完了就會睡得很死,第二天大多數情況會忘了自己幹過什麽。
溫楚這個反應,目前看來是變得話更少更乖更粘人了……
陸瑾兩根手指捏了捏下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訴溫楚,不告訴他的話說不定日後還能用上……
“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陸瑾乖乖說了,補充道,“于墨的意思是,你把它冰一下,等它寒氣過去了再喝口感會更好,不是讓你冰完直接喝的。”
溫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