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公道(2)
公道(2)
于墨跟着陸瑾兩人上了華襄山之後,于峰一整天都郁郁寡歡,什麽事都提不上興致,對王慕安的訓練都松了幾分。這難得的松懈也讓王慕安察覺出不對勁來,跟在師父屁股後面轉悠:“你今日怎麽了?”
于峰也說不上來,心裏堵得慌。他沒接話,道:“練得少了?”
王慕安不怕訓練,于峰對他的威脅自然沒什麽用。他還是問:“是不放心于墨哥哥嗎?”
“……”于峰看了他一眼,很是頭疼。這個小徒弟當初口口聲聲要拜他為師,纏着他的時候一口一個師父趕都趕不走,如今當真帶到了世子府來,對于墨、陸瑾、和溫楚都能恭恭敬敬可可愛愛叫一聲哥哥或者大人,卻絕不肯再叫他一聲師父,要麽直呼其名,要麽就直接用“你”挑開話頭。
到了晚上,那股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王慕安看他這樣也開始不放心了,提議道:“我們去華襄山看一眼不就好了?”
他們才啓程去了姚儀。
縱使快馬加鞭,趕到華襄山看到沖天的火光時還是晚了一步,弟弟也傷得不輕,世子殿下更是直接人事不省。
姚儀的昌泰客舍也早已去不得,那裏從老板到小二都是山神的堅定信徒,早在收到通知說他們是京城的官的時候就吓得面如死灰,害怕因為自己招待了京官而被山神追責,然後配合首領的指示在他們的房間裏設了埋伏。只要他們回去,必是死路一條。
溫楚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于峰駕馬車帶他們回去時就交代他避開姚儀直接去永澤,在永澤找的醫館、客棧。
姚儀現在的凝聚力簡直不可想象,但凡用這種凝聚力發展一份産業早就脫貧致富奔小康了。
陸瑾的傷得靜養幾日,索性他就寫了封奏折讓陸智明幫他遞了上去,反正等朝廷走完手續、下達聖旨也得幾天。姚儀郡肯定有鬼,到時候他們就真的是奉旨辦事了。
而自從陸瑾傷了之後,他就變得異常黏人——這個人主要指溫楚——搞得溫楚非常無奈。
這混賬仗着自己有傷溫楚不敢反抗他,逮着機會就親個沒夠。窗外繁星點點,溫楚第n次推開陸瑾,氣喘籲籲:“行……行了,你傷口不能沾水,待會也……也不能洗澡。”
陸瑾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有傷行動不便。他歪了歪頭,一臉真誠:“可是已經硬了怎麽辦?”
溫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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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幾天溫楚還承擔着幫他降旗的職責,幾次下來他對兩個人的雙手都有了不良反應,看一眼臉色就黑幾分……
永澤的客舍比姚儀還是好點,甚至分了單人間和雙人間。兩人住的是雙人間,所以床還挺大的,兩個大男人躺上去綽綽有餘。
溫楚躺在陸瑾旁邊倚着床頭,雙手交疊放在後腦勺。陸瑾問:“你覺得所謂的神選之女身上為什麽會發光?”
“如果是白天發光的話,應該是反光貼、反光粉之類的東西。如果是晚上發光,可能就是熒光液、熒光粉了。”溫楚想了想,“飛鸾、玄女出場的煙霧是幹冰制造出來的,發光肯定也有科學依據。”
姜決可是天才型選手,有他在想配置出什麽東西不過是時間問題。
陸瑾點點頭:“那四個上吊自殺的女子同山神廟的關系是重點,若是能确定她們都是姚儀郡的人獻祭給山神的,那就真相大白只剩抓人了。”
這就是一場僞裝成宗教信仰的販賣人口案。
但離奇的事,次日午時,于峰把年姨帶到客舍,年姨說那四名女子都不是姚儀郡的人,來歷也都清白,均為自願交易。
房內,溫楚和陸瑾坐在桌邊,年姨戰戰兢兢地站在旁邊。
溫楚音色平靜:“最後再問你一遍,四名女子與姚儀有沒有關系。”
“自然沒有,姚儀人少得可憐,百花樓不做姚儀的生意的。”年姨表情不似作假。
腹部的傷還是比較難受的,陸瑾還虛弱着,坐不久,沒一會兒就想起身走兩步。動作牽扯住了傷口,又是一陣疼,陸瑾繃緊了臉,盡量讓自己表情自然。
這一系列的動作成功讓年姨誤會了,她還以為這位傳說中不好親近的笑面閻王生氣了,當即低下了頭,苦着臉:“陸大人,我們真的沒有同姚儀的人做過生意,不信您查,那四位姑娘裏阿雲和依依是永澤的,香兒是泠縣的,阿玲是柳陰的,沒有姚儀的啊!”
“嗯。”陸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眨着眼不說話。
模樣堪稱一個高冷。
“……”溫楚擔心他走來走去傷口裂開,只能寸步不離地跟着他。
陸瑾不說話,溫楚又本就話少,年姨在兩人之間瞄來瞄去,實在猜不透他們什麽意思,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這麽走了也不合适,騎虎難下。
陸瑾還是不說話。溫楚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道:“麻煩找一下那四位姑娘房間的鑰匙,我們需要去看一眼。”
“好,好,我這就去拿!”年姨如臨大赦,扭着腰出了房間,砰的一聲死死地關上房門,好像生怕他們再出來。
溫楚揉了揉眉心,指了指一邊鋪好的軟塌:“演夠了就去躺着。”
陸瑾慢悠悠地走過去,依然只字不語。
溫楚:“再不說話以後就別再跟我說話。”
“躺着好啊,躺着舒服。”陸瑾兩步來到了軟塌旁倚了過去。
到今天,陸瑾的傷已經五天了。但鑒于他成天找機會企圖撲倒溫楚做某些劇烈運動,傷口時有反複,導致運動也沒做成,傷口還裂了好幾次。
溫楚過去掀開他腹部的衣服,看着隐約又透出點紅色的紗布,涼涼地看着陸瑾:“再這麽作,你二十天也沒辦法行動自如。”
陸瑾立刻聽話地躺好,舉起三根手指:“我保證會好好養傷,不辜負楚美人的期望。”
溫楚:“……”
年姨動作很快,上午離開了客舍,下午就讓人把四把鑰匙送了進來,上面還貼心地标了房間主人的名字。
也許溫楚這個“警告”起了幾分作用,陸瑾當真安分了許多,喝藥時也不找理由膩歪了,換藥時也安安靜靜地沒再動手動腳。只這麽養了一天,那傷口便不再滲血了,愈合地非常好。隔了一天,他們來到了西樓的幾個房間前。
自受了傷之後,陸瑾穿衣風格便寬松了不少,衣袍的袖子都變成了寬袖。淺色長衣、手執折扇,平日裏束起來的頭發也散落了些,一雙烏黑的眸子帶着淺淺的笑意,只要站在那裏不說話,憑誰看了都要嘆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溫楚依然如往常一般束袖黑袍,頭發又長了些,後腦勺的發絲已經垂了一些在頸後,前面長長的劉海也垂在眼前,被他随意地撥在鬓邊。
兩個人簡直像黑白雙煞,出現在西樓的時候少數幾位休息的姑娘都砰地一聲關上了窗子。
王慕安自是沒來過這等場所,跟在于峰身後四處張望。于峰臉色黑了黑,揪着小徒弟的臉迫使他面向前方:“走路時不可東張西望。”
王慕安拖着長長的調子回了個是,也不知道是聽了還是沒聽。
第一個房間鑰匙上挂着“依依”的名字。陸瑾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了轉,咔噠一聲響後,他推開了門。
西樓的房間大概都一樣,陸瑾和溫楚之前來問許念清的時候見過,屋內設置非常簡單,一目了然,最顯眼的就是床和梳妝臺。
依依的房間很幹淨,屋裏通風比較好,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溫楚來到梳妝臺前,細細地看着上面擺着的每一樣東西,梳子、瓶瓶罐罐的胭脂、口脂……東西不多,一目了然。
一旁突然伸出一只瘦白的手,敲了敲抽屜。溫楚這才看到抽屜的一角挂着把小鎖。
溫楚一看這種長長方方的古代樣式就頭疼,視線在桌子上掃着,可惜沒發現鑰匙,皺着眉道:“我對這種鎖不熟,開鎖有點麻煩。”
“麻煩麽?還好吧。”說話間,陸瑾随意從桌上的首飾盒裏拿了支細長的簪子搗進鎖孔,轉兩下鎖便應聲而開。
溫楚:“……”
他面無表情地拉開抽屜。抽屜不大,裏面是一些銀票和幾封泛黃的信。
那幾封信封面上都寫着“林玉英親啓”。陸瑾看了一眼,道:“可能這是她的原名,這大概是同家人的信。”
林玉英的信共有十幾封,裏面寫的都是一些瑣碎事,問她在外面怎麽樣、丈夫為人如何、婆婆是否和善等等,依依的家人好像并不知道她做的什麽工作。
奇怪的是,所有家書都沒寫過地址,且日期落款比較久遠,起碼有六七年依依沒有和家人通過一封信。
而那十幾封信下面,是一封很特殊的信,溫楚挑了挑眉梢。
那封信很新,封面上寫的是“念清妹妹收”。
許念清這個關鍵人物,終于還是與百花樓有了些交集。
依依的文化水平不高,僅僅是識字的程度,字體也不好看,字句甚至直接用了大白話。
她寫道:“念清妹妹,你本不屬于這風月之地,不該遭受此般糟蹋。再忍一忍,熬過這幾日,我同姐妹們定與你讨回一個公道。”
“許念清認識她?”陸瑾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們之前在東樓問的時候,可是沒一個人知道她。”
溫楚點了點頭:“不止認識。”
她們一定在某種方面産生了共鳴,讓依依覺得許念清在百花樓是在被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