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公道(3)

公道(3)

幾人分頭搜了那四名女子的房間,無一例外都發現了同許念清以及彼此的來往信件。也就是說,這四人不光內部之間關系匪淺,同許念清的關系也極好。

而在許念清死後,她們似乎有了一個什麽計劃,想幫許念清讨回公道。

只是,為什麽她們會覺得不公道呢?百花樓通過不正當手段得到了許念清?

溫楚眉心皺着,突然靈光一閃:“年姨說百花樓負責人不只她一個?”

“年姨只是臺面上的負責人,其實也就那些女子聽聽她的話,真正在後方主事的另有其人,”陸瑾說,“可只要許念清在百花樓待過,就不應該沒人認識,照理說年姨應該知道所有女子的。”

西樓沒有許念清的房間,無從知曉許念清究竟什麽時候認識的那四人、幾人關系到底到了何種地步,以及為什麽那四人願意用自殺的方式為她讨個公道。

聖旨下來的時候,陸瑾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作就沒什麽大問題。沈中天也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但既然姚儀山神确實有問題,也斷沒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不過這道聖旨頒給了刑部,大理寺從旁指導。

午時剛過,刑部尚書林瑞民就帶着人來到了永澤郡,浩浩蕩蕩的人馬駐紮在官邸後便來了陸瑾所在的客棧。

林瑞民年過半百,其妹林瑞雪是如今的瑞貴妃、三皇子沈洛的生母,因此同三皇子走得比較近,是文武百官中站隊傾向最明顯的人。但林瑞民顯然比沈洛精明,看不慣誰不會擺在明面上,更何況陸瑾至今為止一直保持中立,不曾親近過除沈淵外的任何一位皇子,而沈淵又年紀輕輕非儲君人選,林瑞民對待陸瑾的态度也算的上溫和。

他和侍從兩人登門拜訪時,溫楚剛哄着陸瑾喝完藥,并嚴詞拒絕了他要甜頭的請求。因此陸瑾心情并不是非常明朗,于墨敲門說林大人來了的時候他沒聽清,蔫蔫道:“誰?”

林瑞民就已經推門進來了。他嚴肅、不茍言笑的面容在看到陸瑾沒骨頭似的黏在溫楚身上時裂了一下,然後迅速恢複正常:“聽聞陸大人受傷了,林某過來看看,但聽這個語氣不是很歡迎?”

陸瑾起身站好,理了理衣服行了一禮道:“不知林大人到訪,是晚輩禮數不周,見笑了。”

溫楚也站了起來,眼尾的目光淡淡地撇掃下去。

林瑞民的視線略過陸瑾直接掃在了溫楚身上,直到陸瑾真的有些不太歡迎了他才收了回來,看向陸瑾:“傷恢複地怎麽樣?”

陸瑾說:“勞您挂念,已經好了。”

溫楚察覺到陸瑾聲音也冷了下來。他站在陸瑾身側,垂着眸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位從一品大官。只見林瑞民笑了笑:“那就好,賢侄也辛苦了,為素不相幹的姚儀之事還弄了自己一身傷。”

哦,諷他多管閑事。

“林大人哪裏的話,姚儀人不論如何也都是我大永子民,遇了難豈有坐視不管之理?”陸瑾笑容也揚了起來,但随即又一臉擔心,“不過林大人這麽說……若是姚儀之事您有所計劃,一定要知會晚輩一聲,晚輩自當通融。”

林瑞民當即黑了臉,拂了拂袖,淡聲道:“我同姚儀并無任何關系,賢侄多慮了。”

陸瑾馬上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晚輩還以為當真擋了您的道。”

“……”溫楚靜靜地看着他演。

林瑞民這次來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陸瑾的傷到底到了哪種地步,二是再為儲君站隊之事探探陸瑾的口風。大理寺卿年輕有為,侯府幾代備受皇室青睐,若是能為三皇子拉到陸瑾這麽個強外援,自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陸瑾的話滴水不漏,逼問地過了就反咬他一口,說些大逆不道的話,偏偏陸瑾還非讓他的随從在場,林瑞民多次使眼色兩人都像看不懂。整個談話過程看似彬彬有禮一派和睦,實則暗流洶湧針尖麥芒。陸瑾心态好,就這麽談笑風生逗着人玩,放松極了,林瑞民則眉頭緊鎖,到了最後甚至有些坐立難安。

“三皇子?前輩為何這麽說,莫非皇上已經定了三皇子為儲君?”陸瑾一臉真誠,看起來完全聽不懂林瑞民為三皇子拉票的意圖。

林瑞民騰地站了起來,面色嚴厲:“無根據的話賢侄莫要亂講。”

他理了理衣領,看了眼一直坐在陸瑾邊上的溫楚:“這便是賢侄看作心頭肉的短發随從了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溫楚朝他微微颔首算是行禮。

扯了這麽久,林瑞民總算說了句陸瑾愛聽的,他笑容當即真誠了幾分:“前輩,是心頭肉沒錯,不過不是随從。”

溫楚:“……”

你大可不必這麽挑着否定,像在強調什麽似的……

這幾個月陸瑾因破了兩個大案而名聲大噪,林瑞民自然會多留意一些,注意到溫楚也是遲早的事。他不關心溫楚是不是随從,臨走前警告般地看了陸瑾一眼:“怪異之士勿用,我還是建議賢侄改日來我這裏翻一翻案底,若是有什麽問題就不好了。”

“……”陸瑾的無語都快寫臉上了,作揖道:“多謝林大人提醒,晚輩有傷在身恕不相送。”

林瑞民心說沒傷的時候你也沒送過。

兩個侍從跟着出去,關上了門。溫楚道:“他應該跟姚儀的事沒什麽關系。”

陸瑾知道林瑞民不會跟這種案子扯上關系,他精明着呢,自然不能留下這麽明顯的把柄。

但陸瑾還是一臉委屈,黑亮的眼睛垂了下來:“為什麽?他剛才可是陰陽了我好半天,溫先生怎麽還幫他說話……”

“……”溫楚無奈地笑道,“沒幫他說話。”

也不知道陸瑾這随時随地演上一場的毛病到底跟誰學的,偏偏只要他一露出委屈的模樣溫楚就拿他沒轍。

兩人剛回去坐下,于墨便又敲了敲門進來:“殿下,溫先生,永澤郡百花樓幕後兩位主事老板一個叫杜懷、一個叫趙康,兩人在百花樓從業多年,根基深穩。”

陸瑾眉心皺了皺:“寧影鴻跟寧家說的百花樓兩位老板一位姓王、一位姓顧,不是這兩人。”

“寧影鴻知道些什麽嗎?”溫楚道。

陸瑾說:“不一定,沒準他在永澤郡置了産業之後便只吃分紅,內部出了問題也不知道。”

就陸瑾和寧旭幾年來到永澤查探的情況來看,百花樓裏就連一些老人都沒見過寧影鴻,說明他基本不來,只要百花樓按時上交盈利,便不會多過問。

于墨說:“年姨其實本來也不常見這兩位老板,薪水都是直接到賬房先生那裏領,直到分派新人時才會見面,大概也就兩三年一回。但年姨說從大概四年前開始,她見這兩位老板的次數多了起來,每年都會見兩次,每次分一到兩個女子,上吊自殺的四名女子都是這幾年分過來的。”

溫楚眉梢一挑。

姚儀郡的山神信仰從五年前開始,一年時間裏足夠他們适應、規劃,一年後開始販賣人口也非常合适。

溫楚問:“那些姑娘的來源都是杜、趙兩人告訴年姨的?”

于墨點頭:“包括賣身契,也都是他們兩人交給年姨的。”

賣身契上有地址,若是杜懷和趙康不想讓某些東西曝光,在家庭地址上作假太容易了。

那四名女子皆是農村出身,大字不識幾個,跟家裏來往信件都是大白話,而賣身契上所用的語言都是标準的官方文言文,幾人看不懂也正常。

不對,這種賣身契甚至不一定需要本人看,她們已經被賣到了這裏,一切都得聽從買家安排,賣身契只是杜、趙兩人搪塞年姨用的,以免她問東問西、太難纏。

永澤郡的百花樓自殺案和遠在三十多公裏外的姚儀郡山神案扯上了關系。

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找到杜懷和趙康,不論兩人同這兩件案子是否有關,先控制起來再說。但溫楚幾乎能預料到,這兩人目前必定是找不到的。

果不其然,幾人到了百花樓,年姨一臉糾結:“兩位老板都很少來,我跟他們也不是很熟,半年沒見過他們了,實在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夕陽西下,金紅色的光照進四棟樓圍成的院落裏,青石磚都泛着光。

華襄山山神宮。飛鸾跟在一位漂亮淩厲、身材婀娜的女子身後,臉上神色肅穆。除他們二人之外,靠牆還站着兩個人,穿着很是華貴,頭戴一頂帽子,腦門上确實細細密密的汗。

其中一人向中間作揖道:“二位大人,不是說您這裏的貨源都幹幹淨淨,為何那四名女子會接連上吊?害的大理寺查了過來……”

那女子冷笑:“你還好意思說,若是你們提前告知我們百花樓的大老板同大理寺卿關系匪淺,我們斷不會把人賣給你們。”

她穿着一身暗紅色長袍,外面罩着一層黑紗,頭戴遮面冒,長長的黑色面紗從帽檐垂下來若有若無掃在纖細的腰部。

那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聽到她的聲音都哆嗦了一下。另外一人賠笑道:“是是是,我們的錯,楊姑娘莫動氣,如今當務之急是怎麽對付他們,大理寺由皇上直接管理,那陸世子還極受皇上青睐,可不是好惹的。”

璎玑玄女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那本來應該是所謂的山神的座位。她嘴角勾了勾,一字一句道:“殺了不就好了,反正上面只要那位溫公子。”

她的聲音輕靈地在靜谧地石殿中盤旋,詭異而可怕,傳到耳朵裏讓人頭皮發麻。

兩人皆是一震:“那陸世子厲害的緊,武功頭腦都是一等一的好,如今身旁還有高人相助,如何殺?”

“我自有計劃,”璎玑玄女勾唇一笑,“上面的人給了我一些特制的熏香,我再做點手腳,保證他中了毒之後百依百順,我們想套出什麽話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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