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交鋒(2)

交鋒(2)

消息是次日送到的,陸瑾和溫楚剛吃完晚飯,于峰便敲了敲門說杜懷和趙康二人已經回來了,還派人到永澤客舍送了張紙條。

紙條上寫着:“吾二人疏忽,致百花樓有恙,懇請陸大人于七月二十八辛時移步百花樓南樓,吾等将設宴款待陸大人。”

有點奇怪,陸瑾和溫楚皆是眉心一皺。

溫楚問:“是杜懷、趙康二人親手把紙條交給你的麽?”

于峰點點頭:“是年姨帶我去見他們的,有年姨親自确認過,是他們二人無誤。”

溫楚腦子飛速轉着——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怪。

為什麽要遞紙條呢,杜、趙兩人并非什麽大人物,正常情況下應該直接過來跟陸瑾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實在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也只需叫于峰帶個口信便可,紙條有些多此一舉。

“今日是二十七,”陸瑾看着那紙條上工整小巧的字跡,嗤笑了一聲,“想見他們還得排隊等時間是麽。”

“不太對,這語氣并不是一個平民老板有膽子說出來的話,更像一個自由慣了的上位者,”溫楚音色清冷,“我懷疑紙條不是他們二人寫的。”

于峰說:“我到百花樓南樓見的他們,南樓有個後院,是他們這些老板偶爾落腳的地方。人沒問題應該就是他們倆,但什麽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溫楚眸子閃了閃:“如果杜、趙兩人的确跟姚儀有什麽交易的話,他們跟姚儀郡負責人肯定很熟。”

而姚儀郡負責人要做的事是把獻祭的人交給他們,這位負責人是誰可想而知。

“上次去華襄山并沒有見到那位玄女,但她應該是關鍵嫌疑人,”溫楚說,“我們的行動已經打草驚蛇了,她若是想繼續這份犯罪活動的話必定斬草除根。”

陸瑾手中的杯子放了下去,水面微漾,灑出來幾滴:“明日是場鴻門宴?”

“處處透着不對勁,肯定不是什麽正常的飯局,他們的目标是你。”溫楚十分确定地看着陸瑾,眉心蹙了起來。

陸瑾倒是很開心,一臉興奮。

溫楚哭笑不得:“你還笑,傻不傻。”

陸瑾認真地看着溫楚的眼睛,烏黑的眸子煜煜生輝:“這樣的話你就沒辦法把我推開了,溫楚,我也入局了。”

溫楚怔愣了一下,鼻尖甚至有了幾分酸澀。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在明知道前路漫漫的情況下還會堅定地跟他并肩,笑着告訴他前路亦燦燦。

溫楚側頭躲開那炙熱的目光,喝了兩口水:“現在問題是,他們會采取什麽辦法對待你,明天的酒宴上究竟會發生什麽。”

于峰道:“吃食酒品都由我和于墨提供,不給他們沾手的空當。”

這是個防止下毒很好的辦法,但溫楚不認為他們會蠢到想直接在百花樓毒死風頭正盛的大理寺卿。

半晌,溫楚擡起頭:“我們今天就去見見他們,手下工作人員來歷不明疑似被拐賣,可以暫時逮捕。”

“今天?”于峰遲疑道。

陸瑾笑了起來:“想到一塊去了。”

他們倆可是犯罪嫌疑人,哪個執法官會這麽心慈手軟,知道那二人回來了還特意等到他們說的時間地點去見面,又不是什麽合作對象。

溫楚看向于峰:“你先通知林大人一聲,讓他帶人先包圍山神宮,禁止一切人員進出,然後你或者于墨再帶人嚴密監視百花樓,不要讓他們逃了,更不能放可疑的人進去。”

“是。”于峰領命出去。

陸瑾的目光在溫楚身上就沒收過。

溫楚把那紙條扔在桌子上,疲憊地閉了閉眼。陸瑾靠過去一把攬過溫楚,鼻息噴灑在他後頸,柔聲道:“好了,放心,不會有事的。”

那軟榻本為單人坐具,現在卻成天兩個人坐在上面,擠到是不擠,但挨得很近。溫楚伏在陸瑾肩上,能聽得到他胸腔裏強有力的心跳聲。

“嗯。”溫楚笑了笑,也伸手抱了上去,撫着陸瑾的脊背。

陸瑾撤開些距離,一只手攬着溫楚倚在了靠背上,側頭看向溫楚,眼睛裏盡是玩味:“不過那個姜決為什麽這麽想殺了我?他嫉妒我啊。”

溫楚笑道:“嫉妒你什麽,二世祖大傻子麽。”

“……”陸瑾啧了一聲,“我這麽聰明,都能跟上你現代人的想法,怎麽就成大傻子了?當然是嫉妒我擁有你的所有權了。”

溫楚:“……”

他面無表情:“所有權這個詞又是跟誰學的,我沒盯着的時候你跟蘇淩到底又傳了幾次信。”

陸瑾眼睛彎了起來,手上捏着溫楚的手指關節:“夫人放心,我以後一定注意,絕對不跟夫人以外的人有什麽往來!”

其實陸瑾跟蘇淩傳的信一只抽屜都不太能放得下。當然他也沒特意放着,蘇淩那字醜不拉幾地每次看的他腦袋疼,還顧及着她“娘家人”的身份不能提出意見……

大概在一個月前,在祁州他确定了心意之後,就時不時帶點什麽好吃的巴結一下蘇淩,想從蘇淩那裏多了解一些溫楚的過往。雖然溫楚小時候的事情蘇淩也不知道,但作為溫楚親手帶出來的唯一一個實習生,又與溫楚搭檔了這麽多年,至少溫楚的一些小習慣她是了然于心的。

很早之前蘇淩就看出來了陸瑾喜歡溫楚,就暗戳戳地傳授陸瑾一些表白小妙招(坑人小妙招),比如弄一個什麽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表白、單膝下跪深情地親吻溫楚的手指,再拿出一束玫瑰花說我愛你……甚至說直接下藥讓生米煮成熟飯。

陸瑾聽到這些“妙招”後臉上甚至沒了表情,無語道:“你确定這些方法使出來後你們溫隊不會原地殺了我麽。”

蘇淩笑得直不起腰:“你快去試試啊,以前在隊裏喜歡溫隊的小姑娘還挺多的,但溫隊生了一身生人勿近的禁欲氣質,又實在是太忙,沒人跟他表過白,你快去試試我想看看溫隊什麽反應。”

陸瑾:“……”

蘇淩:“說不定真的就成了呢。”

陸瑾轉身就要走。蘇淩趕忙叫住他:“哎,不試就不試嘛,我再跟你說幾個。”

“在我們現代啊,一對戀人一般會稱呼彼此寶貝啊、親愛的啊什麽的,早上起床之後會有早安吻然後互道一句早上好……哎哎哎你別走,我知道你還沒成功但這不是為了以後做打算嘛!”

陸瑾頭也不回地離開,臨出門又被蘇淩叫住。而這次的蘇淩不再開玩笑,語氣很認真:“陸先生。兇殺、報仇、血腥、貪竊……每個案子都充滿了負面情緒。這麽多年來溫隊一直懷疑是姜決害死了溫科長和楚工程師,在仇恨裏已經掙紮了太久太久,甚至覺得自己就是為報仇而活着,非常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我認為沒人比您更合适了。”

“所以如果您真的喜歡他,麻煩您喜歡地久一點,否則您階段性的好感和沖動過後的疏離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良久,陸瑾眼眶微微發熱。“我會的。”他朝蘇淩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當時對于溫楚的态度他其實不太清楚,只知道溫楚喜歡男人,不知道溫楚對他什麽感覺。怎麽表明自己的心意這個問題讓他一度煩惱了很久,卻沒想到接下來就發生了溫楚拼命推他離開的一幕,他忍無可忍,直接以最粗暴簡單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愛意。

而溫楚并沒有表現出生氣、惡心、煩躁等情緒,所以陸瑾确認溫楚對他也有好感,只不過心裏裝的東西太多。

“陸瑾。”就這麽跑一會神的功夫,溫楚居然真的在軟榻下面的扁抽屜裏找到了幾封信,微笑道,“人贓并獲,你還有什麽遺言麽。”

陸瑾的毛筆字勁瘦有力,非常漂亮,曾經跟蘇淩通信也會用标準的信件格式、寫文言文。但蘇淩回信總是亂七八糟,有什麽寫什麽,一兩次之後終于忍無可忍地要求陸瑾把文體換成白話文,她看不懂。

溫楚點了點手裏的信,共有八封:“關系這麽密切啊,我跟她認識這麽多年也沒見她跟我寫過什麽信。”

陸瑾:“……”

陸大世子現在有一種被捉奸的焦灼感,非常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是,我有些東西需要請教她一下,我保證以後絕對不私下跟她通信……”

溫楚手指一撥,聲音平靜:“有點好奇你們聊了什麽。”

“沒什麽!”陸瑾眼疾手快,迅速奪過即将被拆封的見不得天日的“讨好溫楚小妙招”,笑得燦爛,“什麽都沒有,夫人這麽大的醋意為夫甚是欣慰……”

溫楚淺淺的眸子帶着戲谑的笑意,還欲再逗一逗陸瑾。陸瑾直接欺身吻了上去,把溫楚的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溫楚說不出話,又被陸瑾這麽漏洞百出的掩飾行為給逗笑了,一不小心一口空氣灌了進去,“咳咳……咳……”

陸瑾:“……”

他倒了杯水遞過去,等溫楚咳完喝了兩口,再次逼近,唇邊挂着笑:“夫人真是好氣量,這都能笑,看來這換氣的本事确實見長。”

“……唔!”剛剛咳得重,溫楚耳邊已經泛起了紅色,眼尾也微微發粉,被動地承受着越來越強勢的吻,再也不敢跑神,專心地回應着陸瑾。

……

兩人從屋裏出來的時候,能明顯看到溫楚的唇瓣紅潤微腫,一臉山雨欲來,陸瑾的嘴角則破了皮,但頭發絲都是愉悅的。于墨早就守在外面了,看到兩人這幅扮相瞬間瞪大了眼睛:“殿下,溫先生,你們……怎麽啦?”

溫楚:“磕的。”

陸瑾一笑:“有只兔子不聽話,被咬了一口。”

溫楚:“……”

于墨一臉迷惑地撓了撓腦袋:“啊?哪來的兔子啊?”

“別亂說話。”于峰黑着臉拎回自家弟弟,轉頭道:“殿下,先生,車已備好。”

陸瑾笑咪咪地強制牽着溫楚的手上車。兩人剛坐好,于峰便又敲了敲車門:“溫先生,您的右側抽屜裏我放了冰塊,拿絹布包着。”

溫楚:“……”

“好。”陸瑾笑了起來,長臂一伸越過溫楚拉開了抽屜,裏面果然有一塊巴掌大小的冰塊。他把冰塊拿出來,輕輕往溫楚嘴角碰了碰,溫楚被冰地一激靈,直往後仰。

溫楚拿過冰塊,用盡了耐心:“跟你說了出門之前不要這麽明顯,你回回不聽。”

“我錯了。”陸瑾低着頭,雙手拉着溫楚的衣擺,像犯了錯的孩子似的。

“……”溫楚無奈道,“道歉認錯每次都很積極,改是一次不改。”

陸瑾:“……”

他鬥膽反駁,很是委屈:“你那用冰塊冰一冰就消了,你看你給我咬的,都破皮了,這麽明顯還不知道要帶幾天……”

溫楚微笑:“好啊,以後離我遠點就是了,別有事沒事湊上來,我們倆誰都不會有異樣。”

“……”陸瑾眨了眨眼,湊過去讨好般地親着他冰涼的唇角,“我錯了寶貝,都是我的錯,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溫楚:“……”

百花樓離客舍不遠,馬車沒多久就停了下來,溫楚手中的冰塊化了一半,唇色也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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