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交鋒(5)
交鋒(5)
華襄山。
攻打正門的三個隊毫無難度,周廂讓副将帶兵,自己則帶着最後一支小分隊繞後山。
溫楚跟着周廂。
華襄山不大,山頂占地面積更是小,繞到後面時甚至還能隐約聽到正門那邊的聲音。
周廂對旁邊這個漂亮的短發公子好奇極了,幾次想挑起話頭,但溫楚看起來心情不好,一直繃着臉,他也沒敢說話。
後山很荒,到處生滿了野草、苔藓,小分隊往上爬的時候很不容易,經常有人半途就摔下來,很是費了一番時間。等所有人都站在了離山頂極近的一個山洞裏的時候,正門的聲音已經停了下來。
“他們應該已經攻進去了,現在可能在跟飛鸾糾纏,”溫楚聲音平穩,看向周廂,“你們探路時找到入口了麽?”
周廂帶着隊往山洞深處走:“找到了,在很深的地方,應該就是你之前說的圓頂。”
山洞比想象的深,一隊人馬往前走了有五分鐘才到盡頭。周廂拿劍柄敲了敲石壁,發出了空洞的篤篤的聲音。他轉過頭,沉聲道:“就是這裏。”
石洞牆壁有大力破壞的痕跡,越往裏面越陰潮,想來是周廂他們約摸出山神宮的方位之後鑿出來的石洞,但沒有鑿穿以免打草驚蛇。
溫楚皺着眉,思考怎麽才能快速地把石壁穿透,周廂讓人上了炸藥。
“……”溫楚對古代的知識了解很少,并不知道中國古代什麽時候造出的火藥,但是隐約記得宋朝時火藥應用于軍事。
這就不免會驚動到裏面的人了,周廂安排幾個人布置炸藥的位置,溫楚讓剩下的人退到安全距離,沉聲道:“石壁破開之後不要往前沖,先拿盾牌防衛,若有埋伏就分散着躲,常規武器就算了,若是裏面的人拿着熱武器你們還沖上去的話絕對會全軍覆沒。”
将士們不吱聲,看着周廂。周廂點點頭:“溫公子說得對,我們不當逃兵,也莫要莽撞。”
所有人退到了安全距離以外,周廂将一只火把扔了過去,轉瞬間火光連天,令人窒息的熱浪撲面而來,接着就是轟隆一聲,原本就只剩二三十公分厚的石牆轟然倒塌。
石洞裏沒什麽可燃物,燒完了炸藥之後火就逐漸熄滅。溫楚率先站了出來,拒絕了旁邊士兵遞過來的護盾,沉着臉一步步跨過倒下來的石塊往裏面走,硝煙包裹住了他,黑色的裙擺輕輕擺動着,冷峻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狼狽。
嗆人的火藥味散了些,溫楚眯着眼睛,眼前的情況盡收眼底。這裏應該就是山神宮頂部的隔層了,高度目測僅有兩米,也不大,最前方有一個精雕細琢的石座,旁邊一左一右站了兩個蒙面的黑衣侍衛,手持長劍,面色冷肅。而那寶座上的人,赫然就是一臉笑吟吟的姜決。
五年了他還是穿不慣這長袍大褂,特意找人定做了同現代規格很像的襯衣、長褲,頭發竟也還是短的,跟他在實驗室的樣子逐漸重合。
“不愧是阿楚,真的聰明,我就知道你不會跟那群蠢貨一樣妄圖從下面進來。”姜決站了起來,啪啪拍了兩下手,一步一步朝溫楚走過來,低沉好聽的嗓音在溫楚聽來像是毒蛇。
偌大的空間裏,姜決那邊只有三個人,飛鸾等人确實被下面的将士們給纏住了,一時半會脫不開身。
周廂驚訝地看向溫楚:“溫公子?這位是嫌犯嗎?你們認識?”
溫楚沒說話。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整個石殿中掃過去,最後停留在姜決身上:“哪都有你。”
姜決已經走了過來,兩人幾乎面對面。他笑着說:“我可沒幹什麽,阿楚不要冤枉我。”
“我再說一遍你沒有資格叫那兩個字。”溫楚冷聲道。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嘛,別生氣,”姜決也不在意,繼續道,“我不過是提供了些工具,做不做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我又沒逼他們。”
說着,姜決又靠近了幾分,直視着溫楚的眼睛:“你看啊,這就是人性。”
“他們會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複活而不惜犧牲其他的孩子,會為了自己的欲念迫害一家又一家的女孩子們,也會為了金銀財寶編造出山神的謊言,溫楚,這就是你所守護的嗎?”
溫楚往後退了半步,眼神漸漸浮現出諷刺的笑意:“人性本就有好有壞,你利用他們的需求,拿捏住他們的軟肋,一步步勾着他們違法犯罪,還有臉說跟你無關?可笑。”
“唔,好吧,我認。”姜決笑眯眯道,“不過,你如此以身犯險去救那些與你毫無關系的人,有什麽好處呢?別跟我說什麽為了天下太平,所有人的行為都只是利益關系。”
溫楚感覺到一陣火燒心頭。他氣笑了:“只有利益關系?那你覺得我父母在你到美國留學舉目無親之時給你提供的引導和幫助算什麽?!他們為了什麽?又從你這裏得到了什麽?!”
“是啊,我也想不通。所以我啊,一直覺得他們是不是傻。”
溫楚拳頭緊緊握了握。
姜決聲音不急不徐:“你知道麽?當初我挾持研究室,跟那群研究員說交出一個實驗品就放過他們,你猜他們是怎麽選的?”
“你猜,為什麽分系統能識別出你的面部信息?”
“研究所由國家一級武裝保護,你到現在都還天真地認為是我突破了重重阻礙殺了他們還成功把你帶了出來嗎?”
溫楚聽得頭皮發麻,渾身一片冰冷,聲音簡直要掉冰渣子:“……美國資本家給你提供了裝備。”
姜決哈哈大笑:“美國?美國是什麽很先進的國家嗎?連民間資本家都研究出了攻破中國一級禁制的武器?認清現實吧溫楚,是那些研究員把你交給了我,你的父母,尊敬的溫先生和楚工程師,在我的陪同下親自給你錄入的面部信息。”
周廂完全聽不懂,一臉迷糊。但他聽出來對方提到了父母,心裏猜他是不是在拿父母威脅溫楚,在溫楚身後低聲道:“溫公子你後退些,我們速戰速決。”
溫楚半晌沒動,姜決正欲再度開口,溫楚身形猛然一晃,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那把軍工刀,刀尖精準地刺向他的喉嚨。姜決反應很快,瞬間移步躲了過去。兩人方位一變,後方的精銳小隊立刻湧了進來,簡易的火藥被制成了火藥球紛紛往裏面投。
姜決帶的那兩個人很厲害,身形極快地躲過了那些火球,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上前,轉瞬間幾個人就倒了下去。但終歸雙拳難敵四手,兩人還是因為勢單力薄而極為吃力,很快便負了傷。
溫楚和姜決僵持着,冷笑一聲:“有什麽後招,現在不使出來的話你就沒有退路了。”
姜決毫不在意地躲過了溫楚的又一輪攻擊,還分出心神應付周廂:“我手裏還有你想要的東西,拿到那些東西之前你不會想我死的。”
溫楚皺了皺眉。他能确定,姜決手裏有跟他父母以及初代、二代研究員相關的東西。不光這些,另外半塊暗熒也必須拿到手。但溫楚不能确定的是,那些資料究竟是紙質的、電子的,還是姜決腦子裏記的。如果沒有可靠的憑證,僅靠姜決空口白牙說了溫楚也不會信半分。
戰況很是激烈,姜決一個人對上溫楚和周廂明顯有些吃力。不過他今天根本不是來打架的,就是瞅着機會想再給溫楚灌輸一下他的理念,争取說服溫楚加入他麾下,話說完了,也該走了。
姜決不戀戰,幾乎是邊打邊退,溫楚的招式招招斃命絲毫不留餘地:“你覺得你知道的那些東西很有價值麽?二代研究員除你之外全體犧牲,早就表明他們的立場了。”
溫楚氣息非常穩,一個閃身就到了姜決身後,堵住了他的退路。姜決本是研究型人才,盡管為了保命練過格鬥,也不可能比得上溫楚這樣系統學習擒拿格鬥很多年的警察,近身格鬥很快便落了下風,身上開始有傷口。
趁着周廂從後面突襲牽扯住了姜決部分精力,報複性地一刀刺進了他腹部,和陸瑾傷的一樣的那個位置。姜決像是感覺不到疼,抹了抹嘴角的血,還帶着笑:“好歹也算是你的養父,你可真是……半點恩情不念。”
溫楚唰地抽了刀,臉上全是冷漠,周廂趕忙拿繩子準備活捉。姜決微微彎着腰,後退了一步,笑着看向溫楚。
溫楚看到他嘴角動了動,但沒聽清他說什麽,緊接着,石洞發出轟隆的巨響,片刻內直接坍塌,灰塵、碎石瞬間崩了滿地。
“快退出去!”溫楚回頭大喊一聲,在石洞完全坍塌之前和衆人迅速往出口跑,姜決的身影隐沒在煙塵之後……
是“再見”。溫楚突然看懂了剛才姜決的唇形。
出了石洞,原來的小隊只剩下五六個人,各個衣衫破爛、滿身塵灰。周廂沉着臉,還想沖進去,溫楚攔住了他。
“他是本案兇手!就這麽讓他死在裏面了?!”周廂瞪大了眼睛,臉上的汗水夾雜着灰塵流了下來,盡是一道道的痕跡。
溫楚面色黑的能滴出墨,語氣陰沉:“他不會死,這是他早就想好的退路。”
周廂一瞬間安靜如雞。
子夜剛過,這場戰争并沒有持續太久,剩下的飛鸾根本不足為懼,僅那七十多個人就足夠将他緝拿歸案。
……
京都。
是寧旭和沈淵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知姜決出發去了華襄山的,得到消息之後立刻通知了蘇淩,蘇淩又迅速傳信給溫楚。
兩人達成了共識,一旦确定了姜決離開,蘇淩立刻到德蘭苑搜查。
晚上十點左右,蘇淩摘了腕表,換了緊身的夜行衣,帶着拗不過非要跟着去的碧晴在沈淵的帶領下進了宮。
德蘭苑房間很多,令人意外的是,姜決出門了之後竟然沒剩下幾個人,就連家仆都零零散散的。蘇淩和碧晴斂了聲一間一間搜過去,終于在東南角一個房間牆壁上的一幅畫旁邊按到了一個機關,畫收了回去,一扇僅通一人的小門旋轉了一下,開了個口。
蘇淩和碧晴對視一眼,先後進了門,入眼的場景不由得讓二人大吃一驚。
那是一整個已經具備了民國時期工業革命時代水平的實驗室!
更令蘇淩驚訝的是,這麽重要的地方,姜決居然沒設防,偌大的實驗室一個人都沒有。長條狀的實驗桌擺了好幾排,中間是通着的很方便進出,桌子上有些瓶瓶罐罐,都是陶瓷做的并不透明。
而另一張長桌上的木制置物架上排列着好幾只玻璃試管,裏面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所以那些重度腐蝕劑、溫隊信上提到的幹冰,應該都是姜決在這裏提取制作的。
不過,這麽大的實驗室姜決的目的肯定不僅僅是做那些東西。蘇淩眉頭皺着想入了神,碧晴好奇地看着那些東西,問道:“這都是什麽啊?”
是一些不該在這個時代出現的東西。
蘇淩松了額頭,輕聲道:“姜決的實驗室,裏面是一些實驗器材。”
兩人正打算往裏面再看看,突然聽到了外面傳來一聲悶響,接着是很重的呼吸聲。蘇淩眸光一凜,迅速跟碧晴退了出去,在暗處躲了起來。
來者不是姜決,是一個女人。她仿佛傷的很重,跌跌撞撞地在外面拍門,音色焦急:“大皇子殿下!殿下開一下門,是我!”
沒人理她。又拍了兩下,她推門進來,四處看了看,叫了兩聲殿下,沒人應聲。
蘇淩看到,她胸口中了一劍,流着血,嘴角也有未幹的血跡,已經快站不穩了。
看到屋裏沒人,她好像知道了什麽,迅速回頭離開了這裏。房門被重新關上,蘇淩才出來,跟碧晴低聲道:“我們先離開,找人盯着那女人,她不像善茬。”
碧晴點了點頭。
宮裏,值夜的敲鑼人慢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鑼聲一慢三塊,“咚——咚,咚,咚”。
淩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