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中秋
中秋
不多時,馬車在洛陽客棧的門口緩緩停下。來洛陽經商者衆,洛陽的客舍自然也是熙熙攘攘。但好在洛陽客棧是全城唯一一個以“洛陽”命名的客棧,規模很大,不至于訂不到房間。
幾輛馬車剛停下來不久,于墨就徑自下車去找掌櫃的訂房間,于峰帶着王慕安,表情依然如往常那般沒有情緒。
陸瑾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眼後面馬車上的碧秋,碧秋立刻會意,去扶德佑先生下車。蘇淩和碧晴從一邊走過來,蘇淩看着兄弟倆的背影,問道:“他們怎麽了?”
這次來洛陽事關重大,德佑還是擔心幾個孩子過來辦案會不太穩妥,跟着來了。但以往都是于墨殷勤地關照着他,如今這孩子居然理也不理。德佑緩緩嘆了口氣,眼中情緒不明。
“不知道。”溫楚搖了搖頭,眉心也擰了起來。驀地,他又想起了信上那句“提防身邊人”。
是德佑先生?溫楚詢問地看了陸瑾一眼。陸瑾歪了歪頭,他也不明白。
那天于峰的表現讓他覺得兄弟倆應該已經不再糾結報仇了,可今天他們的反常,尤其是于墨……難道他們又收到了什麽線索?
于墨訂的房間數量還是夠的,沒有明目張膽地缺了誰的,陸瑾拿了一把鑰匙給了德佑先生,道:“先生先放寬心,于墨不一定是針對誰。”
但願吧。德佑拿過鑰匙,沖他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你們也都早些休息。”
他緩緩上樓,背影已經有些佝偻了。陸瑾突然輕聲道:“我好像并不了解他。”
溫楚側過頭:“德佑先生?”
兩人拿着鑰匙朝自己的房間走過去,陸瑾道:“我去年當的大理寺卿,當時很多前輩質疑,不服者衆多。今年五月他出山了,幫我鎮場子,什麽案子只要一提到德佑先生輔佐,那些前輩便沒一個有異議的。”
溫楚拿過鑰匙開了門,進屋點了燈。
“但是我之前從來不知道德佑先生這個人。”陸瑾眉心皺了皺,“他在朝中大臣中威望很高,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他。”
只知道他號德佑居士,他原名叫什麽、字是什麽、過去發生了什麽,陸瑾一概不知,但爺爺說這個人可信。
溫楚坐在桌邊,給他倒了杯水:“沒問過陸老侯爺?”
陸瑾笑了笑:“我爺爺整天不顯山不露水,成仙了似的,我問他也不可能好好說,指不定又編什麽故事糊弄我。”
“算了算了,先不管這個,老爺子看人很準的,既然說他可信,他應該出不了什麽大問題,”陸瑾坐過去,端起了杯子,“姜決的事,你有什麽計劃嗎?”
溫楚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沒有。德蘭苑的實驗室我跟蘇淩去看過了,他沒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硫酸、熒光液什麽的可能确實是他在實驗室裏提取的,但這個實驗室的真正用途一定不僅僅是這個。”
杯子裏的水早就不燙了,陸瑾一飲而盡,音色平淡:“觀天象。”
溫楚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他在觀測,具體觀測什麽我還不是很清楚。”
但不用想就知道跟磁場有關。他需要尋找磁場最紊亂的時間和地點,以确保再次啓動時光機的時候可以萬無一失。溫楚不精此道,他不知道姜決來了洛陽之後在哪落腳,也不知道姜決究竟什麽實力,雖然他們身在洛陽,但這件事的确無從下手。
窗外,街道上響起了打更聲。
陸瑾笑了笑:“那就先好好過個中秋。三更天了,沐浴休息。”
……
八月十五是他們這裏的盛大節日之一,一到晚上整個洛陽城燈火通明,展覽花燈的、演雜技的、街頭賣唱的應有盡有。
陸瑾一身淺色寬袖長袍,與溫楚十指緊扣,兩人在街邊慢悠悠地走着,誰都沒說話,但誰都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惬意,時光在這一刻好像被暫停了。
“等等。”陸瑾不知道瞥到了什麽,突然停了腳步,笑着看向溫楚:“等我一下。”
說完便松開了溫楚的手擠進了人群。溫楚往路邊走了幾步等他,沒多久,陸瑾就又從人群中擠了回來,手中舉着什麽東西。拿近一看,是兩串糖人,一串是一對鴛鴦,一串是一對戀人。
陸瑾說:“原本我是想要兩個男子的,但新的圖案得排很長的隊等他做,我怕你等太久,就買了現成的。”
那對戀人做的很是精致,男孩女孩都一臉幸福地彼此依偎着,女孩手裏牽了跟線,那線延伸到頭頂,托着一個圓。是今晚潔白無暇的皓月吧。
溫楚眼神微動,接過糖人眨了眨眼睛:“很好看。”
“嘗嘗?”陸瑾把兩串都塞給了他,“好多人圍在那,應該挺好吃的。”
溫楚咬了一口,把剩下一串遞給陸瑾:“甜度适中,不黏牙,試過了,可以吃。”
陸瑾偏了偏頭,笑開了。片刻,他轉過頭接過了糖人,眸中盛着笑意和星星點點的燈光:“多謝夫人替我試吃。”
吃完糖人,陸瑾又發現了新的人群,興沖沖地拉着溫楚擠進去。有人在介紹游戲規則:“大家看,這就是鄙人方才所說的擎天柱。一共四根,四位看官上來比試,最先爬到上面摘到花球的,就是贏家!”
那柱子一人勉強抱住,上面有一些小坑窪和凸出用來增大摩擦力。至于高度,溫楚目測得有十來米。
人群議論紛紛。
“這也太高了,誰能爬得上去?”
“這要是半途摔了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吧?”
“……”
一位穿着一身短打的男子站出來,問道:“老板,這柱子這麽高,摔下去出了人命怎麽辦?”
那老板笑呵呵地擺手:“別擔心別擔心,咱們這柱子非常結實,夥計弄的時候在上面綁了繩子,大家看。”
他走到一根柱子邊,拉起了懸在柱子邊那根很粗的麻繩,兩手握着用力拽了拽:“這繩子也特別結實,上來挑戰的看官身上綁着它,就算半途不小心掉下來也不會摔到地上,頂多不過勒道印子!”
他話音和藹有趣,人群三三兩兩笑了起來。
就像游樂園裏的登山項目,扣着登山扣沒什麽危險,爬到頂就會有一個毛絨玩具。
又有人問:“老板,摘得那花球,有什麽獎勵啊?”
這下人群就熱鬧了,很多附和的聲音。
老板神秘一笑,揮了揮手,身後一個夥計立刻把後面一個托盤上的紅布掀開——那是一對玉佩,一墨玉一白玉,晶瑩剔透,墨玉尾端吊着白色的穗子,白玉尾端吊着墨綠色的穗子。
“上好的羊脂玉!”老板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度,“珍貝酒莊都知道吧?上個月鄙人花了五十兩在那裏拍賣得來的,絕無僅有!”
有人切了一聲:“才五十兩?假的吧!”
“就是就是,區區五十兩銀子怎麽可能買得羊脂玉!”
老板雙手擡起來下壓示意大家安靜,笑道:“五十兩,黃金。”
衆人:“!!”
立刻炸開了鍋。
那玉佩溫楚說不上來什麽形狀,反正精雕細刻挺好看的。繩索攀爬項目是溫楚剛上大學時每天的必修課,工作之後在實戰用過不少回,但到了這裏便再也沒用過,溫楚看着那繩子心裏癢癢的。他側頭看向陸瑾,嘴角勾了勾:“比比?”
陸瑾笑了:“跟我比?你确定?”
“別廢話。”
“好啊。”陸瑾拿了二十兩銀子,“暗熒你跟姜決一人半塊,成天挂着跟一對似的,我早看得不爽了。”
他過去交錢:“老板,我們兩個的。”
“好,好,謝謝客官捧場!”老板笑得開心,轉頭招呼着,“還有沒有別的看官願意同這兩位組一隊?咱們四個人比一場!每位十兩銀子,第一位摘得花球的便能獲得羊脂玉一雙,只要爬到了頂都會有小禮品贈送!”
“我來!”
“老板,我一個!”
很快就湊夠了四個人。
老板又笑呵呵地重複了一遍規則:“大家把繩子綁在身上,可以抱着柱子爬,也可以抓着繩子爬,切記,只要有一次滑腳就算失敗!也就是說,大家必須一次性爬到頂,中間不小心滑下來再往上爬是不算的!”
那兩人把繩索綁在了身上,溫楚和陸瑾都沒有綁繩子。
陸瑾看了眼溫楚,挑了挑眉:“不綁繩子?”
溫楚:“影響發揮。”
陸瑾笑了一聲,拉了拉繩子看着溫楚:“我要是贏了,你就嫁給我,怎麽樣?”
溫楚挽了挽袖子,把繩子在手上纏了幾圈,一臉冷漠:“誰娶誰還不一定。”
“好。”陸瑾眼尾滿是笑意,“你贏了你娶我。”
大概是兩人這張臉太具有吸引力了,人群一多半都在關注着這邊,尤其是小姑娘們,一個賽一個的嬌羞激動。
“準備好了嗎?開始!”
一聲令下,幾人都迅速動了起來。另外兩人都是把繩子綁在了腰間,選擇抱着柱子往上爬,溫楚則把繩子牢牢攥在手裏,腳踩着柱子動作飛快,三兩下就上了近兩米。
而陸瑾,這厮用輕功。他全身輕松,手看似松松地抓着繩子,時不時眼神瞄一眼溫楚,然後蹦兩下再竄出一米多。
溫楚:“……”
他當年繩索攀爬可是滿分。溫楚抓着繩子飛檐走壁般地往上爬,跟陸瑾不相上下。另外兩人卻因為不小心滑下一截統統失敗,遺憾地退了場。
溫楚和陸瑾已經過半,臺下叫好聲一片,熱鬧極了。陸瑾一手抱着柱子拿着繩索,腳踩着柱子上的一處凸起,微微低頭笑着看向溫楚:“寶貝,累了就歇歇,我等你。”
溫楚:“……”
他雙手抓着繩子,又往上蹿了幾步。陸瑾像天神下凡似的,竟然對着人群笑了笑,人群仿佛轟然爆炸,姑娘們的尖叫聲不絕于耳。
片刻,溫楚離那花球只剩一步之遙,陸瑾上去伸手摘了他柱子上的花球,笑着沖溫楚揚了揚。
“……”溫楚一伸手把自己那個花球也摘了下來,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翻身下了柱子。
“好!好!”人群歡呼聲、鼓掌聲一片。
片刻,陸瑾也下來了,拿着花球在溫楚面前晃來晃去:“沒想到啊,夫人不會輕功居然也能這麽快。”
溫楚把自己手上的花球扔給他:“作弊。”
老板似乎沒想到第一局就有人奪了冠。他笑了笑,倒也真的把那對玉佩取了過來:“這位白衣公子獲勝!願賭服輸,玉佩在此,公子收好。”
“多謝。”陸瑾鞠了一躬,雙手接過盒子。
老板哈哈笑着:“第一輪就有人拔得頭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們這裏的托呢。”
陸瑾啧了一聲,撩了撩頭發:“上哪找這麽好看的托。”
“哈哈哈……”
笑聲一片。但老板将獎品如約兌給兩人倒是收獲了很大的信譽,一時間交錢嘗試的人絡繹不絕。陸瑾則帶着盒子拉着溫楚擠出了人群。
溫楚的獎品是一盞走馬燈,很漂亮。陸瑾打開盒子,把白色的那枚玉佩拿出來,親手系在了溫楚腰間,然後拿出墨玉,準備挂在自己身上。
溫楚突然把走馬燈遞了過去:“拿着。”
陸瑾接過走馬燈,不解地看着溫楚。
“我來。”溫楚垂着眸,拿過墨玉,鄭重其事地挂在了陸瑾腰間。
瑾瑜二字均為玉石之意,謹以此玉願你平安順遂,煜煜生輝,此後的路光明坦蕩,沒有我的日子也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