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保護傘
保護傘
翌日。
太陽初升。
“向柒，向柒！”
向柒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她很久沒有聽過向母這樣叫過她了，只有在她極其憤怒的時候才叫大名。
果不其然，隔着一道門都可以感覺到向母的怒火，向母的架勢似乎要把門給敲碎。向柒腦袋暈乎，有點擔心這門能不能經受住折騰。
“向柒，還不起床？！你看下都幾點了！”
“我告訴你，你馬上就要遲到了，要是錯過了第一節課，到時候有你好看的！”
“還有，你鎖着門幹什麽，以後不準再給我鎖着！”
向柒一下子清醒，麻溜地從床上爬起，看到七點二十的那一刻，心拔涼拔涼。
心說完了完了，嘴裏還不甘示弱道：“當然是保護我的隐私了！”
“趕緊起來啊！”向母得到回應不敲了，臨走前還不忘說一句。
“起了起了！”
陸玖被向柒吵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手忙腳亂，眼神呆萌清澈，頭上幾根呆毛豎起：“姐姐。”
向柒聽見回頭一看，動作都停了，一拍自己額頭，差點就把這祖宗給忘了。
“我要上學去了，白天我爸媽都會去上班，下午六點下班，中間這段時間你可以出來透透氣，但六點之後就要躲在房間裏面，別被發現了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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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眨了眨眼，問道：“我可以一起和你上學去嗎？”
“當然不行。”向柒下意識道。
陸玖遺憾地抿了抿嘴，又說：“我餓了。”
“等着。”
向父早早就去上班了，家裏還有向母一個人在廚房忙活，聽見動靜，沒回頭看就知道向柒在幹什麽，囑咐道：“沒時間吃早餐了，你拿個小袋子打包到學校裏吃。”
向柒拿兩根手指從盤裏拎起煎蛋就往嘴裏送，含糊說：“好。”
向母回頭瞄了一眼：“洗手，髒死了。”
“我剛洗完臉，不髒。”
油條，茶葉蛋，煎蛋全都被她倒到一個盤子，然後端到房間裏去，她放在桌上，囑咐陸玖：“記得吃啊。”
随後背起書包就出去。
已經七點五十了，向母催促着向柒出門，兩人一起下樓，每日一問：“東西都帶齊了沒有？”
向柒翻着書包，“我化學書沒帶！”
母女倆大眼瞪小眼，“你看你這丢三落四的毛病，放哪了？”
“房間書桌上。”
向母恨鐵不成鋼，踩着小高跟噠噠噠轉身上樓，等向母要走到家時向柒才反應過來，不能進，不能進啊！小祖宗還在裏頭。
向柒一驚，大喊着：“媽，媽！”跑着飛奔上去。
向母已經擰開了門，“大呼小叫的幹什麽，我都還沒揍你呢！”
向柒晚一步到達，看着向母打開自己房門，已經為時已晚，“媽，不能啊！”
“什麽不能不能。”向母眉頭一皺，精準鎖定書桌上的化學書，轉身扔給向柒，“給我放好來！”
“？”
這下輪到向柒疑惑了，屋子內的陳設和她離開前保持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少了一個人。
她的眼神在她待了十幾年的屋子中掃了一圈，床底下，衣櫃裏，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都看了一眼，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你把褥子鋪在地板上幹什麽？”
除了化學書最顯眼的就是地上這被子了，向母皺起眉頭，“地上那麽髒你給我放被子，想找打是吧。”
向柒嗫嚅，下意識道：“我想睡地板。”
“沒有，下面墊了席子，不髒。”
“有床你不睡睡地板，回頭我就讓你爸把你床搬我房間去，讓你睡個夠。”
向柒回神，瞬間慫了，“別，別，媽，我就睡這一晚，今天就收回去。”
“髒的要死！”
住在學校旁的好處就是睡得再晚也能不遲到，向柒卡着點進了學校，幸好趕上了第一節班主任的英語課。
“Please turn to page 85， everyone，today we will learn…”
班主任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催眠。
陸玖去哪了呢？他怎麽消失的？現在還好嗎，早餐都沒來得及吃……
思緒飄到窗外，向柒不受控制地想。
高三生的時間緊張，但上完白天七節課後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校門敞開，可以自由進出。
向柒這時候喜歡和同學一起出去吃飯，三三倆倆的結伴出行。
南湖中學是由初中部和高中部一同組成，初一二的同學不用上晚自習，這會兒就放學了，校門口外正是人多的時候。
陸玖就蹲在綠化帶那裏，沒穿校服的他格外明顯，向柒一眼就注意到了。
向柒心中一驚，扔下同學快步走過去，“你怎麽在這？”
沒有打理過的雞窩頭，身上不知道從哪裏沾來的草屑，臉色發白得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活像一個乞丐。
“姐姐。”陸玖聽到熟悉的聲音擡眼，嘴角沒忍住彎了彎。
終于等到她了，幸而今天沒下雨，要不然又得淋成落湯雞。
“早上躲哪裏去了？”向柒擔心他，說出來的語氣有些沖。
“翻窗戶外面去了。”陸玖如實說。
向柒聽見瞪大眼睛，咬牙道：“你也不怕死！”他膽子也是真大，這麽大的膽子怎麽就怕向母發現呢。
“我別無選擇。”陸玖笑了笑，毫不在意，當時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為了不被發現，他只能躲到窗外去。
“發現就發現了，你的命比較重要！”向柒簡直要被他氣死，五樓，他說翻就翻。
“怎麽找到這的？”
“姐姐的校服很好找。”
他順着窗戶從五樓爬了下來，就是最後一步沒踩穩跌落到草叢裏面去了。
附近只有這一家中學，陸玖看着跟向柒穿一樣校服的人進去就确定了。
然後一直在外面等，他也不知道下午可以出來，他的打算是晚上再和向柒一起回去。
“就你聰明。”
這句話怎麽聽着都不像是褒義。
忽然，陸玖起身，眉頭一蹙，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倒。
幸好向柒眼疾手快接住他，同時，一顆心也被提起，“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白？”
陸玖捂着胃，腦袋抵着向柒的肩膀，有氣無力道：“姐姐，我餓。”
向柒：“……”
“你這麽聰明就不知道買點東西吃嗎？”
“沒錢。”
“……”
“向柒，這是？”被她丢下的同學愣了半晌也找了過來。
“我弟弟，麻煩幫我扶下，帶他去吃點東西。”
“哦好。”
三個人把陸玖扶到學校對面的面館裏，“老板，先來一碗牛肉面，不要放辣椒，快點。”
“好嘞。”
燙面，加牛肉，淋上大骨高湯，最後再撒上蔥花，一碗面不到五分鐘就好了。
陸玖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慢點吃，別噎着。”向柒皺眉道。
陸玖點點頭，溫熱的面條和湯汁一起吃進肚子裏，整個胃都舒服起來。
一頓風卷殘雲後碗很快就見底了，他眼巴巴地盯着向柒，意思不言而喻。
向柒無語凝噎：“我這是辣的，你能吃嗎？”
陸玖狂點頭，向柒又分了一大半給他，旁邊兩個同學都驚呆了，問道：“我這裏也還有，要不要分點過去？”
“不用，謝謝姐姐同學。”
陸玖一邊吃一邊說，他才不吃姐姐以外任何人的口水。
“就是，吃太多也不好，到時候撐着。”
“那好吧，向柒，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你還有個弟弟？”
“哦，遠房表弟。”
向柒吃不下了，就看着陸玖吃，一邊叮囑道：“慢點，沒人跟你搶。”
陸玖心滿意足，“姐姐這碗好好吃哦。”
“下次給你點。”
“好。”
“……”
“還有幾分鐘上課了，咱們趕緊回學校吧。”同學說。
“你們先去吧，我陪着他吃完。”
“那行，你自己注意時間。”
兩個同學走了，陸玖十分有眼力見道：“姐姐，你別管我了，上學去吧。”
“那行，我已經給過錢了。”
“我可以等姐姐一起放學回去嗎？”
向柒猶豫片刻，反正等她放學向父向母也睡了，“行。”
向柒不放心地往外走，伸手揣進口袋裏，突然想到了什麽，腳步一頓接着一轉，又回到了店裏。
陸玖擡頭，“姐姐，怎麽又來了，不是要遲到了？”
向柒從口袋裏掏出僅有的五十塊錢塞到他手裏，“這是？”
“今天讓你餓肚子了是我不好，這錢你放到身上，學校附近有家奶茶店，你點杯奶茶在裏面等着，裏面風吹不到雨淋不着，等三個小時我就下課了。”
“好嗎？”
向柒歪着頭，目光灼灼，認真地詢問他的意見。
陸玖還記得昨晚的風吹雨打，母親抛棄他，只身一人，坐了十個多小時的火車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
又恰逢暴風雨，自己一個人走在路上，那種無助感孤獨感，整個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別人都有歸處。
他差一點就要放棄了。
還好他沒放棄，找到了他的保護傘。
“好。”他笑着說。
向柒揉了揉他的頭發，“真乖，我上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