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9:00-AM (1)

第14章 09:00-AM (1)

醉酒的許沐子還算好說話。

一聽說鄧昀是來接自己的,馬上放開樓梯側的扶手,改去攀附他這個更可靠的借力點。

在鄧昀抱穩許沐子的剎那,她也放心地張開雙臂躲進他懷裏。

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許沐子卻醉意朦胧地催促:“不是來接我的麽,怎麽還不走?”

鄧昀把許沐子抱到二樓,問房卡在哪裏。

太醉、太困,懷裏的人已經睜不開眼,迷糊地嘀咕着:“房卡......口袋裏吧。”

許沐子的碎花連衣裙外面穿着客棧的厚浴袍,鄧昀把手探進她的浴袍口袋,摸到手機和房卡......

卡片貼近感應門鎖,“嘀”。

房門打開,鄧昀空出一只手推開門,抱許沐子進去。

客棧裏除去經常通風的公共區域,會擺放些小菠蘿、百合這類味道特殊的水養植物外,每個房間的空氣清新産品是統一的。

這段時間用的是甜橙精油,滴在礦石上,很淡。

許沐子才到客棧五個小時,這間房間裏已經聞不到甜橙精油,滿是屬于她的味道,

當事人毫無察覺,被抱回房間、放在床上後,心很大地卷着被單,縮在床上睡着了。

這間房,令鄧昀感到某種煎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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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沐子手洗過的貼身衣物,挂在敞着門、彌漫着水汽的浴室裏。

幾件落選的連衣裙疊在沙發上,桌面放着幾根發繩,雙人床的另一側堆着手機充電寶和客棧的漫畫版指南......

幾次翻身後,那些堆在床上的物品被擠到更靠邊緣的地方。

許沐子的小腿從裙擺和被單裏露出來,腳踝處泛紅的傷口還在。

在放映室裏小酌的那群人裏,大概沒有人會心細到記得插電蚊香。

她被蚊子咬過,有些過敏。側頭躺在枕頭上,頭發柔順地壓在腦袋下面,耳後露出一小塊紅腫的圓形痕跡。

很日常的畫面,鄧昀卻忽然偏開視線。

露臺白色的小菊花搖搖晃晃,總不好把喝醉的人自己留在房間。

進也不能,退也不能。

雨還在下,卧室裏沒開門窗,有些悶。

鄧昀挪了把椅子,繞過地板上攤開着的大行李箱和背包,坐到窗邊,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他想起她上次喝醉的樣子。

上次醉酒,許沐子像個正在執行嚴肅任務的大警長,執意要在馬路上飛奔着逮捕雪花。

被阻攔就念念有詞,說自己絕對沒有喝多。

她還控訴過鄧昀。

問他是不是嫌她煩了,專門算計着想趁她喝多把她丢在馬路邊。

出門前少言寡語的酷女孩不見了,變成了個活潑好動的小話唠。

鄧昀挺好笑地問過:“為什麽把你丢馬路邊?”

許沐子酒勁上頭,半眯着眼睛,像個算命的。

她說:“鄧昀,你不誠實。人性很複雜,人都是有很多面的。有陽光、積極的一面,自然就會有陰暗、見不得人的一面,這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

“嗯,所以呢,我不誠實在哪?”

心靈雞湯課上完,許沐子不打自招,傻乎乎地拿自己舉例子:“我不信你沒有過。我剛才就動過這種念頭,要是你喝多了,我打算把你丢在馬路上......”

“這麽狠心?”

“誰叫你在車上笑我。”

那天晚上,許沐子還堅持說自己非常聰明。

像是怕他聽不清,她在簌簌輕雪裏湊過去,和他耳語:“我留了後手的。”

說完,她眼睛亮晶晶的,用一種“快說,你想聽聽我的高見”的目光盯着他。

鄧昀忍着笑意:“......願聞其詳。”

“等我給你看。”

許沐子想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手機,笨笨的連指手套阻擋了她的動作。

嘗試過好多次,才以一種拇指翹起、形如點贊的手勢,把手機攥出來。

許沐子摘掉手套,翻出微博頁面。

她在網絡上發了僅自己可見的動态,“我是和鄧昀出去的”。

“你看,你帶我出來是要對我負責的。真要是有什麽事,你休想脫掉關系。”

而許沐子沒留意,屏幕裏顯示出來的,不止這一條。另一條文字暴露了她的脆弱:

“許沐子,你是傻子。”

新款大屏手機,下面當然還有其他的,随着許沐子搖晃着的動作在鄧昀眼前一晃而過。

可能是喝得不舒服,許沐子睡夢裏總在皺眉,頻繁翻身。

鄧昀拿着許沐子的房卡離開過一陣,回來後,他用礦泉水燒了熱水,沖好一杯醒酒藥,自己則摳開一罐冰鎮過的涼茶。

曾經,鄧昀知道很多關于許沐子的事情。

知道她醉酒時的樣子,也知道她喪氣落淚時的樣子;

知道她失眠和想要叛逆的原因,也知道她的人生低谷期;

知道她是只紙老虎,也知道她接吻時會緊張到發抖。

但那都是曾經。

現在,大概他不知道的有更多。其中最想不通的,是到底該拿許沐子怎麽辦。

室外溫度低,霧氣很重,燒過熱水後玻璃窗也挂了一層水汽。

雨水順着模糊的玻璃紛紛滑落,鄧昀仰頭喝空手裏的整罐涼茶。

醒酒藥稍放涼些,鄧昀才端過去。

許沐子被叫醒。

她迷迷糊糊爬起來,靠着床頭坐,還是嫌燙,抱着馬克杯不肯喝。

不知道她想到什麽,愣神片刻,忽然語氣很不滿地問起鄧昀,早餐時為什麽要吃那塊菠蘿撻。

幾縷蒸汽從馬克杯口逸出,漸漸散在空氣裏,許沐子喝多後,話也會多些:

“我以前的确是對你說過,我這個人很容易內耗和想太多。”

“也對你說過,我被評價過性子悶,無聊,所以有一段時間更怕和人溝通,不敢去拒絕別人。”

“那都不是現在。”

“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是以前的那個許沐子?你不知道我經歷過多少,我早就變了......”

剖析自己環節結束,老節目登場。

許沐子開始告訴鄧昀,自己沒有說“我對菠蘿過敏”而是說了“已經差不多飽了”這其中的用心良苦。

她說,過敏食物是不可以随便告訴陌生人的,這是她的安全意識。

以前國外聽新聞說過,有個中學生,花生過敏,卻被同學故意誘導,吃下了含有花生醬的甜品。

許沐子說:“你猜猜結果怎麽樣?”

鄧昀看着她,聽見她說:“那個孩子沒能搶救過來,噶了。”

在許沐子看來,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忙解圍,她現在已經可以把人際關系處理得很好。

話裏話外,很是嫌棄鄧昀狗拿耗子。

鄧昀也沒想到,幾年時間過去了,許沐子喝多後的固定表演節目還是控訴他。

他甚至垂頭笑了笑。

這一笑,又被人逮住把柄了:“你又笑!”

“不是笑你。”

許沐子的思維就困在“菠蘿撻”這件事的迷宮裏面,反反複複提及的總是這些話。

最開始鄧昀還在耐着性子認真回應,表示自己下不為例。

但見她困到眼皮打架,不肯去睡,還在固執地揪着這件事不放,到後面他也就換了個戰略。

在許沐子第N次問他為什麽要吃菠蘿撻時,鄧昀把答案換了:“想吃。”

許沐子茫然地看着他。

“你那位朋友描述得太誘人了,我嘗嘗。”

許沐子思維卡殼,捧着杯子不說話了。

她思維很混沌。

好像有份執念,希望自己能在辯駁中勝過眼前的人,這樣就可以化解掉不适,好好消化胃裏的排骨湯和餐包了。

可是在對方明顯松口後,她并沒有感到勝利的喜悅。

反而覺得很悶。

鄧昀看見許沐子皺眉,提醒:“先把藥喝了。”

可能是醉感有所緩解,也可能是終于困得熬不住了,許沐子安靜地喝完藥後,沒挺過幾分鐘,又睡着了。

她是坐着睡的,姿勢很別扭。

鄧昀沒打算一直留在許沐子的房間。

不合适。

離開前,他想要幫她調整調整睡姿,好讓她睡得舒服些。

但他靠近,托起她的背。

她閉着眼,忽然摟住了他的脖子。

許沐子摟得很緊,頭埋在鄧昀脖頸處,溫熱的呼吸一下下都落在他皮膚上。

“許沐子,別在我脖子......呼吸。”

果然沒用。

鄧昀感覺自己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克制着,任許沐子用手臂環着他。

他把枕頭整理好,才嘗試着讓她松開力道。

在許沐子終于松開、躺回枕頭上時,鼻尖擦過鄧昀的下颌。

涼茶白喝了,壓不住癡纏。

他當時有種沖動,想把一切思量全都放下,去吻她,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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