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龜苓膏
龜苓膏
詹世瀚手費力地擡到半空，餘翠芝立刻輕扶住詹世瀚的胳膊，打開了他手臂的層層紗布。
天氣炎熱纏着那麽多層紗布，自然是很熱的，但不纏又怕詹世瀚手癢，抓破傷口留疤，古代沒有消炎藥，傷口稍不注意就會化膿。
餘翠芝為了保持傷口不二次受傷和幹燥，就必須陪在詹世瀚旁邊随時伺候着。
說來也怪，餘翠芝認識這個詹世瀚才沒多久，他的腦袋包成那個樣子，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樣，但就是莫名的親切，仿佛他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經常詹世瀚一擡手，餘翠芝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仿佛他們心意相通一般。
詹世瀚手臂上的紗布被拆了下來，他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多日的辛苦沒白費。
餘翠芝眼裏溢出了笑意，棉布帕子輕擦去了詹世瀚眼角的淚：“我知道你難受，不過不許哭鼻子，眼淚掉在臉上會傷口化膿，我一會兒用冰袋子給你敷敷傷口，應該會好受些的。”
詹世瀚的頭微點，餘翠芝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冰袋子，往自己的臉上捂了捂，确定有寒意又不太涼才敷在了詹世瀚的傷口周圍。
詹世瀚的傷好得不快，餘翠芝僅有的錢找是個看跌打損傷的土郎中，而且郎中年齡很大老眼昏花。
天氣這麽熱，必須要找好一點的大夫醫治，才能讓詹世瀚好的更快一些。
如果詹世瀚好了，自己就可以無虧無欠地離開了。
“小姐，您先吃飯，我來幫姑爺敷吧。”
小桃吸溜完第三碗白米粥，捂着肚子打了個飽嗝，高挺的鼻子皺了皺，扇動着她濃密的美睫，端了一大碗白米粥和幾小盆腌菜到餘翠芝面前。
“好。”
忙了大半日，餘翠芝倒把自己的吃食忘了，把手裏冰袋交給小桃，卻聞到小桃身上一股子馊味，比躺在床上多日不動的詹世瀚還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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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翠芝把冰袋子收了回去，捂着鼻子：“小桃，你臭死了，先去洗澡。”
“小姐，別院地小，我制冰時在後山發現個池塘，甚是幹淨……”小桃美目轉着，微微羞怯，又很向往。
“去吧，最好像話本裏的仙女似的，被人看去了才好呢。”餘翠芝打趣。
“才……才不會。”
小桃平時粗魯，倒底只是個二八少女，被餘翠芝這麽一說，整張臉都紅透了。
“去吧去吧。”
餘翠芝給她整理着換洗的衣衫，小桃衣衫就算沒被燒也只有幾件，十六歲正值生長發育的旺盛期，小桃豐滿原來的亵衣都不夠大，餘翠芝一連看了幾件亵衣都被繃斷了帶子，幾件發黃的中衣也早小得不能再小了。
如此花樣的年紀，不能打扮，連粗布麻衣都不合身，實在太委屈小桃了。
餘翠芝把自己嫁裝裏頭一件團花粉襟褂子和一件自己沒穿過的粉色亵衣塞進小桃換洗的衣物，遞給小桃。
小桃一接過去，衣衫就發現這些不是自己的衣物，推還給餘翠芝：“小姐，您這衣衫哪是我這種下人穿的，快些收回去。”
“小桃，這衣衫我穿寬大了些，若你不要，那我就要扔了去。”餘翠芝佯裝要扔，小桃像寶貝似的抱住了衣衫：“這是不要的嗎？那我要，我要。”
小桃如獲至寶抱着衣服，奔跳着出了別院。
餘翠芝送小桃出門囑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剛送到門口就見着府裏管家楊叔帶着一個背着安濟堂藥箱的郎中往別院領。
到了園子門口，管家見餘翠芝就在門口，介紹道：“三少奶奶，夫人安排了安濟堂戴郎中，鹽官最好的郎中，快讓他瞧瞧三少爺的傷勢。”
原主的記憶裏赫蘭夫人是個不顧別人死活，刁蠻任性的老少女。
今天她把所有月錢都給了餘翠芝，就已經讓餘翠芝對她有些吃驚，沒想到她還安排了郎中給詹世瀚看病，看來赫蘭夫人絕不是原主記憶裏那麽嬌蠻跋扈。
戴郎中一邊搖頭一邊診脈，診完脈相又在詹世瀚鼓起的腹部按壓了幾下，然後再次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郎中的一次次搖頭，搖地餘翠芝整個心都懸了起來，一直安慰自己詹世瀚只是她一個認識十幾天的古代人，如果死了，那也生死由命，可不知怎的，她手裏的帕子都被擰成了麻花。
小桃更是追在郎中的屁股後面哭：“郎中先生，我家三少爺是不是要死了，我家三少奶奶才十八，您一定要治好三少爺，不能讓三少奶奶守寡。”
小桃身子很臭，郎中捂着鼻子，搖了搖手示意餘翠芝借一步說話。
餘翠芝吩咐小桃好生照顧詹世瀚，跟着郎中到屋外辟靜的地方。
戴郎中作了個揖問：“三少奶奶，鄙人問您幾個問題，如有冒犯還請您海涵。”
“戴先生，翠芝一定知無不言。”
“三少夫人，敢問三少爺這幾天胃口可好？吃的是哪些東西。”
“戴先生，世瀚近日吃的很少，吃食是我準備的粥油。”
戴郎中微微點頭，餘翠芝的回答符合他心中所想，又問：“三少爺，最近可有如廁？如廁是您伺候的，還是小桃伺候的？”
“我親自伺候的，世瀚十幾日來并沒有如廁過。”
小桃幹事粗犷，而且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這事情自然是餘翠芝親力親為。
原主和詹世瀚沒行過夫妻之禮，可現在的餘翠芝（景日）她現世是犯罪心理學副教授，她見多了光着膀子的，在她眼裏詹世瀚不過是一坨肉，她從沒想過會有什麽不好意思。
戴郎中這麽一提，現在想來詹世瀚十幾天都沒如廁，應該是害臊了。
“這就對了，三少爺好的慢，乃內外不通，體虛不補之症，只需打通一個環節，三少爺自然就能好起來。”
戴郎中揮筆寫下二貼藥方子，一貼內服，一貼外用，臨走前囑咐餘翠芝：“三少夫人，三少爺身上的紗布天氣悶熱，敷上草藥就可撤去，這內服的藥可助潤腸通便，健脾開胃。您和三少爺少年夫妻，有些事情羞于啓齒，老朽明白。但三少爺痊愈之前，還請您放下羞怯，好生照顧。”
“多謝先生，翠芝明白。小桃，快跟着戴先生去抓藥。”
小桃機靈，側耳偷聽，餘翠芝一傳喚，她就到了戴郎中的跟前，老郎中一見她就死捂住口鼻，躲得遠遠的，在自己的随身藥箱裏翻找出一顆粉色的丸子扔給小桃：“小姑娘，你太臭了，速服下這顆藥丸，或有好轉。”
“多謝先生。”小桃像吃糖豆似的扔進嘴裏，嚼着這顆淡而無味的藥丸，随着戴郎中出府抓藥。
等小桃從安濟堂回來，天已經完全黑了。
小桃吃的藥丸有奇效，她身上汗臭全都不見了，周身還散着淡淡的花香味。
天色已黑，這會子更不怕有人偷看了，小桃放下藥，就興沖沖地去了後山。
餘翠芝又喂了詹世瀚一些粥油，詹世瀚還是只吃了一點點，看來給詹世瀚吃藥迫在眉睫。
小桃抓來的外敷藥安濟堂已經制成一貼一貼的圓形膏藥，內服藥則是十幾個黃色桑皮紙包裹的藥材，每一包裏都按份量配比了龜板、金銀花、菊花、夏枯草、甘草、土茯苓、茵陳、羅漢果 。
現世人生病吃中藥的不多，但這內服藥的方子，餘翠芝覺得似曾相識，仔細一回憶，她嘴裏就泛起了微苦泛甜的味道。
這是龜苓膏的方子。
現世的時候，景日常常流鼻血，金羽就常常給景日做龜苓膏，給她清熱去火。
景日不喜歡龜苓膏膠質感，所以金羽每次都費時費力用古法制作龜苓膏，古法制作的龜苓膏口感很嫩，就像嫩豆腐一般入口即化。
景日只消用吸管一吸，一半水一半果凍質地的膏體就滑入了口腔，嫩滑豐富又有飽足感的膏體，甜中帶着微微的苦，苦中又帶着稍稍的回甘，這種循環往複回味無窮的味道，常常能疏解工作了一天的疲勞。
老公是怎麽做的？
現世的時候吃了那麽多次，餘翠芝對制作方法只有星點的記憶。
詹世瀚現在連粥油都吃不下，必須把龜苓膏做的又嫩又滑才能下咽。
餘翠芝暫時想不到嫩滑的辦法，只能按着戴郎中藥方裏的法子制作，花了四個時辰把所有食材反複的熬制過篩，一鍋清亮醇厚的龜苓膏原汁總算熬煮了出來。
按着戴郎中的方子，最後一步是加上紅薯粉凝固，可家裏哪有紅薯粉，而且現在都過了子時了，也沒處買。
明早讓小桃去買。
小桃……她怎麽還沒回來？
餘翠芝光顧着做龜苓膏，忘記小桃出去後山洗澡這事了。
小桃酉時出去，這都快四更天了，各種曾經經歷過的犯罪案件和意外事故在餘翠芝心裏過了一遍。
想的餘翠芝手心發涼，半盆子剛熬好的龜苓膏原汁，也不甚打落在竈上溫着的粥水裏，她也顧不上粥水和龜苓膏了，進房确定詹世瀚睡得安穩，帶上些工具就奔向了後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