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面1
冰面1
“阿……西……阿……”
“世瀚……。”
餘翠芝半夢半醒間依稀聽到詹世瀚叫她,趴在詹世瀚床頭的左臉換成了右臉,昨兒來了一撥又一撥客人,原主的這具身體弱,她累得起不來。
“西……”
詹世瀚綁滿紗布的手,落在了她的肩頭推了推她,她也只朦朦胧胧地擡頭,迷迷糊糊地沖着詹世瀚打了哈欠,栽下腦袋:“世瀚,我好累。”
“好……”
“三少爺,已過了卯時了!”
說話的聲音低沉嚴肅,宛如教導主任。
“累……睡……”
話都說不清的詹世瀚盡力解釋着。
“三少奶奶,日上三竿,您為何還能睡得如此心安理得,快些起身,老爺傳喚您和三少爺去正廳一敘。”
詹元顯傳喚?
餘翠芝不得不擡起還沒睡醒的腦袋,擡起頭餘翠芝才看清楚剛剛叫她的,是詹元顯的貼身嬷嬷墨香。
傳說墨香嬷嬷文武雙全,此時她背手盯着餘翠芝着,淩厲的眼神掃過餘翠芝。
餘翠芝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立刻打起精神,作揖回話:“有勞墨香嬷嬷親自跑一趟,世瀚身上有傷,不便前往,我一柱香後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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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奶奶快些起身,老爺吩咐要您帶上月錢,我先行回禀。”
墨香嬷嬷不茍言笑,表情嚴肅,餘翠芝不敢追問她,為何要帶上月錢,只能回話:“是。”
聽到餘翠芝的回話,墨香嬷嬷先行離開。
餘翠芝簡單洗漱,安頓好詹世瀚,摸索着拿出詹世瀚枕頭下邊的三兩銀子又放了回去。
詹世瀚治病的錢,誰要都不能給。
她從自己體己的荷包和家用的罐子掏出那二兩銀子,打算找上小桃一起去正廳,可找了半天,都沒見着小桃。
這小蹄子昨晚忙到子時,這會子又不知去哪了?
哎,年輕真好,精力充沛,随她去吧,一個人去也行。
餘翠芝獨自去正廳,她的別院裏正廳很遠,一路過去,下人們熙熙攘攘地跑着,都忙活得緊,路過提督府門口,更是有一排下人圍着門口。
從人縫和人縫之間餘翠芝能看到,門口應是擠滿了水災的災民,下人正給挨個他們派着薄粥。
幾天沒吃的災民們争搶着薄粥,一會兒就搶了個底朝天。
“沒了,這怎麽就沒了呢,提督府天天錦衣玉食,只給我們喝這點粥水,這還沒了,當官太不做人了!”
“不做人,不做人!”
災民裏有刺頭挑事,天氣炎熱,幾天沒吃東西的災民火氣一下子全被挑了起來,派粥的下人們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
“莫搶莫搶,粥水還有。”
詹世海圍着抹布裙,擡着一大缸的粥水沖到提督府門口,祝連英踩着她的三寸金蓮緊随其後。
今天祝連英身着粗布麻衣,與詹世海一身的廚子打扮很是登對,盈盈弱弱的她擠在詹世海的身邊幫忙。
一見到粥水,災民蜂擁而至,把詹世海和祝連英包圍了起來,他們争先恐後地搶粥,把纖弱的祝連英被擠地東倒西歪,她細細弱弱的聲音嚷着:“哎呦呦,莫擠莫擠。”
詹世海一手施粥,一手扶住祝連英的細腰,把将将要倒祝連英半抱在懷裏:“夫人,莫怕。”
祝連英低頭含羞,臉一陣緋紅:“多謝夫君。”
餘翠芝遠遠看到這個情景,為詹世海松了口氣。
大哥大嫂的關系沒她想得那麽遭,自己多慮了。
大家都忙活着,餘翠芝走了一路都沒人理她,可她剛到正廳門前,餘翠芝就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爹爹,翠芝妹妹這次可得了我們所有人的月錢,婆婆還出錢給世瀚找了鹽官城裏最好的大夫,這月錢定花不完的,赈災救民我們二房出了幾萬兩銀子,他們三房錢少,不過也得出一份心力不是?”
房裏頭是魏淑寶的聲音,語裏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餘翠芝側着身子,往正廳看,廳裏只有三個人,黑衣錦袍表情嚴肅的詹元顯,二哥詹世洋和一身珠光寶氣的魏淑寶。
“這……”詹元顯的聲音有些遲疑,嚴肅的表情收了起來,為難地暗示詹世洋接話。
“淑寶,世瀚病重,三弟他們才幾兩銀子,都你不及頭上一枝珠釵,你這是何必呢?”
詹世洋接了話,他這不說倒好,他一說,魏淑寶就咋咋呼呼地哭起來:“詹世洋,你還有臉說,這個月望月樓的盈利呢,昨晚上你幹嘛去了,是不是又去喝花酒了,昨兒你在望月樓做那麽多吃食,又是送給哪家的勾欄瓦舍娘子了?”
“我送……”詹世洋話咽在了嘴邊,想解釋又沒解釋。
“好你個詹世洋!我現在就回娘家,讓我爹爹把送往鹽官的米糧都斷了去,看你還怎麽去喝花酒。”
“淑寶,天地良心,我什麽時候喝過花酒?”
“那你去哪了?”
詹世洋賭氣不解釋,詹元顯卻急了,讨好着魏淑寶:“淑寶斷米糧可不行,你想想沒飯吃的災民……”
“世洋,趕緊給淑寶賠個不是……”詹元顯疾言厲色地命令詹世洋。
“娘子,為夫錯了。”
詹世洋很聽話,但他的道歉不像是道歉,更像是妥協,聽不出半分歉意。
“爹爹,您看看世洋他就是這樣,他整日與勾欄女子厮混,對媳婦如此敷衍,詹世洋你昨天晚上究竟去了哪裏?”
魏淑寶不是省油的燈,聽出了詹世洋道歉沒有誠意,哪肯善罷甘休,鬧得更兇了些。
她氣得拽起詹世洋的耳朵,白玉盤子似的臉氣得發青,咬着後槽牙逼問:“你去哪了。”
“娘子……我知錯了……”詹世洋讨饒,看向詹元顯示意父親幫他求情。
沒想到詹元顯回避了詹世洋求助的眼神。
在原主的記憶裏詹元顯正經嚴肅,不茍言笑,浙江水陸提督掌兵數以萬計,水陸官兵之統帥,地方的封疆大吏,氣場不怒自威,平常人見了都要被強大氣場碾壓的退避三舍。
可沒想到他處理起家常理短,威嚴肅穆的五官焦急無奈扭曲着,他似乎沒了決策力,只呆站在一旁,見着自己兒子被欺負也不敢幫忙。
鬧得不可開交,餘翠芝沖進正廳幫詹世洋解釋:“二嫂,昨晚二哥來看望了世瀚,回去晚了些,二嫂別誤會。”
詹世洋點點頭,無辜的眼神我見猶憐,他還是美美的,不過美人此時正捧着腦袋,護着耳朵,半跪在地上。
詹元顯想幫忙又不敢幫忙,餘翠芝進來解釋,簡直遇到上了大救星,附和着:“淑寶,你看世洋是去看世瀚了,別誤會,這糧……”
“我才不聽你們詹家人幫詹家人,去看世瀚為什麽不坦白說。”
魏淑寶撅起了嘴,不依不饒地追問。
“我哪敢坦白說。”
詹世洋護着耳朵,盡力保持着英俊潇灑的形象。
“為什麽不敢說?”
“你那麽小氣……”
詹世洋這句話說的極小聲,但魏淑寶和餘翠芝都聽見了。
餘翠芝大概猜到了詹世洋不肯說的原因,她魏淑寶是錢多,可是不願意給三房花,就連三房多拿了月錢,都要撺掇詹元顯讓三房吐出來,詹世洋做了那麽多好吃的送到三房,魏淑寶肯定又會為難三房。
詹世洋表面上不靠譜,對詹世瀚倒是真心實意。
“詹世洋!你說誰小氣!”
魏淑寶火冒三丈,把耳朵揪得更起來了些,詹世洋嗷嗷叫疼,詹元顯又想讨饒,又不敢讨饒。
“二嫂,我想給世瀚補補身體,所以麻煩二哥做了那些菜,這是昨日的飯錢。”
餘翠芝知道自己兜裏的二兩銀子,今天肯定有來無回,給誰不是給,掏出了一兩銀子交到魏淑寶的手上。
小小的一兩銀子,魏淑寶自然是看不上的,掂量着銀子道:“翠芝,我望月樓的菜可不止這個價錢,起碼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簡直就是敲詐!
況且餘翠芝根本沒有十兩銀子,而且那菜那麽難吃,白給都嫌貴。
餘翠芝心裏嘀咕沒有回話,就見香橼嬷嬷着急慌忙地跑了進來,她見人多,欲言又止,走到詹元顯身側耳語。
詹元顯默默點頭,眉頭越蹙越緊。
“二嫂,剩下的銀錢,我……”
餘翠芝想着分期付款。
詹元顯打斷了餘翠芝的話:“翠芝,你在娘家定做冰涼爽滑的冰面吧?你現做一份,望月樓菜錢,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