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封信
第二封信
湖面波光粼粼,彎月的倒影映在湖中變成了圓月。游客們顧自拍着照,許着願。寒風吹的人直哆嗦,但游客的興致不減。
離滿月湖不遠的另一邊有一片竹林,夜色太朦胧,入目的只剩竹影簫條。
大巴又一次經過常青林。坐在火車上,透過窗戶。謝星塘看到楊一北站在外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或許也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其他人。
火車開動了,所有景色都在動,都變得模糊,眼睛聚不了焦。
謝星塘收回扒在窗邊的手,他低頭從口袋裏拿出大白兔糖紙,糖紙上還殘留着一股很濃的糖精味。
把糖紙折好又打開,這樣簡單的動作重複了無數次。
“去外面走走吧,不要待在家裏,最好遠離城市,或許對你的病情有幫助。”
醫生說。
火車穿過山野進入城市,謝星塘随着人流麻木地走下車。再麻木地打車回家。
家裏漆黑一片,外面也漆黑一片。摸黑找到開關按了幾下也沒有反應,燈壞了,一切都是黑的。
謝星塘感覺腦內一陣刺痛,胸悶,心情也莫名變的煩躁。
走一步撞上桌子,走兩步踢倒椅子。就在他以為這一切都糟糕透了時,他想起自己還有手機可以用來照明。
走進卧室,沒有洗漱就躺在床上。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累了,眼皮也很沉重,可無論如何他就是睡不着,一閉上眼腦內就會閃出各種言語。
謝星塘爬起來吃了顆安眠藥,沒有水就這麽咽下去,喉嚨一陣鈍痛,他嘗到了血的味道。
就算如此,他還是睡不着。謝星塘又爬起來,開始給自己找點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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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餓麽?”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句話。
謝星塘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他來到廚房用手機照着光。煤氣擰了兩次才打開火,他煮着面條。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當他拿碗的時候卻一個不慎打爛了碗。
謝星塘忍着頭疼去收拾碗的碎片,卻被割傷了手。鮮紅的鮮血從手指上慢慢冒出,滴進地縫裏,他突然覺得很難受。
這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卻被他弄的這麽糟糕,他什麽也做不好。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陌生又模糊,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說他是多麽的不堪,重複他的缺陷。
謝星塘來到窗邊又折返了回來,從二樓跳下去只會讓自己變的更糟糕。
撿起一片碎碗片,用它慢慢在手腕上劃出幾道血痕。劃得很深,鮮血滴落在潔白的地板上,像開出了一朵緋色的花。
藍色的棉襖也被染紅,他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混沌,耳膜脹痛。
他了無生機地癱坐在的角落裏,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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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整個小鎮都充滿了年味。火紅燈籠高高挂,大紅對聯貼門邊。
“這是俺最後一次在這裏過年咯!”
開南雜店的老板笑着說,年近五十歲的他,笑起來眼角全是皺紋。
“阿叔過完年去哪?”楊一北問。
“去俺女兒那,接俺去城裏享福!”阿叔說到女兒,驕傲地揚了揚臉。
阿叔笑呵呵的:“俺開了半輩子南雜店,也該休息休息了。對了,這店俺賣出去了,賣給了外地人!”
“那人說他來年的春天來,可俺初八的車票。小北俺把鑰匙給你,你幫俺看着!俺放心!”
“好,”楊一北接過一串鑰匙,把它放在衣兜裏拍了拍。
臘月三十,雪也下了下來。遠遠望去小鎮白茫一片。
飛鳥鎮有個習俗,不管大人還是小孩過年都必須穿紅棉襖。推開門你就會發現,街上很多行走的紅團團。
楊一北抱着一箱啤酒在院子裏進進出出,身後還跟着一群紅色的小尾巴。
楊一北壘起一箱箱啤酒,對身後跑跑跳跳的小尾巴們說:“別給我拜年,我沒錢!”
一群小孩一聽就不樂意了,開始圍着他轉圈圈,口中唱道:“楊一北,小氣鬼。小氣鬼呀小氣鬼……小氣鬼是讨不到老婆的!”
楊一北被吵的腦瓜疼,他從兜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分給這群小朋友。
“怕了你們了,去玩吧。”
“謝謝哥哥,哥哥真好!哥哥長命百歲!”小孩得了紅包就開始賣乖,臉上笑嘻嘻的。
小孩子們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在大街上四處亂跑。他們到小賣部買了糖果和鞭炮,開心的和小夥伴嬉鬧在一起。
晚上,餐桌上擺滿了香噴噴的飯菜,電視上也播放着春節晚會。
“老張?”楊一北試探性地喊了一句。
張叔徒手開了瓶啤酒撮了一小口,“幹嘛?”
“過年好啊!”楊一北說,眼睛閃着亮光,“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張叔一笑,揭穿他那點小心思:“我不吃這一套啊,再說你都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今天那群小孩坑了我很多錢欸……”楊一北惆悵地說。
“你活該!”張叔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手卻從兜裏摸出幾張紅票子。
“吶,新年快樂。”
“謝了,老張。”楊一北毫不客氣地接過,數了一下整整六百塊,大氣。
“好好吃飯就好好吃飯!咬什麽筷子!”張叔喝斥道,“坐好了,什麽毛病……”
楊一北嘻嘻一笑,坐的端正。張叔于他既是長輩又像父親。
張叔是他爸的朋友,他爸媽過世的早,家裏就留下他這麽一個。
他住在福利院那些年,張叔就時常前來探望。後來他畢業考了導游證,就幹脆和張叔住在一起,也留在這裏工作。
兩人碰了個杯,又度過了一個新年。
春三月,草長莺飛,綠芽新發。下了火車,謝星塘打了輛出租來到飛鳥鎮。
按照那個阿叔給的地址,謝星塘慢慢摸索過來,找到那個南雜店。
因為生病的原因,謝星塘休了學。醫生也建議他多和人接觸,到安靜的地方散散心。
不知道為什麽謝星塘最終選擇了這裏,可能是因為這裏環境好空氣也好,也可能是因為那顆大白兔奶糖。
南雜店開着門,櫃臺前卻沒有人。裏面黑乎乎的,沒有開燈。
“你好,有人麽?”謝星塘試探性的喊了聲,聲音很小。
見沒人應答,謝星塘站在原地思考着。南雜店自己都買下了應該不算私闖吧?
“我進來了?”謝星塘說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南雜店只有二十平,貨架上堆積的貨物擠得滿滿當當。往裏走有一個很小的隔間,算是起居室。
哐當一聲,起居室傳來一聲聲響。楊一北從裏面探出頭來,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時動作一頓。
“你是新住客吧?”之所以會這麽問是因為楊一北看到了他的行李箱。
謝星塘知道自己會遇見楊一北,畢竟他住在這裏,但沒想到會這麽快。一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人們對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會說什麽呢。
“別誤會我不是小偷,阿叔走之前要我幫他看看店。春天潮濕,一樓容易生潮,前幾天我看有個木櫃子壞了,正巧今天有空就來修個櫃子。”
楊一北劈頭蓋臉解釋了一通,謝星塘卻只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小偷”“走了”“櫃子”。
連在一起就是:小偷偷走了櫃子,楊一北給他補了個新的。
“謝謝,”出于禮貌,出于感激。
“不客氣。”
楊一北把阿叔留下的鑰匙和一些證件都轉交給了謝星塘,臨走前他說:“我記得你,去年冬天最後一批的團員。我叫楊一北,就住這附近。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