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萬靈來客

萬靈來客

啊?他沒看錯吧?

慕流風瞳孔地震,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這可是他們師兄弟四個金丹期修士聯手都打不過的魔物,賀湑就這樣把尚在練氣的忘鶴踢了下去,這不是送菜麽!

不止是他,周圍所有圍觀弟子俱是瞠目結舌。

卻見賀湑面上無一絲憂色,淡定得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派歲月靜好。

急什麽,魔物又不在這下面。

就算魔物在,說不定也會當着忘鶴的面暴斃而亡,留下一堆遺産給他繼承,這便是受到天命眷顧的好處。

“尊上,我們不下去嗎?”還是一旁的葉若琪問出了聲。

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接觸魔物,害怕得神經緊繃之餘,心思又活泛起來。

有賀湑在此,想必不會讓他們真正遇到危險,這種情況下,誰沖在最前面,不就證明了誰擁有了表現的機會麽。

因有了如此猜測,見忘鶴被賀湑一腳踹下洞穴,她不僅沒有後怕,反而十分眼熱。

“魔物不在此處,不必擔心。”賀湑安撫道。

果然沒有危險,這是一個毫無風險的表現機會。

葉若琪一時更加眼熱了。

只見青衣仙尊負手立于洞穴邊,淡然地看向洞穴,他的眼神裏沒有探究也沒有警惕,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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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流風等人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也不再焦急,安靜地等待起來。

漆黑的洞穴裏傳來磕碰聲,像是小動物掉入陷阱,茫然無措地亂撞。

忘鶴極小聲地吸了口氣,摸了摸方才被磕到的膝蓋,還好沒把師尊送他的衣服磕壞。

方才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師尊一腳踹了下來,一時間無措又委屈,鼻尖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意。

賀湑的傳音在他耳邊響起:“查探一番洞穴裏有何線索,魔物不在此處,不必害怕。”

聞言,忘鶴神思稍定,扶着穴壁站了起來,打開火折子,四下探索起來。

這洞穴彎彎延延有些深度,穴底的泥土松軟潮濕,似乎靠近水源。

他原以為魔物藏身的洞穴會腥臭可怖,其實不然,洞中的确有濃重的血腥味,卻又混雜着着一股說不上來的奇異幽香,讓忘鶴有一瞬的眩暈。

忘鶴咬咬牙,暫時切斷了嗅覺。

可香味仍不依不饒向他襲來,仿佛能浸透人的皮膚,從毛孔向血液裏鑽。

他只好加快了探索速度。

好在洞裏實在空曠,只有一堆幹草,上邊淩亂地扔着些帶血的紗布和絲綢,像是從不同材質的衣服上撕下來的。

忘鶴又在幹草堆裏翻了翻,注意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什麽東西在反光,刨出來一看,是一塊通體黝黑的令牌。

确認再無有價值的線索,忘鶴便從懷中摸出方才賀湑一同扔下來的風符,借着風力回到了洞口。

“師尊,我在洞裏找到了這些布條,還有一塊令牌。”經此一遭,忘鶴渾身裹滿了塵土,頭發也被風符吹地亂七八糟,眼眶紅紅似有水跡,狼狽又可憐。

這讓賀湑聯想到了街邊流落的小動物,心中頓生憐憫,隐隐有些愧疚。

他最是受不了弱小的生物在他面前流眼淚,這會讓他心軟。

“他看起來如此可憐,像是我欺負了他一般。”賀湑的情緒也只能同行重表露一下。

行重默然。難道不是嗎?

賀湑痛心疾首:“謝之涯為何非要如此惡毒。”

行重:?

無端中箭,又是因為忘鶴,行重有些委屈:“我方才分了神識附在忘鶴身上,洞穴裏的确沒有任何危險,他不過是摔了一跤。”

賀湑心裏的負罪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事實上方才他也先用神識粗略探查過洞穴裏的情況,才放心将忘鶴扔了下去,自然知道忘鶴不會遇到實質性的危險。

且就算碰到了什麽潛藏的危險,他也能及時出手救下忘鶴。

可忘鶴的淚失禁體質,實在是對付心軟的惡毒師尊的利器。

見賀湑這般神情,行重食指微動,便有一縷清風,将忘鶴眼角的水光吹幹了,他又提醒道:“還是先看看帶回來的線索吧。”

賀湑的注意力移到忘鶴抱在懷中的物件上。

那些布條上沾了泥和血,實在是讓賀湑有些難以下手,他撿了條相對幹淨的,伸出小指将其挑起。

然後他發現,這就是一段普通的布條。

若非要說有何特別之處,面料上乘,刺繡精美或許能算得上?

賀湑就要将布條放下,被行重叫住:“且慢。這刺繡的紋樣,是萬靈宗的标識。”

“萬靈宗?”這又是哪個宗門?

“當世四大仙門,北境寒劍山,東土鳴凰閣,中州京觀和道門,以及南海萬靈宗。”行重頓了下,又補充道,“萬靈宗位于蓬萊島上。”

賀湑恍然大悟。

蓬萊島,萬靈宗,也就是白月光的老家嘛。

這魔物,竟是從南海千裏迢迢溜過來的,還和萬靈宗扯上了關系。

賀湑又拿起那塊令牌,令牌上也刻了花紋,和布條上的花紋完全不同。

賀湑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實在想不起來。

行重的聲音略顯凝重:“這令牌,是道門信物。”

“怎麽又和道門扯上了關系?”賀湑眉頭微蹙,拇指在令牌的花紋上摩挲了下。

事情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他回想起之前去找步道忱讨要月例時聽到的消息,青州魔蹤,京觀出手鎮壓。

道門和京觀同氣連枝,是否也在此事中出了力?

甘州毗鄰青、雍二州,他們此次遇到的魔物,會不會與青州魔蹤有關聯?

可蓬萊又是怎麽牽扯其中的呢,賀湑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決定集思廣益。

他招手叫慕流風過來,問道:“你們同魔物纏鬥時,可看出他使的是哪家功法?”

這問題難住了慕流風,他還真沒有仔細留意。

這絕對不是因為那魔物只被逼得使了寥寥三兩招,便将師兄弟四人盡數擊退。

慕流風只記得第一招。

他看見那魔物袍袖一卷,耳邊似乎響起海浪翻湧之聲,只一瞬,便陡然凝滞,連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也正是這一瞬,師兄弟四人的劍招頓時被無形的外力挾制,紛紛中斷,劍招的反噬與魔物的後招接踵而至,幾人節節潰敗,只是一個不留意,那魔物便伺機逃走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決定性的一招似乎的确有些熟悉。

慕流風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是萬靈宗海月訣第一式,海月平汐!可是萬靈宗怎麽會同魔物有關系?”

海月訣三字牽動了賀湑的神思。

他分明沒有見過這個招數,也對萬靈宗分毫不了解,可當他聽見這三個字時,耳邊似乎回響起了來自海洋最深處的萬古潮聲,帶着微鹹的海風,撲面而來。

“賀湑,你走神了。”行重的聲音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賀湑眨了眨眼,耳邊只餘破廟裏穿堂而過的呼呼風聲,方才所感只是幻覺。

他指着忘鶴懷裏的那堆布條,讓慕流風看清其上的海浪紋樣:“如此看來,這魔物便是萬靈宗的人。”

周圍弟子俱是神情一震。

難道魔物已然潛入了萬靈宗?這可是事關仙門安危的大消息。

慕流風下意識問道:“師叔,此事非同尋常,我們可要傳訊回宗?”

步道忱那精明的模樣在賀湑腦中一閃而過,他輕哼了聲:“自然是要的,不過不是現在。此事事關重大,待我們查探清楚再傳訊也不遲,免得出了纰漏,打草驚蛇。”

慕流風略一思索,便認同了賀湑的做法。

的确,有劍尊坐陣此處,拿下那魔物想必輕而易舉,到時候直接将其押回去拷問,豈不清晰明了。

然而這只是一方面,賀湑所想比這還要更深一層。

一來他們尚且不知道此中內情,不敢斷論。

二來,若是按照最壞的情況考慮,這魔物的确是萬靈宗的人,且同時也是在青州作祟的那位……那麽這件事情可就複雜了。

為何身邊有魔物潛伏,萬靈宗的衆多大能卻從未察覺?

為何魔物要不遠萬裏跑到這甘、青二州?

魔物分明沒有伏誅,京觀卻告知百家已然鎮壓,甚至請動了六王爺親自奔勞,這其中又存着何種考量?

在抓到魔物前,這些疑雲都無從撥散。

賀湑讓忘鶴把那堆布條扔下,只撿了條稍微幹淨些的,與令牌一并收入囊中,便離開了破廟。

跨出已經朽敗的門檻前,賀湑回頭最後看了那堆七零八碎的神像殘體一眼。

此時星鬥西移,已是後半夜了,一行人幾經周折,早都已經疲憊不堪。

魔物沒有回到曾經藏身的破廟,一時間,抓捕魔物一事也全無頭緒,賀湑便打算讓弟子們先休整休整,養精蓄銳。

梧桐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鄉內還有一家客店,慕流風等人前幾日便在此處歇腳。

他們定了四間房,眼下卻有九個人。

時間太晚了,也不便麻煩店家臨時多打整兩間房出來,便讓賀湑單獨住一間,其餘弟子抱團擠一擠。

賀湑沒有意見,挑了臨街的一間房。

他實在也困倦極了,在龍爪潭邊突遇變故失控後,他的臉色便一直不好看,後續又強撐着一陣折騰,使得他太陽穴陣陣隐痛。

點燃缺耳朵香爐撂在床邊,又往自己身上丢了個淨身決,賀湑褪去外袍,一頭倒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在賀湑即将入夢之時,忽而聽見了兩聲叩門聲。

睡意缭繞,賀湑啧了聲,極不情願地偏過頭,眼皮擡起一條縫隙。

左右不過是哪個不懂事的弟子,賀湑本不想理會,可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瞥——

臨街的窗戶緊閉,沉默地注視着床上的人。

不是敲門,而是敲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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