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獵戶與雞
獵戶與雞
在賀湑的授意下,阿青将雞丢失之前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雞是今早起來發現丢的,在此之前,昨天白天的時候也跑丢過一次,也是整個田間地頭、挨家挨戶都沒找找,最後還是獵戶在山裏發現的。
她家的雞小腿上綁了布條,因此被獵戶認了出來,這才僥幸回到了阿青家。
賀湑仔細問道:“那獵戶将雞帶回來時,是什麽時辰?”
阿青道:“我從街上玩兒完回去之後。”
“那你是什麽時候回去的?”
“晚上,天黑了的時候。”
賀湑直覺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同阿青家的雞走失一事,必然存在着某種關聯,可卻想不出關聯所在。
昨天白日裏丢了雞,到處都沒找到,最後是獵戶把雞從山裏帶了回來。
今早發現又丢了雞,大概率是夢游走丢的,也是跑遍了梧桐鄉都沒找到。
一件聽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巧合地接連發生。
電光火石間,賀湑靈光一閃:“你可知道獵戶住在何處?”
阿青點點頭。
獵戶孫大勇今日遇到了怪事。
他記得很清楚,昨日他上山打獵,跟一頭野豬糾纏了很久,連匕首都磕斷了,直到天黑才終于拿下這只獵物,回去的路上還在山腳樹林裏發現了阿青家的雞,順手送了回去,才往自己家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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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收工得比平日要晚,晚上他也格外困倦,早早便躺上床睡覺了,睡得也格外紮實。
一直到這裏,事情都還正常,可等他早上一醒來,卻荒誕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山林裏,正是昨日和野豬纏鬥的那處。
昨日打獵時的驚心動魄瞬間湧上心頭,想到自己只身躺在此處,要是不幸遇到山間野獸,怕是此時已經沒命睜眼了,孫大勇頓時感到一陣後怕。
慢慢平複之後,才驚覺自己此時應當躺在家中的被窩裏,而不是深山老林。
不僅如此,他身上裝備齊全,只是腰間別着的匕首斷了一截,赫然是昨日獵殺野豬時用的那把。
他撓撓頭,一頭霧水地下了山,卻在山腳下同樣的位置,見鬼似的再次撿到了阿青家的雞。
那雞的冠抖了抖,黑不溜秋的小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孫大勇,讓孫大勇感到毛骨悚然,雞也不敢撿了,拔腿就往家跑去,好似身後有野鬼追着索命。
孫大勇氣喘籲籲地跑到家門口,卻見幾個氣度非凡、背着靈劍的人站在自家門口,一看便是仙門中人。
剛遇到怪事,便有仙人找上門來,這一定是上天給他安排的救星。
好老天!
孫大勇熱淚盈眶,見到親娘似的,屁滾尿流地就要往為首那青衣仙人身上撲,嘴裏直呼:“仙人!救命啊仙人!”
一個彪形大漢涕泗橫流地迎面撲來,饒是賀湑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他眉心皺起,略微擡手,便有一道氣牆将孫大勇攔下。
“發生了什麽事?”賀湑問。
孫大勇自知差點冒犯了仙人,也顧不得其他,就地一跪:“仙人,我被髒東西纏上了啊!求求你們救救我!”
腳邊的大漢說着說着,便情緒激動地膝行兩步,又要往賀湑身上撲。
賀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稍稍,打出一道靈力,将孫大勇扶了起來:“不必如此,你且說說遇到了何事?”
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孫大勇再次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遇見的怪事交代清楚。
賀湑一邊聽一邊思索,逐漸有了眉目,眉心漸漸舒展開。
果然事情和他猜測的差不多。
他安撫下孫大勇的情緒,在反複保證自己會幫孫大勇解決“髒東西”後,終于說服孫大勇帶他們去找雞。
好在雞并沒有跑動,仍然呆在孫大勇兩次碰見它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在草叢裏啄來啄去。
在孫大勇驚恐的目光中,阿青連忙跑上前去将雞抱了起來。
“仙人,那髒東西可能就藏身此處,您可要去我早晨醒來的地方看看?”孫大勇膽戰心驚地問道。
他雖也怕那髒東西,可早點乘着仙人在的時候解決,也好過他回去一直擔驚受怕。
賀湑無甚所謂地應允了:“也行。”
孫大勇醒來的地方平平無奇,和別處山林并沒有任何不同,并沒有什麽所謂的“髒東西”。
只是為了安撫孫大勇的心情,賀湑還是裝模做樣地施展了一個驅鬼的術法,風風火火地請走了鬼,苦主孫大勇也終于小命得保,整個人都癱軟下來。
一旁的四個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劍尊一介劍修,竟然也會這般術法?
一行人原路下了山,送走了渾渾噩噩的孫大勇,忘鶴在其餘三人目光的壓迫下,終于開口問道:“師尊,弟子愚鈍,沒能看懂方才驅鬼的法術。”
賀湑輕飄飄地瞄了他一眼。
能看懂就怪了。
其實就是拿風符并火符吹上一圈,他扔符扔得煞有介事,沒想到不僅糊弄住了不懂道法的孫大勇,還把幾個弟子也一并糊弄住了。
他奇道:“他們竟然信了,我的表演痕跡還不夠明顯嗎,還是說難道道家術法果真就是這樣的。”
行重含糊道:“或許吧。”
絕不能暴露他也差點相信了的事實。
方才賀湑扔符時神情專注,周身靈力運轉,衣袂随風而動,出手潇灑利落,看上去的确十分逼真。
賀湑于是歸結為幾個弟子沒見過真正的道家術法,淡淡丢下一句:“不對各家之道都有所了解,如何成就自己的道。”
幾個弟子紛紛面露頓悟之色。
師徒幾人陪阿青将雞送回了家,便開始執行從勤務堂領的任務。
因為龍爪潭靈氣豐溢,潤澤一直蔓延到了附近的梧桐鄉,滋生出了不少山野精怪,但因為處于寒劍山的轄區,受到仙門監管,倒沒有出現什麽大的亂子。
這次賀湑所接的任務,也大都是些瑣碎小事,譬如山中蛇怪吃了鄉人的牛,再譬如即将出嫁的新媳婦剛置辦的首飾被烏鴉精偷了去,導致不能婚禮不能如期舉行,諸如此類。
雖然瑣碎,倒也需得貨真價實地打殺幾只小精怪,這讓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弟子好好鍛煉了一番。
賀湑帶着徒弟們在梧桐鄉各家各戶奔走了一天,将領的任務完成得七七八八,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客店。
眼看時近黃昏,慕流風等人仍在外搜尋魔物蹤跡,賀湑便飛了一封傳訊過去。
不多時,慕流風四人也出現在了客店大廳當中。
慕流風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急問:“師叔傳訊讓我們務必天黑之前回來,可是有所發現?”
賀湑眉梢一挑,慢悠悠地倒了杯茶,眼皮也不曾擡一下:“這話不該我問你麽?”
慕流風一噎:“師叔,我們師兄弟四人将梧桐鄉方圓三裏地都查探了一番,并沒有發現魔物的蹤跡。”
“我知道了。”賀湑将茶杯推給他,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若是魔物逃去他處,此事便更加棘手了,”慕流風滿面愁色,十分不理解賀湑的淡定。
“急什麽,不是未在方圓三裏地內發現魔蹤?”
慕流風皺眉探了探身:“師叔此話何意?”
賀湑不再賣關子,伸出一根食指,輕點在桌面上:“意思是,魔物就在此處。”
他故意壓沉了聲音,驟然凝重的氣氛把一衆弟子都吓了一跳,性子耿直的杜恪然直接站了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稍安勿躁,我還沒說完,”賀湑屈指敲了敲桌面,讓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回來,“方圓三裏未曾發現魔蹤,而梧桐鄉中卻有異象發生,那麽魔物藏身何處,不是十分明了了麽?”
這說明魔物并未想要逃走,恰恰相反,它就在梧桐鄉內。
“異象?”慕流風再次皺眉。
他們師兄弟四人在這梧桐鄉中歇了幾日腳,并沒發現有什麽異象,賀湑今日在這裏看見了什麽?
疑惑的不止是他,就連一直跟着賀湑一起行動的幾個望月峰弟子,也神色茫然。
賀湑問:“你們此前一般都是什麽時辰回客店?”
慕流風回憶了一下:“大約都在入夜後,不過也不會太晚,巳時客店便要打烊了。”
提及回客店的時間,他又想起了賀湑方才的那封傳訊,只有短短五個字。
天黑前,速回。
難道這同異象有關?
得到慕流風的回複,賀湑了然地點點頭:“難怪。”
這“原來如此”的語氣,讓慕流風面上有些挂不住,就好像在委婉表示他們晚間回得太早,消極怠工一樣。
“那你們晚間在客店一般都做些什麽,打坐?”賀湑繼續問道。
“……睡覺。”慕流風汗流浃背了。
這幾日白天他們都時刻不停地在外搜尋或是蹲守魔物,身體和精神都格外疲憊,每每有回客店休息的機會,總是先想着要利用晚間打坐修煉,可入定沒多久,便無知無覺地睡去了。
此時賀湑的質詢讓他感到羞愧。
身為天下第一劍派的掌門大弟子,他怎可如此怠惰!
“那一覺醒來後,你們可覺神清氣爽?”賀湑步步緊逼。
“并未,”慕流風臉都要漲紅了,“我們也感到很奇怪。”
每天奔波一天,本就疲憊不堪,回到客店休息一夜後,疲憊的情況卻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如此往複,便形成了惡性循環。
慕流風內心泫然欲泣地反思着自己,似乎抓住了自己怠惰的症結。
忽而反應過來,難道這就是賀湑所說,梧桐鄉中的異象?
越睡覺,越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