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夢境開始

夢境開始

瞧見慕流風恍然大悟的表情,賀湑沒有再多說什麽,讓忘鶴将今天他們在梧桐鄉中的所見所聞都講了一遍。

聽完找雞的經過,慕流風有些雲裏霧裏。

聽完望月峰四個弟子完成瑣碎任務的過程,慕流風更加迷茫了,但直覺告訴他,這不是重點。

想想自己身上背負着掌門大弟子的榮譽,他必須挽回臉面。

慕流風腦子轉得飛快,思索一番後敏銳地提煉出了關鍵:“師叔的意思是說,在這梧桐鄉中,白日裏發生過的事情,會在夜間再次上演一遍?”

賀湑贊賞地看了他一眼:“不錯。”

并且可以确定的是,只有在天黑前發生的事情,才會在晚間重複發生。

這一點,還要從找雞的故事說起。

白日裏找到阿青的雞後,賀湑便對事情的全貌有了猜測。

雞在昨天白天走失,天黑後被獵戶帶回,因此晚上的“夢境”當中,雞再次走失,獵戶上山,而後天亮了,夢境結束。

那麽在雞走失到獵戶下山之間,必然存在着一個節點,節點前發生的事情,就會在三更之後以夢游的形式再次發生。

後續師徒幾人在梧桐鄉中做任務時,又遇到了不少跟這“夢境”怪象相關聯的事情。

什麽懷疑自家的狗中了邪法,半夜家裏遭賊都不吠叫,或是懷疑家裏的雞被奪舍,每天淩晨都不打鳴,導致主人家每天都中午才起,平白耽誤了幹活的時間。

——晚上梧桐鄉中的一切都在夢游呢,自然雞不鳴犬不吠。

後來任務全部完成,将阿青送回家時,小女孩歡快小跑的背影讓行重想起來,昨日夢境結束之時,街上的最後一道身影,便是結束玩耍,在大人的催促下各自回家的幾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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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這些線索,事情基本都能解釋得通了。

夢境背後的始作俑者在梧桐鄉中被布下如此大一個幻陣,必然有所圖謀。

而據賀湑今天一天下來的觀察,梧桐鄉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鄉落,除了離龍爪潭比較近,靈氣較為充裕外,沒有任何稱得上特別的地方。

當然,或許背後那人單純看上了靈氣充裕這一點,适合養傷。

布陣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因此賀湑才說,魔物必定就常在這梧桐鄉中的某個角落。

魔物身負重傷,布下這麽一個陣法,将整個梧桐鄉,以及暫時在此地歇腳的修士都拖入夢境當中,從而遮掩自己的行跡。

在賀湑到來之前,他的術法可謂是毫無破綻,難怪慕流風幾人蹲守了這麽些天,連魔物的影子都沒抓到。

慕流風臉色很是難看:“沒想到那魔物就在眼皮底下,竟将我們也騙過了。”

虧得他們還每天跑斷腿地到處去找。

“你們修為不及魔物,中了他的術法也很正常。”賀湑寬慰道。

這讓慕流風振奮了些,手已經按在了腰間佩劍上,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魔物抓出來:“師叔,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眼下我們雖然知道夢境的大致規律,但具體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尚且無法定論。”賀湑淡聲道,“但這術法既然在晚上生效,想必那時魔物便會外出活動。”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絲紅霞方才慢慢爬上天幕,離天黑還有相當一段時間,回過頭又瞧見慕流風幾人眼下大大的黑眼圈。

于是他安排道:“你們現在要做的,是休息,等待天黑。”

剛剛才因為晚上睡覺在賀湑面前丢了好大一個臉,此時賀湑吩咐他們休息,師兄弟幾人都不敢選擇睡覺,不約而同地坐在原處打坐起來。

晚上想必有一場苦戰,一方面打坐調息恢複精力,一方面也怕睡着之後,再次中了魔物的術法。

一時間,客店大廳裏安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熟悉而又陰險的困倦感悄悄席卷上來,衆人運轉的功法不知不覺出現了卡頓,仿佛下一秒就要倒頭載入夢鄉。

卻聽天外傳來驚堂一響,衆人頓時神魂一震,驟然睜開雙眼。

原是賀湑彈出了一道靈氣,在昏昏欲睡的弟子耳邊炸開。

“是夢境開始了?”慕流風最先反應過來。

賀湑點點頭,他掃視衆弟子一圈,見大家都平安醒來,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忽然間,他發現大廳角落的桌旁,還有個小小的人影雙眼緊閉。

忘鶴沒有醒。

賀湑眉心微皺,向忘鶴的方向走了過去,這時,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一情況。

伸手輕點在忘鶴眉心,賀湑讓一縷神識探入,卻發現忘鶴體內功法運轉正常,俨然是入定的狀态。

“這……忘鶴師弟沒事吧?”

賀湑還真有些說不好。

從身體情況上來看,忘鶴一切正常,可不知為何,他卻無法将其喚醒。

方才其他人打坐之時,或多或少受到魔物術法的影響,功法有所卡頓,可忘鶴體內的功法運轉卻絲毫不受幹擾,就好像這術法沒有對他起效一樣。

賀湑皺着眉頭仔細探查一番,驚訝地發現,自己甚至感受不到忘鶴的神魂波動。

這是怎麽回事?

方才還完完整整的人,忽然就只剩下了軀殼!

“行重兄,他……”就在賀湑剛剛開口尋求行重幫助之時,眼前的忘鶴竟忽然睜開了雙眼,直直看向賀湑。

眼神平淡而專注,往日裏總在眼眶裏打轉的水,此時都凝成了冰。

賀湑一怔,一時竟被這眼神給攝住了。

這不是忘鶴會露出的神情。

那雙含着冰雪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賀湑,而後緩慢融化開來,忘鶴眼睫微垂,張了張嘴:“師……師父。”

仿佛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其餘弟子們紛紛松了口氣,唯有賀湑仍然警惕着。

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攫住了賀湑,眼前這個忘鶴讓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他在心裏瘋狂呼叫行重,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罷了,此時也顧不上這許多了,找魔物要緊。

賀湑鎮定下來,開始分配任務。

現在他們這裏有四個金丹,一個築基,三個練氣,加上他自己,勉強有個金丹大圓滿的實力。

賀湑決定兵分兩路,從客店出發,分別朝兩個不同的方向搜查梧桐鄉,各自繞一圈後,回原處集合。

考慮到自己帶來的這幾個小弟子修為太低,賀湑留下了柳川和杜恪然,給了他們一些防身的符箓,讓他們在客店裏接應。

築基期的葉若琪跟着慕流風四人,而他則帶着忘鶴。

這分配讓葉若琪心裏有些膈應,憑什麽忘鶴一個練氣期,就能跟着賀湑行動,但也只是暗地裏想想罷了。

經過這幾天相處下來,她逐漸認清,忘鶴親傳弟子的地位是經過了賀湑的認可的。

計劃商定完畢,幾人便跟在正挎着籃子出門買菜的店小二身後。

店小二閉着眼,卻好像能夠視物一般,絲毫沒有被障礙物影響,也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跟着一串房客,他徑自開了店門的鎖,往街上去了,正如他昨天白日裏所做的一樣。

賀湑帶着忘鶴,沿着街道往東邊走去,一路上觀察着四周。

昨晚的夢境開始時,他已經睡着了,并沒有親眼目睹,此時方才真正看到鄉人夢游的場景。

街上往來的鄉人,果真如行重描述的那般,行動如白日裏一模一樣。

這情景多少有些令人驚奇,尤其是對于一個沒見過市面的小孩來講。

可是。

賀湑微微偏頭,瞥了一眼跟在自己右後方不遠處的忘鶴,白淨淨的小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那雙沉靜的眸子裏波瀾不驚,如同一汪深潭。

賀湑慢了半步,伸手按了按忘鶴的腦袋,問道:“怕麽?”

小人不太适應他這般舉動,略微僵了一瞬:“怕。”

好一個平淡似水的“怕”。

這果然不是忘鶴。

換做真正的忘鶴,這會該已經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神色了,要知道,忘鶴可是個淚失禁體質。

可不知為何,此時本應更加警惕的賀湑,竟然感到某種莫名的趣味,想逗逗這個換了芯的“忘鶴”。

于是他壓低了聲音,恐吓道:“你後面有個人,跟緊我。”

“忘鶴”遲疑了一瞬,而後聽話地往賀湑身上靠了靠,小手無師自通地捏住了賀湑的衣角。

賀湑唇角勾一抹興味的弧度,向下看了眼,揉了揉“忘鶴”的發頂。

小動作裝得還蠻像,只可惜表情仍然不到位,賀湑的評價是,演技有待提升。

這鸠占鵲巢的“忘鶴”暫時沒有讓他感受到敵意,只是不知道真正的忘鶴究竟去哪了。

街旁一戶門外,一個男人剛剛被妻子趕出家,手裏捧着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肩上扛着鋤頭,郁悶地往田間走去。

眼前情景頗有些似曾相識,賀湑想起來,這是早晨他剛起床時,透過窗戶看見的。

忽而念頭一動,生出幾分好奇。

既然夢境中的會重現白日裏發生的事情,那如果白日裏在梧桐鄉中活動的人,沒有入夢,那麽屬于他的那一部分事件又該如何發展呢?

賀湑轉頭看向客店窗戶,兩只死鳥安安靜靜地躺在窗下,而窗前,空無一人。

衣角忽然被扯了扯:“有人在看我們。”

賀湑跟着“忘鶴”的目光看過去,正正對上藏在街對面樹後的一雙眼睛。

空洞洞的,一片霧白的眼睛。

是阿青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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