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疾風再起

疾風再起

來自四面八方的唱衰目光如有實質,沉沉壓在行重身上。

他本人卻渾然未覺,提着劍,平靜地走上擂臺。

四周的觀衆此刻都成了虛影,他眼前只剩下刻着地紋的擂臺,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爬上心頭。

許多年前,當他還是個懵懂弟子時,曾幾度踏上這方擂臺。

許多年過去,好像什麽都變了,唯有那人仍然站在臺下。

注視着他。

禁制落下,隔絕了四野清風,最後一縷飄揚的發絲緩緩落下,對手拔劍出鞘。

疾風再起,劍光耀目。

面對這快如閃電的攻勢,行重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眼見着雪白劍光即将撲到他臉上,臺下衆人都為他捏了把汗。

“忘鶴師兄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不躲”杜恪然的比試時間還要往後,此時也圍在這擂臺跟前。

那劍光撲向小小人影的一瞬間,賀湑的心也猛地提了一下,但他旋即想到,那可是行重。

于是提起的心又被安置回原位,他注視着臺上八風不動的身影,淡定道: “稍安勿躁。”

話音剛落,森白劍光已然将那白袍小人吞沒。

“嘶——”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然而下一秒,白光猛地收住,好似卡斷了片,緊接着,一道更加炫目的白光亮起,确是轉了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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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崖峰弟子不受控制地被劍帶着撞向禁制,狠狠撞在無形氣牆上,臉都擠扁了。

“啪嗒”一聲,他手中的劍落到地上,摔成了兩半。

頓時,圍觀人群一片嘩然,不可置信般看着剛升起沒幾息的禁制,緩緩落下。這意味着勝負已分,比試結束。

而那原先不被看好的白袍小人,此時仍然穩穩當當站在原地,手中長劍未曾出鞘,看起來好似方才什麽也沒經歷,連發絲都沒亂半分。

反觀原先衆人已在心中預定的勝者,斷崖峰築基後期的弟子,此刻正狼狽地躺在擂臺下,摔得鼻青臉腫,要不是有禁制的緩沖,此刻恐怕演武場的地面都已經被他砸出了一個大坑。

寂靜。

原本嘈雜的人群中,爆發出漫長的寂靜,靜得連行重緩步走下擂臺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衆人或震驚,或不敢置信的目光再次将那白袍小人淹沒。

而處于目光焦點的行重卻渾然未覺,神色仍是淡淡的,好像只是随随便便來這臺上走了一遭。

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唯獨往望月峰衆人所在之處望了一眼。

賀湑看見,白袍小人清淡平緩的眉眼有那麽一瞬間彎了一下,好像在同他致意,于是他也回以眼底笑意。

恍惚間,這場景令賀湑感到某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無人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流,待那白袍小人走下擂臺,消失在人群中時,整個演武場都炸了。

“天爺,我剛才沒眼花吧”某弟子喃喃道。

“天奶,這真的不是在做夢”他身旁的弟子同樣呆愣,整個人都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我剛才看到了!他就動了一下!”

只是微微擡了擡劍身,便讓築基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失去了控制,甚至連劍都沒有出鞘,整個過程不超過一息。

更深入的細節,這短短一息之間,便無人得以窺見了。

這是什麽這是極致的微操!這是為劍而生的天才!

如果沒有對靈力精确到毫厘的控制,如果沒有對劍法深入骨髓的感悟,絕不可能在短短一息之內,打出這樣的效果。

輕描淡寫如鴻雁振翅,卻足以遮天蔽日。

而最關鍵的是,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望月峰這位親傳,修為不過練氣,修為低到尚未築基,卻已經具有如此高妙的劍法。

不愧是劍尊的親傳弟子,說是劍尊再世也不為過。

先前葉若棋築基初期越級戰勝築基中期,已經令衆人贊許不已,此刻又有忘鶴以練氣修為一招擊潰築基後期,直教衆人頂禮膜拜。

劍尊一門,竟恐怖如斯!

一番竊竊私語後,演武場一衆弟子的心情已經從震驚,懷疑,變成了崇拜,狂熱,議論越來越大,恨不能歡呼吶喊,為了這場奇跡般的勝利。

不,不應該叫奇跡,這簡直就是神跡!

狂熱如烈火蔓延,幾乎是瞬間席卷了宗門,整座寒劍山都炸了。

在場弟子俱是劍修,幾乎所有人都在讨論行重那一招,這般精妙的劍法,足以令任何一個劍修瘋狂。

人聲鼎沸的演武場上,唯有一人臉色欠佳,黑沉得能滴出水來。

賀湑眼看着隔了一個擂臺的步驚風繞過人群,消失不見了。臨走前,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斷崖峰弟子。

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敢往望月峰這邊看,生怕看上一眼,他內心強行壓抑的妒火便再也隐藏不住。

憑什麽!

憑什麽他謝之涯就能得天道獨眷,有如此好的命數!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稱他是劍道天才,是寒劍山的希望,是百年來最有望飛升的種子。

所有人都圍着他轉,都只愛他,連他父親,步道忱也不例外!

明明他也是萬裏挑一的根骨,可因為謝之涯的存在,沒有人能看見他。

甚至現在,連門下弟子也是如此,他斷崖峰永遠都要被望月峰壓一頭。

明明望月峰連築基中期的弟子都找不出來一個,一窩練氣期的垃圾,憑什麽

步驚風面容猙獰,直想怒吼出聲,可是他不能。

于是他只好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口中嘗到一絲腥甜。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都看見他。

一絲可怖的黑色在步驚風眼底一晃而過,他本人卻毫無察覺,那黑色悄然鑽入靈臺之中。

與此同時,演武場上。

賀湑看到步驚風灰溜溜離開的背影,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小狗逃跑咯。”

之前挑釁的時候不是耀武揚威得很嗎不是有事沒事總愛到他跟前現嗎

這會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呢,真是沒禮貌。

縱使心中得意,但賀湑秉持着劍尊的清冷人設,并沒有采取痛打落水狗的做法。

多虧了行重,這番精彩的勝利,着實讓他出了一口惡氣。

“賀……師尊。”一道聲音在身後響起,賀湑這才發現行重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

見賀湑一直望着步驚風離去的方向,連他靠近都沒注意到,行重的聲調有點難以察覺的低沉。

賀湑十分愉悅地伸出手去,本想揉揉小人的頭,但考慮到人多眼雜,最後只是克制地摸了摸,極其矜持地一點頭: “嗯,表現不錯。”

周圍聽見他這句話的弟子不約而同地一頓,又再次炸開了鍋。

就這還只是表現不錯,你們望月峰都是些什麽人啊

而行重的回應更是進一步激化了衆人的情緒,只聽他語氣淡淡: “尚可。”

不是謙虛,不是心裏藏着樂,矯揉造作地企盼師尊誇獎,他那語氣淡得好像這輩子沒有吃過一粒鹽,是真的只是覺得“尚可”。

衆弟子簡直要掐人中了。

然而對于行重來講,戰勝一個築基後期的弟子,的确沒什麽大不了的。

賀湑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能以忘鶴練氣期的修為,使出這樣一劍,行重的劍法着實深不可測。

短暫享受了一下打敗小人的快感,賀湑就帶着行重去圍觀杜恪然的比試了。

受到方才行重那一招的刺激,擂臺上的杜恪然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一樣,緊咬牙關,竟然也學着行重和葉若棋,越級戰勝了築基初期的對手。

盡管他勝利的姿态并無行重那般潇灑,總歸也是贏了。

一連三個弟子都成功越級戰勝對手,望月峰師門上下的神話算是被坐實了。

真想讓那些說劍尊境界跌落,暗疾難愈,固步自封,虐待弟子的人都過來看看,分明人家望月峰全峰都已經到了衆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了。

短短一天當中,請元大比的第一輪比試便全部進行完畢。

日薄西山,天色向晚,賀湑帶着幾個弟子與非白,一行人心情舒暢地回了望月峰。

原先賀湑并沒有對這次請元大比抱有什麽期望,畢竟望月峰四個弟子年紀都還很小,修為低微,放在人均築基的同期弟子當中顯然不夠看。

可第一輪比試下來,四個人居然晉級了兩個,還是在斷崖峰幹擾,唯一一個築基弟子負傷不得不退出的情況下,着實是意外之喜。

回到望月峰,賀湑将弟子們送到了山腰弟子房。

“如何”忘鶴的房間內,賀湑坐在桌邊,手裏把着茶盞。

他有些緊張地看着非白給行重把脈。

好在行重的遮掩手段的确高超,并未讓非白瞧出端倪。

“脈象十分平穩,謝仙尊不必擔心。”非白收回手,笑着道賀, “令徒今日擂臺一劍,真是令某嘆為觀止,想必是得了劍尊真傳。”

非白早已領會過行重的威力,因此今日雖然震撼,倒也在意料之內。

簡單交談過兩句,他便起身告辭了。

屋內只剩下賀湑和行重二人。

賀湑輕舒了口氣,擡手倒了杯茶,推到行重面前。

行重安靜地接過,和賀湑指尖相觸的一瞬,眼睫微微顫動了下。

“今日真是多虧有你了行重兄,要不那步驚風不知該怎麽得意呢。”外人一走,賀湑立即松散起來,閑閑地支手撐頤。

他啓唇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行重一指抵在了唇前。

“噓,有人來了。”行重用意念傳話道,目光飄向門口。

果然,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緊接着是一道熟悉的渾厚嗓音: “師弟,你可在此處”

是步道忱來了。

賀湑眼神閃爍。

怎麽,步驚風剛剛吃癟,步道忱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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