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跡
第三十一章 心跡
夜色正濃，連雲也睡去。慕容紫英回到集仙苑的時候，面沉似水，眉宇間仿佛隔了千溝萬壑。
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菱紗房間門口，看着無一絲光線的屋內，心情反而越發沉重。
在瓊華與青陽長老解開禁制，研究完手記內容後，他就離開了清風澗。
可毀劍的方法實在太過于殘忍，他猶豫再三，還是選擇返回商量，卻正好聽到了玄霄與長老們的對話。
原來菱紗才是望舒劍的宿主，玄霄的話字字誅心，他發覺自己竟被夙瑤利用，成為了揮向菱紗的一把刀。
心如刀絞，悔恨萬分，想傾盡一切彌補，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這麽站在菱紗門口，望着緊閉的房門。
“咯吱”一聲，房門應聲而開，菱紗就那樣直愣愣地出現在他面前。
“紫英？你遇到了什麽事嗎？”
韓菱紗面露擔憂，滿目驚訝地望着他。她一身藕粉色的睡衣，在蒼涼的月色下，泛着瑩瑩白光，好似幻覺。
他心裏的悲涼一湧而上，一把環抱住她的肩膀，将頭埋在她的脖頸邊，聲音破碎，除了“對不起”再說不出別的。
韓菱紗感受着紫英在她頸邊噴灑的氣息，臉頰浮上一層紅暈，可下一秒就被他的道歉釘在原地。
他摟在她肩後的手臂不住地顫抖，身體細碎地震顫與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都在表明他的害怕。他唇間不但有隐隐的血腥氣傳來，甚至隐約感覺到她的肩上落了溫熱的液體。
她的手輕輕地撫着他的後背，由上至下，輕柔又帶着安慰。
“這是怎麽了，小紫英，你說，我都聽着呢。”
慕容紫英的聲音，貼着她的脖子傳了過來。
“都是我替夙瑤送的紅魄害了你，菱紗，都怪我！”
菱紗安撫的手一頓，雖不清楚事情的全部，但大概明白了紫英的意思。
“你是說你之前幫夙瑤給我的那個嗎？我就放在乾坤袋裏，動都沒動呢。”
慕容紫英聞言擡頭，眼角帶着一片紅痕，看着菱紗确認道：“真的？但玄霄說望舒劍的宿主其實是你，夙瑤已經用紅魄汲取了你的靈力，來修煉望舒劍。”
“她應是尋了其他歪門邪道吧，這麽說是為了騙過玄霄，你放心，我這就拿給你看。”
韓菱紗回到房間，拿起了自己的乾坤袋，翻出裏面的紅魄，再次走到門口遞給紫英。
紫英接過盒子，連忙打開，紅光四射，與當初一般無二，立刻将盒子一倒，将其中的物品遠遠抛到角落，松了一口氣。
“還好。” 東西解決了，他才想起剛才的行為，又看着一襲睡衣的菱紗，全身的熱氣好像都冒了出來，不敢再看菱紗一眼，開口也結巴了起來。
“那，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說完後慌亂離開，腳步飄忽，踉跄了一步差點摔倒，晃了下身又大步逃開。
他回到房間，見雲天河一直在房中等他，見他回來立即起身相迎，也平複了心情。
“紫英師叔，你回來了。”
慕容紫英開口帶着沙啞，聲音低沉，輕聲詢問。
“你一直等在這裏啊？”
“是啊，紫英師叔，我想知道到底如何才能毀劍，畢竟玄霄也是因我的幫助，才會有為禍的機會。看你的表情，應該是知道毀劍的辦法了吧。”
慕容紫英轉移目光，避開了雲天河的視線。
“暫時還沒有找到，再做研究，會找到的。”
雲天河見慕容紫英神情有異，神色躲閃，心中有了推測。
“我知道了，應該是要我與羲和望舒同歸于盡吧，我既可以駕馭那兩把劍，必然是有原因的。”
慕容紫英看向天河，上前一步，不禁開口：“天河，雖然手記上确實寫了陰陽紫闕之力可以與之對沖，但一定還會找到別的辦法的。”
雲天河搖了搖頭，釋然道：“紫英師叔，為了保護蒼生而死不算什麽，我心甘情願。只是，幫菱紗尋求活下去的方法，就只能靠你了。”
他說完後就離開了房間，感覺心中的石頭落下，不再懼怕，只餘下奮力一搏的勇氣。
慕容紫英望着天河離開的背影，思緒繁雜，自幽都一行以來，接二連三的事件令人猝不及防，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拼盡全力。
之後的日子，雲天河每日都在練習着将兩把弓融合，卻并無進展，菱紗與紫英只能在一旁看着幹着急，無能為力。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白駒過隙間，就到了大戰的前夜。
“菱紗，你出來一下吧，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雲天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韓菱紗走出房門，跟在他身後，打趣道。
“難道你是緊張了？”
集仙苑的僻靜之處，月輝撒向世間，萬籁俱寂，向遠處眺望，遠山連綿，令人心曠神怡。
“菱紗。”
雲天河猛然回身，滿臉莊重，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其實好多次，我都想放棄明日的大戰，其他的對我都不重要，我只想帶你回青鸾峰，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你。”
韓菱紗整個人一僵，微微一頓，嘴角上揚，捶了他一拳，“那可不行，紫英自己可打不過他們。”
天河語氣更加真摯，心意毫無阻擋地脫口而出。
“菱紗，我喜歡你，是想永遠只和你在一起的喜歡！”
韓菱紗轉頭，避開天河的視線，眺望着青山，“可我都不知能活多久，你不覺得用片刻的歡愉換來長久的痛苦，沒有意義嗎？”
“我的心告訴我，即便那樣我也願意，有回憶總好過連回憶都沒有。反而更應該珍惜現在擁有的，每一時，每一刻。”
韓菱紗輕笑一聲，喃喃道：“是這樣嗎，你竟比我看得清。”
她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看向天河，目光再無閃躲，笑容帶着釋然。
“天河，對不起，我的心現在已經由不得我控制了。但是，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雲天河聞言，目中閃過一絲苦澀，轉身走向石幾，在石凳坐了下來，清風拂過，心裏帶了幾分痛快。
他早有預料，得到這個回應反而覺得果然如此，自下山以後，至進入瓊華，他覺得離她的心好像越來越遠。他們之間，她從毫不避諱，變得有些拘謹，原來，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那是當然了，既然這樣我也不要求你履行約定在青鸾峰陪我了，但你可要記得經常來找我。”
“遵命。”
韓菱紗故作正經地向雲天河作揖，鞠了一躬，輕笑一聲，從懷中拿出一個透明小瓶，裏面映着紫色的液體。她随之走向天河，将其放在石幾上。
“這是天香續命露，夢璃留給你的，你記得喝下。”
“可以續命？那菱紗你快點喝下吧。”雲天河将小瓶子推遠了幾分。
“這對我沒用的，還是你趕快喝了它。”
“是嗎？”
雲天河将瓶子接了過來，看了看裏面的液體，試圖打開，卻好像拔不開瓶塞，開口道。
“這好像打不開呢。”
“不會吧，我看看。”
韓菱紗靠近天河，正要湊近研究瓶子。下一霎，一股力量攬住她，一瞬間，口中灌滿了液體，她下意識咽下。
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被天河拉倒，正坐在他的腿上。她沒來得及在意這件事情，因為他手中的空瓶，昭示着剛剛她咽下的液體就是珍貴的天香續命露。
“你怎麽！”
她又急又氣，轉頭怒瞪他，他卻拉起她的手腕，見靈石又多亮了幾顆，松了口氣，感嘆道。
“還好有用。”
“咔嚓”一聲傳來，韓菱紗立刻循着聲音望去，只看見慕容紫英身形一頓，邁步離開。
她才意識到自己和天河的距離過近，下意識一步跳開。
慕容紫英剛剛看到什麽了，不會誤會了吧？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的視線總是追随着他，也最在乎他的感受。
如若她不曾知曉他的心意，或許還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可現如今，她怕他誤會，也不願他誤會，更多的，是她舍不得。
她腳步不自覺地就向他追了過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驅使着她，天河的話言猶在耳，就像一記重錘打破了禁锢着她的枷鎖。
哪怕她餘下的時間只有片刻，也要讓紫英明白她的心意。
追着背影走過來，就見慕容紫英背對着他現在樹影下，角落中除了筆直的樹，剩餘的便只有草葉。她言笑晏晏，開了口。
“小紫英你怎麽沒有過去跟我們一起，反而自己到這裏啊？”
慕容紫英聽到聲音，眼中透着驚訝，轉身看向菱紗，卻在對上她目光的那一刻不自覺閃躲了視線。
“在這看看風景。”
菱紗看着四周，除了草木再無其他，也沒有戳穿這明顯的謊言，她看着紫英，轉移了話題。
“剛剛，天河對我表明心意了。”
“這樣啊……”
“他對我說，比起沒有彼此間的回憶，更願意珍惜接下來的每一日，每一時，每一刻。”
慕容紫英呼吸一滞，握緊了拳頭，明明心裏覺得本該如此，真心祝福，但控制不住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
拼命克制，才開口出了聲音。
“他說得對，這樣挺好的，天河會真心待你。明日你也不要去瓊華了，你身體狀況不佳，就在這裏等我們……”
話音未落，一雙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将他拉下。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沁香，灑在他的耳畔。柔軟的觸感貼在他的唇角，輕輕淺淺，明明沒有任何威懾力，卻震得他忘記了呼吸。
腦袋裏仿佛一朵煙花炸開，使一切歸零，做不出任何行動，只能愣愣地盯着那張臉，視線粘在她身上。
“我覺得天河說得對，所以接下來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我都要在你身邊，與你一處。”
慕容紫英聽着菱紗的話，相對不可思議，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心中騰起了喜悅，又覺得他是不是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他雙手輕輕試探地握住她的腰，視線細細描摹着她的每一絲表情，開口的聲線都帶着顫抖。
“菱紗，你的意思是？”
“慕容紫英，我餘生的每一天，都想與你一起度過。”
她堅定的語氣，溫柔的笑意，都使他心跳加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要跳出胸膛，但他都來不及在意。
她攬着他的脖子，他微微用力一帶，就消去了兩人的距離，彼此貼近，他忍不住靠近，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鄭重道。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