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終章

第三十二章終章

随着雞鳴破曉，一絲晨光撕裂了天空，時辰已不早，但烏雲翻滾，黑壓壓的一片，沒透過幾分光亮，氣氛低沉，仿佛預示着這場注定沉重的戰争。

菱紗、紫英和天河與夢貘族的衆人在懷朔等人的接應下攻入了瓊華山門，本無意與往日的同袍兵戎相見，衆多弟子拼死守護着玄霄與夙瑤的法陣，寸步不離。

玄霄一心駕馭羲和劍汲取着紫晶的靈力，周身紅光大盛，無人可近身。夙瑤借着靈珠的法器，強忍着操控着望舒劍，可以看出在勉力支撐。

但望舒劍光芒沖天，驅動之下，韓菱紗感覺自己的體內再度襲來一陣寒涼。因着這段時日靈力的提升，感覺可以比下山前抵禦得更久一些，看到紫英在不遠處奮戰，她盡力掩飾着自己的不适。

雲天河突出重圍，眼中只能看到兩把劍，按照手記中的方法，他驅動身體裏的陰陽紫闕之力，注于劍中，可不知為何，只覺一股力量在倒吸他身體中的靈力，幾夕之間，靈光更盛，瓊華飛速上升。

随着瓊華的飛升，不但天河被不斷吸取着靈力無法靠近，周圍地氣溫已越來越低，紫英一轉頭便看到了懷朔結滿冰霜的身體，已沒有絲毫氣息，前不久還在打鬥的衆弟子，低階弟子已經盡數身亡。

慕容紫英這才明白，玄霄和夙瑤飛升的代價，原來不僅僅是毀滅夢貘族，還要放棄全部的低階弟子。

他不敢相信這就是信任了半生的瓊華，氣得唇都在顫抖，怒不可遏道：“如果成仙要付出這樣的代價，我寧願死也絕不同流合污！”

他拼盡全力刺去，就在靠近之時，仿佛一股力量停滞住了一切，将他擋了回去。

與此同時，也斷了天河與兩把劍的連接。

一名女子從天而降，周身白光籠罩，面目莊嚴神聖，她一出現，仿佛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九天玄女？”夙瑤在神女出現的那一刻，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立刻下跪拜見，目光追随而去。

九天玄女面無表情，聲音遙遠而空靈。

“瓊華如此行事妄圖飛升，有違天道，我代天授命，撥亂反正，毀滅瓊華，你二人也接受懲罰吧。”

夙瑤聽言充滿懊悔，立刻誠心跪拜，“夙瑤知錯。”

玄霄眼見一切功虧一篑，不願放棄，試圖突破束縛，可九天玄女神力無邊，他亦再動不了半分。

菱紗受寒虛弱，抹去額頭的汗珠，腳步一晃，被紫英扶住，感受到他手中傳來源源不斷的暖意。

雲天河上前一步，為玄霄求情，可還未開口，九天玄女就仿佛提前知道他要說的話一般，開口拒絕。

“不必多言，此事也與你父親有關，若不是他自私自利，私藏陰陽紫闕，事情也不會發展至此。”話音一落，連帶着夙瑤和玄霄，均随着她消失不見。

在她消失的一瞬，瓊華急速隕落，眼見飛升的山體，離地面越來越快，這樣下去，不僅瓊華上所有人要死，會殃及播仙鎮的全部居民陪葬。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青陽長老用盡最後的靈力将全部存活下來的弟子全部順着通道打入幻暝界。

“青陽長老！”慕容紫英眼眶通紅，無法抵抗的力量将他帶入了幻暝界，他只能看着欲與瓊華共存亡的長老，一點點消失在眼前。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瓊華墜落，毀掉播仙鎮之前，毀掉瓊華。

無論是夢貘族人，還是瓊華弟子，衆志成城，此時都在将體內全部的靈力調出，注入天河體內，助他将弓融合，射毀瓊華。

“嗖”

手中的劍在融合的弓上離弦，破空而出，帶着無窮的力量，精準地飛向墜落中的瓊華。

一聲巨響，山體炸開，宛若煙花一般，在播仙鎮的上空湮滅。

慕容紫英為菱紗和天河輸送着靈力，看着天河射出的劍，帶着無悔的劍意，好似一瞬間領悟到了劍道。

他感覺身體脫胎換骨般輕盈，真是諷刺，玄霄和夙瑤以瓊華、幻暝為代價試圖成仙，結果大夢一場，還失去了一切。

竟讓他陰差陽錯領悟到劍意，修成了劍仙。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随着瓊華化為糜粉，天河與菱紗雙雙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手臂一環摟住菱紗，眼中充滿擔憂，和夢璃對視一眼，兩人禦劍，分別帶着暈倒的二人飛向青鸾峰。

青鸾峰山清水秀，靈氣充裕，連萬物都容易生出靈智的地方，木屋中卻躺着兩個人。

慕容紫英守在韓菱紗身邊，看着她昏迷不醒，心急如焚。

過去幾日，雲天河蘇醒了過來，使用神器使他失去了視覺。但他作為兩把神弓的主人，有身負燭龍之息，對外界的感知也異于常人，因此沒過多久就可正常生活。

柳夢璃見天河已無大礙，菱紗又一直沒有好轉，族中大戰過後還有諸多事宜需要處理，她也只能先趕回幻暝界尋找救菱紗的辦法。

紫英把着菱紗的脈，脈象虛浮，有減弱的趨勢，即使身為劍仙之體，将靈力源源不斷輸送到菱紗體內。

她的身體卻像枯枝，沒有一絲生氣，腕上的靈石的光亮也越來越弱，沒剩下幾顆。

方法已經用盡，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離開尋找解開神罰的方法，将昏睡的菱紗托付給天河照顧後，便禦劍而去。

『兩個月後』

韓菱紗感覺到眼前的光亮，不适應地睜開眼睛，只見周圍環境有些熟悉，是青鸾峰曾經待過的木屋。

她緩緩坐起身子，不知道躺了多久，只覺得渾身僵硬，只得舒展一下身子。

屋內沒有別人，她擡起手臂拉伸時，兀地發現手上的注靈魂石已經黯淡無光，靈石之光熄滅，按理來說，她應該身亡才對，為何如今她安然無恙，手串也像普通的石頭一般。

正在思考之際，一陣響動從門口傳來，只見天河走了過來，靠近她的床邊，見到她坐起來也沒有絲毫反應。

“天河，只有你在這裏嗎？紫英和夢璃呢？”

雲天河聽到熟悉的聲音身形一滞，表情木了一瞬，頓時露出了笑顏，連忙撲到床邊，激動道：“菱紗你醒了！你感覺怎麽樣？”

菱紗這才發現天河眼睛的異常，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原來他剛剛根本沒發現自己醒了，她抓住他的袖口，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眼睛怎麽了？”

天河抓住了眼前的手，雖然看不見，但可以感覺到前方的風，安撫笑道：“用神弓時灼傷了眼睛，無礙，你沒發現我已經很習慣了嗎？”

他話音一轉，轉移了話題，“你不是問紫英和夢璃嗎，夢璃回幻暝界了，我要把你醒來的好消息告訴她。至于紫英，他說去為你尋找解除神罰的方法了，讓我照顧你，你現在既然已經醒來，他應該也快回來了吧。”

“這樣啊。”

韓菱紗正要下床，将腳踩在地上，準備穿鞋，就見到地上有明顯的血跡。

有一小片滴落的血跡，血痕隐約向門外延伸，她猛然擡頭，看向天河。

“天河，你受傷流血了嗎？”

雲天河撓了撓頭不明所以，“沒有啊，你為什麽這麽問？”

“這地上，有很明顯的血跡……”

雲天河蹲下身子，伸手探向菱紗所說的位置，抹了一下，湊近鼻尖，深吸一口氣，聞了聞，隐約能嗅到一絲血腥之氣。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不确定地開口。

“難道是，紫英受傷後回來過，見你沒事，又怕我們擔心就先行離開養傷了？”

韓菱紗看着地上的血跡，眉頭緊蹙，心中一直七上八下，解除神罰又怎會如此簡單，看不到紫英，他可能遭受的各種危險都在她腦海中不停地演繹。

可她又沒有任何其他辦法，能做的，只有把想說的話傳達給符篆，試圖讓符篆尋找他的蹤跡。

可是，一切嘗試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回信，也找不到人。

『一年後』

雲霧缭繞，山峰層巒，樹木吸收着山間的靈氣，長勢參天，仿佛過不了多久，它都可以開了靈智。

韓菱紗站在山崖上，向下望去，宛若無底洞般看不到盡頭，就如同對紫英的等待一般，情已生根，她不曾想過停止，只是日複一日地等着。

她取出符篆，同往常一般施以法術，但符篆的反應卻與平常不同，閃着金色光輝，有方向地飛去，她轉身順着符篆看去，就定在了那裏。

目光的盡頭，是那個心心念念的人。他就那樣面帶微笑，雙目含情，筆挺地站在那裏，原本烏黑的頭發不知為何變成了白色，但依然驚豔了時光，也溫柔了歲月。

她心中複雜的情緒一股腦地冒了出來，委屈，驚喜，想念，但更多地被無窮的欣喜掩蓋，眼底的水光盈盈，她飛奔過去，撲入了他的懷中。

“紫英，你這麽久都去哪裏了，怎麽回來啊？”

慕容紫英抱着懷裏嬌軟的人，聲音都輕柔了很多，他輕輕撫摸着她的發絲，薄唇輕啓。

“對不起，菱紗，讓你擔憂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他在菱紗昏迷的時候趕到了韓府，想起曾經菱紗所言，找到了韓府歷代收集的法寶神器。他馬不停蹄地，将所有在神明禁地才能得到的東西一一還回去，并願承擔所有的神罰。

禁地造成的傷勢并不嚴重，畢竟他還是劍仙之體，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直到他将所有物品一一歸還後，剩下了最後一件——九龍縛絲劍穗。

歸還劍穗之後，他見到了神君，見他如此懇切，又已修仙得道，便願意與做個交易，用他的今後不死不滅的仙途交換菱紗凡人幾十年的壽命。

他大喜過望，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可廢除仙途談何容易，何況他已是仙身，剜骨般的疼痛他可以忍受，但變成凡人以後，只剩下了微弱的靈力。

他勉強到青鸾峰看了一眼，見菱紗已經無事，就快速離開想躲起來養傷，可傷勢過重，他又變得近乎和最低階的修仙弟子修為差不多，躲起來沒多久就陷入了昏迷。

待他醒來，稍微恢複過來，就趕來了青鸾峰。過往的諸多艱辛，百般苦難，在抱着懷中人的這一刻，都不值一提。

“菱紗，我沒事，只是你送給我的九龍縛絲劍穗沒了。”

菱紗聞言低頭，只見紫英的腰帶上确實空空如也，她想了想，在他懷中擡起頭，看着他含着歉意的眼眸，開口道。

“它可是我送給你的，沒了的話你要賠我。”

慕容紫英，神色溫柔，語氣帶着笑意，“好，你想讓我怎麽賠？”

“既然它沒辦法代替我履行約定了的話，就只能我親自履約了，小紫英，我們成親吧。”

韓菱紗眼裏盛滿了星光，她嘴角上揚，踮起腳尖，吻在了紫英的唇角，後撤一步，鼻尖對着鼻尖，呼吸着彼此的氣息，言笑晏晏。

慕容紫英愣了一瞬，随即笑開，抵着她的鼻子親昵地搖了搖頭，“應該是我說，菱紗，你願意與我成婚，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好……”

話音未落，菱紗的回答就被堵了回去，紫英的唇抵着她的唇，細細密密地親吻着，舌頭掃過她的齒間，帶着溫和又不容置疑的氣勢，攻城略地。

韓菱紗完全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感覺中，大腦一團糨糊，好像有什麽事忘了問，但是，又有什麽重要的呢，反正，來日方長。

樹蔭下，草長莺飛，一對有情人擁吻，好似一幅绮麗的畫卷。

慕容紫英的眼中都是韓菱紗，無論在哪種境遇，他的視線總會不由自主地尋着她。

韓菱紗的眼中也都是慕容紫英，為他的細心而動心，也細心地關注他沉靜的面容下所有情緒的變化。

目光的盡頭，是心之所向。

韓菱紗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慕容紫英為她放棄了所有修仙弟子求之不得的仙途，與萬年壽數。

她也因此不會知道，對于慕容紫英來說，成仙的吸引力遠遠比不過一個她。

自她出現以後，她便成為了他的心之所向，他此生所求也不過她平安喜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