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計中計
計中計
醉仙樓服務周到,應對江湖上的場面也很熟練。
小二招呼着人收拾好二樓,又叫人把菜都上了,還順帶送了幾道涼菜。
“大人,”秦少遠坐在遲鏡辭對面,眨了眨眼,笑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遲鏡辭沒看菜,一直盯着少年看,聞言笑了笑,道:“你趴着睡覺那會。”
“嗷,那麽早,也不來幫我。”秦少遠打趣。
“唔?”遲鏡辭彎起眉眼,“我若是來幫你,你怎麽名震江湖呢?”
秦少遠得意極了,哐哐炫菜。
這頓飯菜吃的很快,主要是好多人都在盯着秦少遠看,他頗不适應,沒料到揚名後會是這種感覺。
長街上人山人海,擁擠不堪,攤販們招攬着客人,吆喝聲四起。
“诶,你今天幹嘛去了?”秦少遠看着攤子上的物什,随口問。
落後一步的遲鏡辭眯起眼,敏銳道:“你跟蹤我?”
“大人,”秦少遠被人群推着往前走,想說話都費力,他索性拉起大人的手腕鑽進了一個巷子,“我對你向來都是坦誠相見的,你呢?”
巷子逼仄,因着背陰還有點潮濕,卻又異常安靜,連巷子外的吵鬧都仿佛來自另一個塵世。
太傅大人平生第一次被人這樣追着問,偏偏他還無可奈何,他微微挑眉,還是不言語。
秦少遠有些生氣,他咬牙切齒的問:“大人不愧是大人,計中計,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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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顧自說起來:“假死騙了全大乾國的人,哦不,除了皇上,對麽?江湖朝堂大亂,你看似置身江湖之外,實則早已在背後操控全局,江湖只是你的戲臺,朝堂才是你的幕後。”
江湖天下,一朝風雨來。
全是這一人的手筆。
秦少遠不得不欽佩,但自己又算什麽呢?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麽?開了假死局,就沒用了,是這樣的麽?
“你為什麽生氣?”遲鏡辭眼裏滿含欣賞之意,秦少遠猜的八九不離十,憑借一點蛛絲馬跡就能才出那麽多,很聰明,他又接上自己的話,“你在氣我隐瞞你麽?”
秦少遠心裏閃過一個想法,他擡眼,皮笑肉不笑道:“太傅大人足智多謀,思慮周全,如何行事自有你的道理。我哪敢生氣,我也沒有什麽資格生氣。”
他講完這句話轉身就往外走。
遲鏡辭一怔,他看着少年的背影,眼裏有些許迷茫,他感覺秦少遠是生氣,可是似乎不單單是因為隐瞞,那還有什麽呢?
他一直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大街上,心底頭一次生出些許無措來。
這時,一個黑影出現,他垂首抱拳:“大人,陳王顧青君在讓辭,似乎派了人監視縣令。”
遲鏡辭捏了捏鼻梁,沉聲道:“派幾個人去保護縣令,再去幾個人遠遠跟着陳王,別離得太近,不然打草驚蛇。”
黑影應下便要離開,又被叫住。
“等等。”
黑影站好:“大人還有何吩咐?”
“你……去找找剛才那個少年,找到了告訴我一聲。”遲鏡辭吩咐着,他不熟悉讓辭,只能讓暗衛去。
暗衛偷偷瞄了眼面無表情的太傅大人,他方才可是一直跟着大人的,兩人的談話他都聽到了,難不成大人現在是要去殺人滅口?畢竟秘密被知道了,就不能留活口,他胡亂想着,應下後離開了。
遲鏡辭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經被誤解了,他出了巷子,混入人群。
天色漸暗,燈火喧嚣。
秦少遠拎着籃子,一襲黑衣融入黑夜,他走着泥濘小道,穿梭于小巷子內,在一戶人家停下了。
這是他和養父住的地方。
他推開沒有鎖的門,輕輕關上,又輕輕走進去。
院子不大,僅有一棵枯死的樹,他以前最喜歡爬樹上睡覺。
秦少遠又進了房間,默默點上自己帶的蠟燭。
房間裏灰塵濃重,他掃視一圈,輕輕地嘆了口氣。
桌上覆着一層厚厚的灰,卻還立着一個木牌,牌上無字。
秦少遠拿起木牌,用袖子慢慢擦幹淨,慢吞吞道:“老頭,我回來看你了。你說你,怎麽走的那樣早?叫你不要喝酒,你不聽。”
“我沒留在潇雨閣了,反正留在裏面就是給你賺酒錢的,你走了我也就沒什麽必要留着了。老頭,你說過要等着給我束發及冠呢……哦,還有,我連你的屍骨在哪裏都不知道。你說,潇雨閣會給你葬哪裏呢?老頭,一個人好孤獨啊。我還遇到一個大騙子,算了,不說他了,我陪你喝兩盅吧。”
昏暗的屋子裏,秦少遠拿起籃子裏的酒,一瓶倒在地上,一瓶自己喝了下去,這酒烈得很,是老頭生前愛喝的酒,他喝了一瓶,已經有些暈了。
他又從籃子裏拿出一些祭品,喃喃道:“全是好東西,也不知道你收的到嗎?”
月色很好,可秦少遠卻無心賞月,他眼眶微紅,心情也很低落,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注定了要孑然一身。
他沒有血親,連唯一的養父都撒手人寰,而他自己在潇雨閣形單影只多年,身邊人少的可憐。
無親無友,無牽無挂,沒有歸處。
推開門,秦少遠愣在了原地。
月下一人一襲素衣,站姿挺拔,如松如竹,目光如有實質的落在他的身上,情緒複雜,卻溫和寵溺。
他呆呆的喊了一聲:“遲鏡辭?”
“嗯,我在。”遲鏡辭嗓音很輕,似乎怕驚了少年。
秦少遠牙關緊繃,沉默良響,他啞聲道:“你怎麽來了?來看我是如何落魄的?”
遲鏡辭輕嘆一聲,似無奈似寵溺,他慢慢走過來,目光溫柔,他看着少年的逞強和自尊,輕聲道:“小遠怎麽可能落魄呢?你可是秦少俠啊。”
他走到少年跟前,垂下溫柔的目光,道:“我來認錯。”
“認錯?”秦少遠愣了愣,重複道。
遲鏡辭克制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沖動,笑道:“嗯,認錯。我不該騙你的。”
“你為什麽要騙我?”秦少遠不禁問,他一腔真心付出,卻被這人蒙在鼓裏,說不傷心是假的。
“起初是與你不熟,不便透露。後來是不想你牽扯進來,這裏面的水很深,我的身份遲早會被陳王扒出來,我和他總有一天會正面對上,我怕那時候你會被我牽連,”遲鏡辭道,“我不想你受傷,你信我麽?”
秦少遠耳垂有些燙,他移開視線,狀似鎮定道:“我信。”
遲鏡辭笑了笑,他發現秦少遠在他這總是傻乎乎的,他喉結微動,輕聲道:“你的事做完了麽?”
“嗯?”秦少遠疑惑擡眼,就撞進太傅大人深沉的眼睛,這雙眼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深不可測,現在的這雙眼似乎含着某種濃厚的情感,一觸即發。
他一驚,又慌亂錯開視線,心髒“砰砰”跳,某種情感呼之欲出。
“我帶你去河邊放河燈,去給你養父放一盞,好麽?”遲鏡辭笑着說完。
懸在心間的重物落地,秦少遠呼出一口氣,暗罵自己又想多了,他清了清嗓,道:“好啊,你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