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Chapter 29

你直直地坐在床上,良久,方回過神來。你驅動自己的雙腿,打算離開床鋪,卻發現它們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

你扶着牆壁撐過這陣劇烈的酸麻。

待雙腿恢複知覺,你走上前去,拽住長官“柒”的長發,拎起他孤零零的頭顱,向前走了三步,又折返回去,蹲下`身去,将長官“柒”無頭的身體扶正,把他與軀體分離的頭顱放回它本應生長的位置,這下,長官“柒”的屍體終于看起來有尊嚴些了。

你從金屬牆的裂縫裏走出來,發現囚禁你的“密室”就在長官“柒”辦公室的旁邊,長官“叁”已經在那裏等着你。他看着你沾滿鮮血的手掌和衣服,示意你将自己清理幹淨。你用長官“柒”的洗浴用品清潔了自己,換上長官“叁”準備好的、反z府軍的制式服裝,休息了一會兒,與長官“叁”商量演講的內容,敲定了演講需要注意的細節。

你來到長官“柒”專門用以演講與直播的房間裏,熟練地打開所需要的儀器,坐進長官“柒”專用的靠背軟椅裏。對于這些物件,你是很熟悉的,長官“柒”将你帶在身邊當作“人形展示物”時,你曾無數次目睹他擺弄它們。你本以為漫長的囚禁生涯中,自己已将它們遺忘,但是,沒有,也許是身體形成了肌肉記憶的緣故。

直視黑洞洞的鏡頭,你的內心一片平靜。

“長官‘柒’已經伏誅。”你以此作為演講的開頭。

你設想過無數次眼前的場景。當發現自己被蘇摩和膠囊營房毒害時、當目睹鸠克爾的死亡時、當刺殺失敗被囚禁時,你在腦內無數次演繹長官“柒”的死亡,你在心中設想過無數次殺死長官“柒”之後向全世界宣布他死訊的場景。你本以為,當那一刻到來,自己一定是興奮的,激動的,甚至有可能激動得語無倫次,激動得當場瘋掉。然而,此刻,“那一刻”終于到來的此刻,你卻如此平靜,你坐在這裏,面對鏡頭侃侃而談,內心仿佛無波的湖水。你知道自己的演講将被世界上幾乎所有的人收聽,你知道你吐出的每個字有多重要,然而你心如止水。被囚禁的日子裏,演講與辯論已經成為你的習慣,你知道說什麽最能煽動人的情緒,你知道哪些詞容易被對手抓住把柄。

你平靜地訴說着,訴說着長官“柒”、長官“玖”與羅伯特集團的交易,訴說着長官“貳”、長官“伍”、長官“陸”、長官“壹拾貳”、長官“壹拾肆”在“蘇摩事件”中的參與程度,訴說着“第七性治理”騙局的建立。你将長官“柒”準備的三份證據中的前兩份公布了出去,關于第七性身體的那份,你和長官“叁”決定過幾天再公布。

因為長達數月的與世隔絕,你的口齒并不太清晰,你無法規範地吐詞,在說到某些拗口的句子時你甚至會不自主結巴。然而,這些反而為你的身份增添了可信度——被父親抛棄的私生子,無父無母,輾轉社會底層,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這樣的你,如果對着鏡頭長篇大論、滔滔不絕,才真的令人懷疑。

你磕磕巴巴地說着,然而你的思維和邏輯是很清晰的。

你對着鏡頭展示着手裏的材料,這時候,你忽然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還對長官“柒”恨之入骨。然而,此刻,你坐在這裏,遵照長官“柒”的遺願行事,沒有半分不滿。你認為,這是長官“柒”的理想說服了你,或者說,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長官“柒”的理想和你的是有很大程度重合的——長官“柒”對你的侵害是實實在在的,然而現在你已經不在意它們了。

對此,你感到迷惑,你沒法找出自己這種變化的思維邏輯。你猜這大概是理想的力量。但是,為什麽為了私欲傷害他人是不可行的,為了理想,即使無所不用其極,卻依舊将被一部分人視為高尚?

你不明白,也不急着逼迫自己想明白——你還活着,要思考這個問題,你還擁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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