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瑪瑙翡翠金結珠

瑪瑙翡翠金結珠

雪雪蹲在無厭肩頭，一身雪白毛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可能是無厭一直就那麽站着，讓它覺得無聊了，它開始有些蹲不住，小步小步在無厭肩上挪動，舔舔爪子揉揉臉，在伸個懶腰打打哈欠。

然後就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下去，吓得死死抓住了無厭衣服。尖爪戳到肉還是挺疼的，無厭吃疼也只是微微皺眉，而後嘆口氣，把雪雪從肩上抱下來。

手裏安撫着雪雪，無厭擡眸朝那小攤子看過去。

都已經過了快兩柱香了……好吧，細嚼慢咽吃碗面用那麽長時間也正常。

正想着，就見卓絕從那攤子裏走出來，快步往這邊趕。

卓絕氣都顧不上順一下，就問道：“陸博年是不是當年去圍剿死魔城的人？”

無厭略微一想，點頭：“官府給的卷宗裏，是記載了他去過。那時候他剛從軍學出來，第一次去西域參與戰事，就是圍剿死魔城。”

卓絕喜道：“那就對了。之前的青州港和行雲樓，死的人都能确認身份嗎？有沒有曾去圍剿過死魔城的人？”

無厭卻道：“目前還沒有，青州港失蹤的船上能确認身份的只有十一人，行雲樓現在還有五具屍體不明身份。知道身份的死者裏，還沒有軍學出來的。”

卓絕正色道：“如果剩下的人裏，有人是當年去圍剿過死魔城的人，那這三起案子關系就大了。黑蛇吞月的圖案，曾經讓死魔城覆滅的人，黑蛇神索命！有人打着黑蛇神索命的幌子，要除掉這些在曾在白袍軍中任職的人。肯定還會再動手的，目前賦閑在家的人，要先找出來才行。”

無厭覺得他憑空的設想不怎麽站得住腳，但很有道理，便道：“我知道了。”

而後他把衣服丢回給卓絕，問道：“吃飽了？可以走了嗎？”

他實在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了，就算離那攤子遠，他也受不了。

“好，走這邊。”卓絕邁開步子，“不是說陸夫人平日裏常去買衣服胭脂和首飾嗎，挨家問問，說不定還能知道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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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被小吃攤子包圍的窄巷離開，轉進大街，便是這城中主幹道，兩旁都是大大小小的商鋪，看着還有些繁華，比起京城來就差遠了。

卓絕仔細瞧着店頭牌匾，忽見一家胭脂水粉店，稀奇道：“這萬熙閣都開到這種小地方來了？”

萬熙閣是個這兩年才開起來的胭脂鋪子，短短兩年就勢頭直追衆香閣和馥春坊這兩家做了幾十年脂粉生意的老字號，特別受小姑娘歡迎。尤其是武林中的女子，對萬熙閣的熱情更是猶如烈火。

傳說這萬熙閣的老板是個極有風情的絕代美人，不少人光是因為他的名頭就心甘情願掏錢。這位美人每次弄出了什麽新東西，還要選個地方辦次宴席，邀請萬熙閣的客人前去。有的人為了能見到他一面，還不惜一擲千金買他的宴會請帖。

而且有傳聞說，經常能看見宴會散席後，武林盟主柳淵跑去找這位萬熙閣的老板。連堂堂武林盟主都能淪陷，普通老百姓也就罷了，武林中人誰不會因為好奇而多看萬熙閣的東西兩眼。

之前在江南那邊的時候，卓絕就因為好奇進去看過，然後就迷迷糊糊買了一堆東西出來。沒想到這個小鎮居然也能見到萬熙閣，看來萬熙閣的生意是真的紅火。

卓絕正在心裏感嘆，無厭卻道：“假的，萬熙閣門店現在還只在江南一帶，北邊富家小姐想用萬熙閣的胭脂水粉，尚且要托人從江南帶過來，這裏怎麽可能會開起一家萬熙閣。”

卓絕看着那擠滿人的小店：“可這人還是挺多的……那麽多傻子？假冒萬熙閣騙人，官府不管的嗎？”

無厭冷漠道：“你仔細看看萬熙閣三個字前面是不是還有字？”

卓絕這才眯起眼，仔細觀察這塊門店匾額。

黑色的底漆，刻了三個大字萬熙閣，字刷的是金漆。但三個金字前邊，還有兩個小字“千輝”，這兩個小字沒有刻，只是用深棕色的漆刷了出來。

大片的黑色底漆上用深棕色寫兩個小字，又是挂在那麽高的地方，加上房檐陰影遮擋，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可這也不能說人家是冒充萬熙閣，畢竟人家是叫千輝萬熙閣。

卓絕感嘆：“這也太損了……你說陸夫人回來這裏買東西嗎？”

“不太可能……但還是去問問。”無厭說着便進了門。

老板是個富态男人，看着別人在店裏忙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無厭進門時，他便笑呵呵地道：“兩位小公子是要給娘子買些胭脂嗎？”

無厭搖搖頭，亮出令牌：“我只是來向掌櫃的問個人。”

“這樣啊，您說您說。”這老板看見是捕頭也沒變臉色，依舊笑臉相迎。

無厭道：“城北陸博年的妻子，你可認識？”

老板為難道：“哎唷，這我不太清楚……我這店裏每天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眼熟的真沒幾個。要不您給個畫像，我讓店裏的人也來認認？”

卓絕看向無厭：“她有畫像嗎？”

又不是要通緝，根本沒必要給一個死者的妻子留畫像，無厭身上當然是沒有。

不過無厭對那老板道：“掌櫃的這裏可有紙墨，我畫給你看。”

“有有有。”老板連忙點頭，“翠翠，快拿紙筆過來！”

無厭拿到紙筆便開始繪制陸夫人的畫像，不過寥寥數筆，竟已有陸夫人的神韻。那老板沒等他畫完便道：“知道了知道了！她脖子上還有顆痣對不對？”

無厭道：“沒錯。”

老板道：“那我記得，以前來過我這裏一次，嫌棄我的珍珠粉不好，那天還好幾個小姑娘在看胭脂，聽她這麽一說差點讓我這關門。分明就是她自己不識貨！還好她再也沒來過。不過我倒是經常看見她去對面金鋪，那家是我們這手藝最好的，每樣首飾都是純金，在他家買首飾，嫌樣式不喜歡了，花上一百文就可以讓他融了再鑄。我們這喜歡金子的姑娘都愛去。其它的嘛……我就不知道了……這女人我當真不熟。”

無厭擱下筆，道：“多謝掌櫃。”

對面的金鋪開着門，人卻不如這邊多。

胭脂水粉總要消耗，金銀首飾卻能用上很久，買了一樣得過很久才會再買一樣。除非有錢，不然不會經常去。

陸博年在這地方，倒也算得上是有錢人了，經常給妻子買點首飾也不是太為難。

無厭出門，雪雪就在他肩上扒拉爪子喵喵叫。

“要下去？”無厭溫聲道，“那就下去吧。”

雪雪得了準許，立馬一蹦，飛速蹿進那金鋪裏。然而它沒有乖乖等着無厭過來，而是呲牙咧嘴對着裏面一聲吼。

無厭的腳步立即一頓。

雪雪：“喵！”

那店裏有個男人道：“誰家的貓？”

雪雪忽地一躍，直接跳到了店裏的桌子上。

男人急忙道：“這可不能上來啊……快下去。”

無厭邁入店中：“雪雪，下來。”

雪雪腦袋往那男人身前一探，眯眯眼睛，轉身跳到無厭腳邊。

男人道：“兩位是要買金飾嗎？店裏這些都可以瞧瞧，若是都不喜歡，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款式，我都能做。”

無厭點點頭：“嗯，先看看。你是這兒的老板？聽說你手藝不錯。”

說罷還當真就在店裏轉起了圈，目光就在那些金簪金镯金耳環上面游移。

“我是，店裏的首飾都是我親手做的，客官可以放心買。”

無厭嗯一聲，仔細看着，還真像是要給誰精心挑選一樣禮物。

這些首飾制作得都很精美，每個花紋圖樣都刻得十分細致，看得出來，制作這些首飾的工匠必定是練了很多年功夫的。

只是那麽多的首飾，全部都只用了金子，連顆寶石都沒有鑲上去，看多了不免覺得有些單調。

卓絕奇道：“掌櫃的，你這些首飾都只有金子啊，不鑲嵌點別的上去？我看最近不是很多人都喜歡用金鑲玉的首飾？”

老板道：“這是小店特色，只用金。但你細看，用不同的工藝做出來的質感都不一樣。比如這支鳳釵，頭、眼睛、喙、翅膀、尾羽用的工藝都不一樣，所以才能做得如此精細，你細看尾羽，那是一根根極細的金絲合在一處，與真的羽毛一般。”

忽聽後面一人大喊道：“王掌櫃，你要的綠翡翠镯子我給你送過來了！”

老板向兩人賠個笑臉：“二位稍等，我去拿下東西。”

無厭瞥了進來的那人一眼，淡淡道：“沒事，你去吧。”

進來的那人把一個木箱子小心地放在桌上，打開以後，裏面是幾只镯子，什麽瑪瑙翡翠玉髓都在裏面了。

金店老板手剛放到其中一個紅镯上，那人就連忙制止：“掌櫃的，這雖然也是翡翠，可卻是極名貴的紅翡翠，要送去別處的，不能輕易碰啊。”

老板愣了一下，笑道：“這樣啊，我就是看這镯子不錯，想瞧瞧。”

那人道：“要不是有主了，肯定給您瞧。您看看您的這個，也不錯了，多漂亮。您看看沒問題，我可就去送別的了。”

“好好好。”老板低頭看木箱子裏面的手镯，卻遲遲沒有拿走他的翡翠镯，“我的是哪一個啊？”

那人頓時驚奇道：“這不就一個綠镯子嗎？那就是您的啊。掌櫃您最近敲金子敲得眼睛都花了？”

他把那個綠翡翠镯拿了出來，親手遞過去：“您拿好，沒問題吧？”

老板緩緩轉動手镯，到處都瞧了一遍，點頭：“沒問題，你先去忙吧。”

卓絕咋舌，悄聲道：“他不會是根本分不清吧？”

無厭眼神變了變，看人離開，輕輕拉拉卓絕，示意一起過去。

老板送走那人，拿出錦盒将手镯小心放進去。翡翠這東西可不像黃金，金手镯摔兩下沒事，翡翠可就不行了。

“掌櫃的，我已經看好了。”無厭走到他身前，“我想讓掌櫃的，幫我做一支獨一無二的金釵。”

老板換上笑臉：“客官想要什麽樣的？”

卓絕道：“他啊，想送給他的小娘子，不過店裏這些金釵年輕姑娘帶着太過莊重，少了點靈動。”

“我想把這個紅瑪瑙，鑲嵌在釵上。”無厭直視金店老板雙目，緩緩取下手指上佩戴的綠玉戒指，“這是我娘給我的，說要給未來兒媳。把這紅瑪瑙鑲在上面，意義非凡。”

老板卻面露難色：“這個……看客官的衣着，應該家中富貴，這紅瑪瑙必定也價值不菲吧？可是小店一向只做金飾，對珠寶鑲嵌之類的完全不懂……怕切了這珍貴之物，卻做不出好釵子……要不您……”

無厭默默轉過頭，與卓絕對視。

兩人都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卓絕嘆氣：“我看你還是再去找找吧，畢竟是要給媳婦的東西，能做最好的，就做最好的。也別為難掌櫃了。”

無厭遺憾道：“好吧。掌櫃的，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再來找你吧。”

“你那貓反應那麽大，是不是聞見什麽了？”一離開金店，卓絕就問道。

無厭道：“雪雪是聞道了它熟悉的氣息，它今天剛去陸宅書房聞過，肯定與此有關……加上陸夫人常去金店，已經很可疑了。還得再确認一下……”

兩人心照不宣，直往官府趕。

“把卷宗給我。”無厭沖進堆放卷宗的文書閣，正低頭忙活的衆人紛紛擡頭。

一人道：“無厭大人，陸宅案的卷宗還沒整理完全，大人要看哪一部分？”

無厭道：“他們的女兒陸知知。”

那人頓時轉身去拿了一本書冊過來，翻到中間遞過來：“請過目。”

無厭冷冷看着那短短兩頁紙上所寫的字，目光幾乎能把這薄薄制成穿透。

陸知知，有紅綠之症。

卓絕啧啧兩聲，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們說，爹和娘都沒有這種病，能生出一個有病的女兒來？”

那人一愣：“可陸知知的确有這種病症……陸博年有沒有就不清楚了。”

無厭冷聲道：“不可能，陸博年能進軍學，怎麽可能會分不清紅色和綠色。”

卓絕斂了笑容，正色道：“你們确定她分不清紅色和綠色？”

那人看他這樣的神情，堅定道：“陸知知在廣平城念書，事發第二天早上，官府之人就托廣平官差去找到了她，然後才錄下這些信息。她有紅綠之症，還是教她習畫的先生說的，不會有錯。”

“好。”無厭緩緩吐出這個字，“現在去抓捕陸夫人，還有萬隆金店的掌櫃。”

那人愣道：“大人，你是說，把陸夫人先抓起來？可是我們現在……”

卓絕輕輕一笑：“罪名是，與人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