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楚囚相對不成聲(中)

楚囚相對不成聲(中)

另一處,王掌櫃因為見到了陸夫人,面色不是很好,連表現出的鎮定都極為勉強。

卓絕坐下後悠哉悠哉地道:“別擔心,我只是有點事要問你。”

王掌櫃皺眉道:“大人這是何意?”

他還沒眼瞎到認不出卓絕的地步,才去過自己店裏的人,怎麽也該有點印象。如果只是問點事情,何不在店裏就問,還要把他抓到這種地方來才問?

卓絕道:“城北陸宅案,你應該聽說過吧?”

王掌櫃急道:“這兩日鎮上傳得沸沸揚揚,自然聽說過。可我只是一個生意人,陸宅的事怎麽會與我有關?”

卓絕籲口氣,從桌上拿起一本冊子:“不是陸宅,只是我們搜陸宅的時候找到點東西……懷疑你賬上做了手腳,有偷稅漏稅之嫌。”

王掌櫃看着他手裏的東西面色一動,驚道:“什麽?”

卓絕手上拿的,是金鋪賬本。

去過自己金鋪的人把自己抓了,還在牢裏碰見同謀。換了誰都能想到有事情敗露的可能,自然而然會有所警惕,倒不如先引開他注意,旁側敲擊。而這敲門磚,就是這賬本。

“我們問過金鋪周圍的人了,都說陸夫人常去你店裏……陸夫人常常出入金鋪,這上面卻沒多少她買首飾的記錄。”卓絕拿起桌上随意翻了幾頁,“她跟掌櫃那麽熟?熟到不買東西也要經常去坐坐?”

王掌櫃神色放松了一些:“做生意當然要有幾個談得來的朋友,這有什麽奇怪的?”

“不奇怪。”卓絕笑着合上賬本,“可陸夫人那裏有大量出自金鋪的首飾,跟你賬本寫的完全對不上。王掌櫃既然是位安分守己的生意人,這個賬本裏寫的,應該不會有假,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你送她的?”

“是。”王掌櫃并沒有否認,“我與她認識多年,本就不該在錢財上計較,她看中店裏東西,我常常就随手送了。十多年下來也就送了那麽點,算不上多。”

卓絕笑道:“真不是她花錢買了,你卻沒記進賬本,就為了少交些稅款?你們又是熟識,她肯定配合你說這是你送的,她沒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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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只覺他所言十分離譜,含着怒意搖頭否認:“那麽一點小錢,犯不着算計那麽多。”

“一點小錢?”卓絕嗤笑道,“金飾十稅一,可不少了。她那裏的金鋪首飾加起來少說也有白銀萬兩。普通人家一年下來最多也就花上幾十兩銀子,光這稅都夠你用十幾年……在這個小鎮上,有人一輩子都見不到那麽多銀子,怎麽能說是一筆小錢。何況還不止是她……你這賬本上記的東西也實在太少了,就賣出那麽點東西,真夠你把店開那麽多年?”

王掌櫃臉色一沉:“金飾貴重,本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一行,哪有那麽多人天天買貴重首飾,就是富人嫁女也最多花個百兩。平日裏靠手藝收些費用,一直賣不出去的融了重鑄,足夠把店開下去了。”

“所以那些東西,真是你送給她的?”卓絕玩味地打量着他,“一文錢都沒賺?”

王掌櫃道:“千真萬确。”

“是嗎?我不信。”卓絕輕輕眯起眼,“你跟她究竟有多深的感情,能讓你送她價值萬兩的金飾?”

王掌櫃沉聲道:“大人,我說了,我與她相識多年。”

“就那麽簡單?我可是聽說你以前追求她,只是後來她卻嫁給了別人。”

王掌櫃猛地一怔,旋即道:“是,我是喜歡過她,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卓絕笑笑:“你這十多年來,沒有娶妻成家,還一直在送她東西,難不成是還沒死心?”

“這似乎是無關之事。”王掌櫃冷冷道,“大人,我沒有記過假賬,我賣出多少,賬本寫的就是多少。”

“是啊,這跟你有沒有偷稅無關。不過,跟另一件事就有關了。”卓絕目光直直射向他雙眼,目中神光逐漸變得銳利,“陸知知,是你和陸夫人所生。”

王掌櫃頓時大喊:“血口噴人!”

一直在卓絕旁邊記錄的官差都給吓得一跳,猛拍桌子:“住嘴!”

卓絕繼續道:“陸知知有紅綠之症,你也有。”

王掌櫃聞言,忽然間想起什麽,倒吸一口涼氣:“你……你們……”

卓絕冷冷一笑:“我們在你店裏給你看的紅瑪瑙戒指,根本就不是紅瑪瑙,而是綠玉。我們說是紅瑪瑙,你卻沒有半點疑惑,你根本就分不清紅綠。”

王掌櫃冷哼一聲,收斂起那些許慌張:“患這種病的人千千萬萬,她的女兒恰好與我有同樣的病,便能斷定我是她女兒的父親?照這樣說,天下的啞巴都該是一家了。”

“這和啞巴可不一樣,紅綠之症能傳給孩子,陸博年根本沒有紅綠之症,陸知知只能是陸夫人與一個患病的男人所生。”卓絕臉色嚴峻,“患有紅綠病,又常與她往來的男人只有你!何況你本就對她有意!”

“我沒有……”王掌櫃呼吸漸促,一句話說出,卻似在垂死掙紮。

“你與一個有夫之婦生下孩子,已是證據确鑿,狡辯無用!”卓絕厲聲道,“你與她合謀殺了陸博年,以為這樣就能拿着陸博年的家産,名正言順在一起了?”

言罷,他漠然注視着王掌櫃。

王掌櫃胸口劇烈起伏着,呼吸聲音粗重得極為明顯,一雙眸子被洶湧的瘋狂完全淹沒了。

“他該死!”半晌後,王掌櫃咬牙道,“如果不是他,袁霞本來就該嫁給我!他搶走阿霞,還每日虐待她,本就該死!”

“嗯?”卓絕看着他如此激動,心裏非但沒被感染,反倒冷嗤一聲。

若是不出所料,他該說一個讓人同情的故事了。

王掌櫃的眼睛已然布滿血絲,幾乎聲嘶力竭:“我與阿霞早已相識……可那時我身無長物,她爹娘認定我沒法讓她過上好日子,不讓她嫁給我。本來喜帖已換,只差定個日子了,卻告訴要給出千兩彩禮才能娶她。我在外沒日沒夜學這些本事,不就是為了娶她成家!可是呢?陸博年只是個殘廢!死了一個女人還帶着個半大孩子的殘廢!他不過是運氣好些,去戰場上炸傷一條腿拖着條命回來,得了朝廷安置而已,他本來也跟我一樣什麽都沒有!他娶了阿霞,卻那樣對她!他本來就該死!”

“打她罵她?”卓絕略微沉吟,“既然如此,她早就可以用這個理由與陸博年和離。拿着一半家産帶着孩子跟你成親,何必等到現在,還要讓你殺人?你就沒有想過,她是在利用你?”

“利用?”王掌櫃大笑,“不可能!我們已經約定好了,若是事情敗漏,我們就一起做鬼。”

卓絕搖搖頭,這都能講出來,看來這兩人的計劃沒多周密。

“可她卻說,是你一直糾纏她,而她卻不敢告訴旁人。她本以為陸知知是陸博年的孩子,結果發現孩子有紅綠之症。你得知此事,還以此要挾過她……”卓絕唇邊多了幾分諷刺,“丈夫犯錯在先,她和離改嫁便可,何必要你冒着個險,殺人償命,她真會舍得讓愛人背這種罪名?她根本就是想讓你們兩個男人一起消失,你還真以為她是要跟你在一起?”

“不可能!”

卓絕繼續道:“我們查過了,陸知知從開蒙起,就被送去稍遠些的私塾念書,其實不過是為了讓陸博年和她少接觸,免得被發現女兒分不清紅綠。但陸知知是與人偷情所生之事,早晚會暴露,那時就是她有大錯。你們這兩個隐患,可都是她眼中釘肉中刺。這回親自動手殺人的又不是她,她哭幾下,把身上的疤給人看一看,興許就回家帶女兒去了。可你呢?還約着一起做鬼呢?你自己去做吧。”

王掌櫃心中疑慮起來:“不可能……她真那麽說的?”

卓絕笑了,微一挑眉:“不然我怎麽知道那麽多?”

他都懶得去看王掌櫃反應,起身掃了一眼官差記的供詞,漫不經心地道:“反正你與她偷情,合謀殺人,我們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有供詞,只需查出你們如何作的案……你可能不知道吧,跟我一起去你店裏的,可是洞明司的無厭大人,京城三捕之一,他以前查的都是什麽案子,你這點小把戲也夠在他面前現?”

無厭的名號一出,王掌櫃當真是被鎮住了,臉上表情變了又變,讓卓絕看得好生痛快。

“無厭大人才用幾個時辰就查出你們二人就是兇手,想來查別的也用不了太久。你還不如早些交待,免得她把事都推給你了……”他拿着供詞要給人畫押,忽然又道,“對了……無厭大人可是心善得很呢,陸知知是無辜之人,為了減少你們兩個對她的影響,他必定會想法子給她一個體面……這個體面總不會牽扯上你這個奸夫。把押畫了,再好好想想後面怎麽交待吧。”

王掌櫃仿佛丢了魂魄,死死盯着證詞,卻半天沒有動作。旁邊官差忍無可忍,直接抓起他的手,在那份供詞上摁下一個指印。

“帶他回去吧。”卓絕收起供詞,轉身離去。

王掌櫃被官差拽起,行動遲緩得如同木偶,沒走兩步,便頹然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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