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衣
黑衣
穆千秋從松竹院回來後,就收拾準備去昭洲的東西。
“你要去哪裏?”背後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出現在穆千秋身後。
穆千秋仿佛早已習以為常,頭也不回地收拾衣服,語氣淡漠冰冷道:“程老夫人讓我陪程安去昭洲看病。”
“程府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讓你去?”
“程元婚期将至,府裏哪還有閑人。”
“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程老夫人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會放任你和程安在一塊?”黑衣人仍舊不依不饒地發出質疑,總覺得不對勁。
穆千秋被他搞的心煩,一把将手裏的衣服扔到床榻上,轉身看向身後黑衣黑面的男人,神情冷漠,道:“要是覺得我騙你,你就親自去問,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黑衣人見穆千秋生氣了,識相地不再說什麽,只是從身後拿出一件白色花紋紗長裙,遞到穆千秋面前,道:“這是你母親做給你的,最近她身體不好,這衣服是她在清醒時,一針一線趕工出來的。”
穆千秋聽到母親的消息,眼神觸動,表情瞬間柔軟下來,聽到母親身體不好,神色緊張,趕忙問道:“我母親沒事吧?”
黑衣人搖頭,道:“夫人并無大礙,只是陳年舊疾,每次趕上陰雨天就會體虛發熱,不過已經找醫者看過,并無大礙。”
穆千秋得到肯定的回答,懸浮的心才算落下,接過黑衣人手裏的白裙,纖細的手指拂過衣服上淡淡的薄紗,眼眶微熱,手掌顫抖。
黑衣人知道母親就是穆千秋的軟肋,順勢說道:“你母親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你親手為家人報仇,如今你在程府,必須要用盡一切機會,抓住程泰的把柄,一旦回到京城,和你母親裏應外合,讓當年殺害你家人的兇手,全部付出代價。”
穆千秋神色複雜,手裏緊緊握住布料,擡眸看向窗外,明月高懸,曠野難安,心中說不出的情感,程家待她不薄……
黑衣人見穆千秋神情猶豫,感覺到了她的動搖,提醒道:“你不會在程家這個安眠鄉裏呆久了,連家仇都忘了吧,別忘了程家也是間接害死你父親的幫兇!”
穆千秋平複心緒,面色微沉,擡眸眼中帶着冰冷,看着黑衣人,道:“我怎麽做,用不着你來知會,管好你自己的事,如果被人發現了,我也保不住你的腦袋。”
Advertisement
黑衣人一愣,穆千秋眼底的威壓,讓他瞬間慌神,淡忘許久的恐懼,仿佛在心頭卷頭重來,強裝鎮定,點頭道:“我會小心。”
正在兩人交談之際,穆千秋院裏的小侍女從外院走進來,感受到腳步聲的穆千秋立即向黑衣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趕緊離開。
小侍女走到門口,因為穆千秋特地囑咐過,沒事不要随便吵她,只好站在門口,擡手敲門提醒道:“小姐,夫人和老爺叫你一起過去用晚膳。”
“好,知道了,等我換好衣服回去。”
穆千秋看着一旁不緊不慢的黑衣人,指着後窗的位置,示意他趕緊離開。
黑衣人望向窗外,眼神轉移到穆千秋身上,便轉身,從後窗跳走。
收拾完行李後,天色漸晚,穆千秋松了一口氣,起身往主院走,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烤肉香味,炭火濃煙,從側屋飄來。
程夫人見穆千秋進來,趕忙拉住她的手,解釋道:“阿秋你來了,你幹爹今天非要給你露一手,老早就架上火炭,咱們去側院花園那邊吧,現在差不多就能吃了。”
穆千秋微微抿嘴一笑,點頭道:“嗯。”
兩人走進花園,只見程老爺坐在碳烤架前,平日裏統軍打仗的元帥,竟然在小花園裏烤肉,身上看不出半點軍人的架子,若是讓由洲城的百姓知道了,估計又要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穆千秋倒是不意外,應該說早就習以為常,程元帥有兩個兒子,這輩子的遺憾就是想有一個女兒,小時候就幾次三番地說想做穆千秋地幹爹,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給穆千秋帶禮物,雖然穆千秋是他們的養女,可從小到大在程父程母得到的愛一點也不少。
穆千秋看着面前溫馨的場景,瞬間覺得有些恍惚,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一場不切實際的美夢,腦海中卻不斷重複黑衣人的話,程家夫婦也是害死父親的兇手?可他們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十幾年如一日地照顧她。
可是一想到慘死的父親,和素未謀面的母親,那些未曾經歷的苦難與沉重,仿佛洪水一般奔湧而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也不配過上幸福的生活。
往事重演,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程元帥見穆千秋神色有些恍惚,手裏拿着烤好的肉串,在她面前擺了擺手,提醒道:“千秋,怎麽楞起神來了,快吃一會就涼了。”
穆千秋收回心緒,接過遞來的肉串。放在嘴裏輕輕一咬,外焦裏嫩的口感,配上恰到好處的香料,點頭認可,道:“很好吃。”
原本表情忐忑的程元帥放下心來,轉身又投身到火熱的燒烤爐前面,嘴裏時不時哼起兩句小曲。
程夫人拉過穆千秋到一旁的木桌前坐下,溫熱的手掌握住穆千秋發亮的指尖,聲音和善溫柔,道:“去昭洲的事,我聽老太太說了,如今幹娘想知道,阿秋是怎麽想的。”
穆千秋料想到程夫人會問,平靜回答道:“如今正直大少爺婚期,府裏忙亂事多,我能幫上忙就好。”
“在幹娘面前還這樣,幹娘是問你,覺得安兒怎麽樣?”程夫人好奇湊到穆千秋跟前問道.
穆千秋看出程夫人的意思,假裝不懂,只是點了點頭,道:“二公子很好,為人正直。”
“若……幹娘想讓你做兒媳婦,阿秋願不願意呀?”程府的兩位夫人算是盯上穆千秋這塊香饽饽,接二連三的當說客,要她當程家的媳婦。
穆千秋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二公子早晚都要建功立業,身邊妻子該是能為他助力的女子,不該像是我這樣的孤女。”
程夫人緊握住穆千秋的手,攬住穆千秋的肩膀,皺眉解釋道:“誰說你是孤女的,程家就是你的家,是你永遠的靠山,阿秋若是不喜歡小安,幹娘就去給你尋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抓過來當倒插門。”
程夫人還想說話,卻被一旁的程元帥打斷,道:“現在孩子們孩子小呢,你這麽早就操起心來幹嘛,阿秋別理你幹娘,過來吃串。”
程夫人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忙點頭應和,道:“幹娘就是希望阿秋可以一輩子陪在我身邊。”
一旁的程元帥插話道:“孩子大了,哪有不出去闖蕩的,雛鷹不經磨難飛不到更遠的天空。。”
“你這臭嘴,說話太不中聽了。”程夫人拉過穆千秋,靠近自己身邊坐,道:“程安從小被府裏嬌慣,被養的沒有章法規矩,你們這次去昭洲,你幫幹娘好好管教管教他,他要是不聽你的,回來我收拾他。”
“好。”
第二日之後清晨,程府早就準備好了馬車行李,準備了一隊人馬跟在馬車引路,保護程安的安全。
而穆千秋則是早早收拾好,守在馬車前等着啓程。
程家人都等在門口送行。
程安這時才姍姍來遲,不過卻是沒用人擡着,而是雙臂撐着兩根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到衆人面前。
換上一身方便的勁裝,寬肩窄腰大長腿,勁瘦有力的身材被勾勒地一覽無餘。
程元心疼弟弟,趕忙過去扶住程安手臂,嘴上責怪道:“怎麽不坐架子,傷筋動骨一百天呢。”
程安笑着搖頭,道:“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那麽多人伺候,更何況把腿摔斷,也是我咎由自取,怎麽能影響別人呢。”
程元驚訝于弟弟态度的轉變,自然也拗不過他,只是不放心的守在他身旁,怕他摔倒。
程元帥抱着手臂站在門口,調侃道:“早就該讓這小子明白明白,在家是公子少爺,在外面可不是。”
程夫人聞言給了程元帥一拳,小聲說話示意他趕緊閉嘴道:“兒子懂事了,你還不少說兩句。”
“哼,他懂事,他別給千秋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程安走到程老太太面前,朝着衆人恭敬,道:“爹娘,奶奶,大哥,不必擔心我和阿秋,等我治好腿上,我們就即刻回來,來回應該能趕上大哥的婚禮。”
程老太太面露欣慰,點頭囑咐道:“路上颠婆,不必太過着急,務必要注意自身安全,願我孫兒能在旅途中有所成長。”
程安眼神堅定,餘光看向身側的穆千秋,點頭道:“奶奶放心,我會像個男人一樣,保護好阿秋。”
程安很少離家出遠門,這次幾乎是每個長輩都囑咐了他一遍,注意安全,不能沖動。
程夫人見天色不早,催促提醒道:“天色不早了,還是趕緊啓程吧,天黑前還能趕到衡城。”
“嗯。”
程安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上了馬車,穆千秋也翻身上馬,身後的侍衛隊也準備齊全,隊伍邁開腳步,啓程向昭洲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