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洞察
洞察
一場酒宴下來,穆千秋安靜地站在程安身邊,時不時便能感受到對面傳來的炙熱的眼神。
郭成雖然因為程安收斂了明晃晃的色笑,但熱切的眼神卻一直停留在穆千秋身上。
直到天色漸暗,郭成和程安杯盞交錯的頻次逐漸慢下來。
郭成喝得醉眼迷離,滿臉潮紅,在手下攙扶下,才踉踉跄跄地站起來。
程安臉頰微微泛起紅暈,面色卻異常平靜。
看着郭成站起來,自己也扶住穆千秋站起來,道:“郭大人好酒量,在下佩服,在下手裏還有幾瓶陳年佳釀,有時間還想請郭大人賞臉品嘗。”
郭成搖晃着腦袋,擺了擺手,道:“程公子太客氣,今日就到這裏,改日本官好好設宴,你我再聚。”
兩人相互寒暄一陣,郭成作為當今世家之首郭家的人,自然也不是酒囊飯袋之輩,對程安如此,完全是看在程家的面子上,何況程安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兩人便很自然得選擇喝酒投機。
郭成走到門口時,晃晃悠悠地轉過頭,眼帶色意,笑沾淫容,将視線赤裸裸地投射到穆千秋身上。
“穆姑娘,咱們來日方長。”
穆千秋眼神淡漠,站在程安身邊,語氣未有波瀾,道:“郭大人慢走。”
郭成走後,原本表情雲淡風輕的程安支着穆千秋站着的程安,頓時卸了力氣,瞬間倒在她的懷裏。
穆千秋趕忙扶住倒下,攬住他的肩膀,踉跄站穩,程安身上酒氣濃烈。
他聲音有些沙啞,費力從穆千秋懷裏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坐到身後的椅子上。
程安低垂着頭,彎着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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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千秋嘆氣,轉身準備要出去,剛邁開腳步,手腕一下子被握住。
“阿秋,我好難受……”
“我去要些醒酒湯。”穆千秋想要掙脫他的手。
程安低着頭,拉着穆千秋的手,不松也不說話。
穆千秋無奈,轉頭将屋外的護衛首領喊他要一份醒酒湯過來。
低頭看着程安面色有些蒼白,稍稍蹲下身子,伸手探向額頭,微微發燙的觸感傳進手心。
身上傷口還沒恢複,又那麽多喝酒,不發燒才怪。
“阿秋,對不起。”程安聲音弱弱,不敢擡頭看她。
穆千秋皺眉,聲音淡漠道:“你身體有傷,還這麽喝酒,自己的身體不愛惜,別人沒辦法。”
“阿秋……”
程安渾身酒氣,不知是真醉還是裝醉,抓着穆千秋的手不撒,嘴裏不斷重複着阿秋,阿秋。
穆千秋扭動手腕,卻越動越緊語氣中帶着無奈,道:“你剛才不是酒味笙歌,美人快活的,現在怎麽就成了委屈的小可憐了?”
程安眼皮酸重,費力拿臉蹭了蹭穆千秋的手,像一只軟軟的小兔子,聲音悶悶的,道:“我是你的小可憐嗎?”
穆千秋皺眉,怎麽喝點酒,性格變得更黏人了。
護衛首領将醒酒湯端進屋,看着程安黏着穆千秋的樣子,尴尬的幹咳兩聲,道:“穆姑娘……醒酒湯來了。”
穆千秋點頭,現在抽不開身,道;“二公子現在喝多了,等他清醒清醒再回去吧。”
護衛首領識相退出去,看着自家公子完全人前冷漠纨绔貴公子,怎麽到了穆姑娘面前,柔弱可憐小白兔了呢。
看來距離二公子攻下穆姑娘的心的時刻,已經是指日可待了。
護衛首領此時的心思穆千秋是不可能知道的,如今讓她苦惱的還是程安這個大活寶,
穆千秋推了推程安,将醒酒湯放到他身旁的桌子上。
“把醒酒湯喝了,免得難受。”
程安擡頭,看向穆千秋,眼眸閃着亮光,道:“你心疼我了?”
穆千秋皺眉,感嘆他清奇的腦回路之餘,最後一次提起耐心,道:“再不喝,我走了。”
程安微微撅着嘴,一手抓着穆千秋的手,一手端起桌上的醒酒湯,咕咚咕咚大口喝進去。
喝完之後,乖乖地把碗底擡起來給穆千秋看,一臉快誇我都喝完了的得瑟表情。
“好受點再回客棧。”穆千秋見程安情況穩定,放下心來。
擡手朝着程安手腕的麻筋上用力一下敲。
“啊!手麻了!”
程安一下子手被震的發麻,下意識地松開穆千秋的手。
想要再次伸手時,正好對上穆千秋失去耐心的目光,識相的沒有再去伸手。
程安心裏清楚阿秋現在怎麽放縱自己,不過是因為他現在喝醉了,不和他計較。
而他也只能抓住短暫的微醺時刻,接着不清醒的名義,多靠近她一些。
程安擡頭看向穆千秋,嬌也撒夠了,收起玩鬧,開口為她解惑,道;“郭成是當今朝廷氏族郭家的人,當今掌勢的郭相爺的侄子,算是位出身不凡的權勢。”
穆千秋靜靜地站在一旁,安靜地聽程安講話。
程安将頭靠在椅背上,喘息間都能聽到濃厚的酒氣。
“綿州距離由洲該有千裏,程家的産業在此地,也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看着名聲吓吓他們罷了,阿秋,想救镖局,郭成是不得不跨越的阻礙,若是牽出什麽京城大師,可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了。”
穆千秋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程安竟然直接将自己的顧慮一下子都說出來了。
“你怎麽知道?”
程安反應平靜,眼尾一彎,丹鳳眼角暈染一分淡粉,擡眸看向穆千秋,道:“嚴觀镖局是程家的産業,何況綿州城也不是什麽不透風的鐵通,哪裏是不可而知的消息。”
穆千秋看向程安,眼神不由加深一分,人人都說程安是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可如今淡定自若的模樣。
她看他不是不學無術,而是身邊有太多可以依靠的大山,家人根本不需要,也不想他展露頭角。
程安見穆千秋沉着眼眸看向自己,起身挺直腰杆,眼神真摯,道:“镖局之事,可理也可不理,只要你想調查清楚,或是想還昔日同僚一個公道,我都會幫你支持你。”
“所以你進天讓我來酒樓,就是為了在郭成面前露個臉,對嗎?”穆千秋本來還疑惑,現在看着此刻程安無比清醒的眼神和臉色,心裏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程安不意外地點了點頭,道:“如今郭成不知道我們之前被襲的經歷,只當我們是途經此地,順便檢查一下镖局情況,這樣程家的威視便會警告他,不許輕舉妄動,若是後面碰到什麽危險的事,也可以借着程家的威視,讓他們不敢動你。”
穆千秋聽到程安的話,心裏不由一緊,覺得他有點傻,現在他們在這算是孤單影支,若是遇上窮兇極惡之徒,自己有武功還好脫身,而他現在行動不變,不就成了活靶子嗎?
程安似乎是猜出穆千秋心中所想,道:“綿州軍府将軍曾是我父親的部下,就算有他在,別人也不敢動我。”
穆千秋抱着手臂看着程安,勾起嘴角道:“程公子好謀劃,看來剛才醉酒也是其中一環了。”
程安頓時又皺着眉,做出一臉痛苦的表情,裝模做樣道:“哎呀,哎呀,頭疼……”
穆千秋拿程安沒辦法,其實早就知道他從小聰慧,只不過是習慣扮豬吃虎,隐藏心性罷了。
“你既然沒醉,那我就先走了。”說罷,穆千秋便抱着手臂,轉身準備離開。
程安見穆千秋要走,趕忙伸手要攔住他,不料被她巧妙躲開。
“啊……”穆千秋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一聲痛呼。
不忍心回頭一看,程安站起來向往這邊走,卻難忍腿傷,一下子痛的撲倒在地。
“程安,你瘋了吧。”
穆千秋無奈嘆氣,最後還是不忍心調轉腳步,往回走,蹲下身子,伸手要扶他起來。
剛一靠近,就被穆千秋一把攬住肩膀。
兩人之間距離極近,口唇之間甚至感受到熱浪撲息在脖頸間。
程安聲音低沉委屈,道:“阿秋,我不是故意喝她的酒,我的手一直背在後面,沒碰到她。”
穆千秋神情一頓,沒想到程安會同她解釋,随後平靜道:“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再說程公子算無遺策,享受享受美人在懷,也是應該的。”
程安喘息有些急促,用力搖頭,道;“阿秋,你能不能別氣我,永遠不會算計到你身上,只要你平安,我什麽都能做。”
說着,穆千秋想要掙紮出他的懷抱,怎料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入鼻腔。
瞥向程安腿上的傷口,白色的紗布上已經滲出鮮紅的血跡,最近才有所好轉的傷勢,才漸漸變好,現在又變嚴重了。
穆千秋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捶在程安的肩膀上,道:“你想找死嗎!”
程安根本不以為然,疲憊地将頭靠在穆千秋的肩膀上,聲音溫柔和緩,道:“對呀,我喜歡阿秋,都快喜歡死了。”
穆千秋聽着程安的話,心裏莫名一酸,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終歸是從當初的小孩子,成長大人了。
如今的他只不過還羽翼未豐,若換他日,天底下定會有他的一方天地。
他們兩個人的命運,終歸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