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恐慌
恐慌
綿州城的事情很快在各城之間傳開。
太守郭威淩辱百姓,貪財無道。強搶民女,霸占良田,諸多罪行,結下許多仇家,城中百姓也有許多盼着他死。
如今他失足落下高臺摔死,也算是大快人心。
百姓中間,皆是拍手稱快,陳才直接上書京城,帶着綿州城百姓上奏請願書,請求陛下徹查郭威。
如今郭威已死,無人可審問,皇帝雖然生氣,不過有郭丞相這個愛卿在中間周旋,事情很快就不了了之的平息過去。
陳才在綿州也有年頭,如今郭威出事,他也算熬出頭,成為綿州掌權的一把手。
程安也算是幫了他一把,為此特地派人封鎖了程安在綿州的消息,也算是為程安省去許多麻煩。
程安和穆千秋同衆人告別後,便踏上前往昭洲的路程。
程安行動方便,隊伍也不必再考慮他的身體,一行人策馬趕路,不過一天時間,就到了昭洲。
程家在昭洲的産業不少,之前程夫人在這邊特意待了兩年,調教出一批管理産業的人才,如今不過數年,産業之大已占商界大半。
安頓好隊伍,穆千秋和程安來到傳聞中那位神醫的醫館。
與其說是醫館,不如說是茶樓來的準确。
表面是茶樓,後院暗樓裏才是醫館。
兩人同小厮介紹來歷,便被領着穿過前堂茶樓,一直往前走,便先聞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道。
後院一處藥田上,一個身着粗布破衣的女子,拿着本子,蹲在地上記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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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直接開口喊道:“祝大夫,程家二公子到了。”
低着頭的祝薇被小厮的聲音拉回神,擡頭看着不遠處站着的兩人,将手裏的草藥摘幹淨,小心放到口袋裏。
伸手拍掉身上的灰塵,走上兩人面前,打量程安的腿,不解問道;“程家公子不是腿瘸了嗎?如今我看不是活蹦亂跳的。”
程安笑答:“這是要是說起來可就長,當下我們來了,還請祝醫者幫我倆好好看看。”
身後的穆千秋皺眉拉了拉程安的衣角,不是說給他看病的嗎,怎麽還她的事。
祝薇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只是笑了笑,轉頭道:“都進來吧。”
藥室之內,祝薇站在木桌前面,手裏拿着木槌,輕輕敲擊程安的小腿以及連接腳踝的肌腱。
起初程安還是沒反應,但沒想到祝薇手裏的木槌像是長了刺一般,越敲越疼,力道明明沒變,卻疼得程安額頭滿是細汗。
祝薇大概了解了程安的病情,道:“幾年前,摔斷腿可是沒有好好養傷,就做騎馬射箭之類的活動,因此骨頭落下了毛病,骨裂遲遲不長和,現在每到下雨天就疼痛難忍,如同螞蟻鑽心,對不對?”
程安邊聽邊點頭,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道:“如您所言。”
祝薇拿起筆墨,在紙上洋洋灑灑寫下一個藥方遞給程安,道:“按着這個藥方去藥房抓藥,打磨成粉,加入胡麻油,伏在腿上疼痛處,最好是盛夏時節,伏一整個夏天,效果最好。”
程安接過藥方,聽清醫囑後,起身将身後的穆千秋來過來,道:“大夫,快給我家阿秋看看。”
穆千秋拒絕先要起身,道:“我沒病——”
祝薇拿出枕墊,示意穆千秋将手腕、放在上面,道:“多一個不多,把手腕放在上面。”
穆千秋無奈只能照做,掀開衣袖露出纖細的手腕。
祝薇伸手探脈,手指點動脈象,臉色确實有些沉重。
程安察覺到祝薇的臉色,不覺也跟着緊張起來,道:“祝大夫,阿秋怎麽了?”
祝薇又換了一之手為穆千秋把脈,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擡眸嚴肅地看着她,道:“你小時候,受過很嚴重的傷,甚至還傷到腦袋,對不對?”
穆千秋抿唇,思考一會才開口:“小事是有過傷,可是大多數已經不記得了,偶爾只是有些零星的碎片,在腦海中閃過。”
祝薇接着問:“是不是長期有頭昏眼花的時候。”
穆千秋面色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是。”
祝薇松開穆千秋的手,這次沒有拿筆,反而是直視穆千秋,道:“你身上的病症,要比程公子的重很多。”
身後程安聽到這話,瞬間坐不住,神情緊張問道:“祝大夫,阿秋得了什麽病?”
祝薇眼神停留在穆千秋身上,道:“你的身體你應該比醫者感應的還要敏銳,為什麽不早點看病。”
穆千秋被祝薇一問,搞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沉默好久,道:“我以為沒什麽大事。”
祝薇嘆氣,道:“你腦子裏有一塊很大的血塊,應該是你之前手的傷導致的,如今血塊盤踞,若是慢慢吸收還好,一旦擴張會很危險,另外從你的脈象上來看,你現在還處于一種中毒的狀态,毒藥霸道難解,說句不好聽的應該是有人想用毒藥牽制你。”
穆千秋臉色平靜,沒有回應也沒有反駁,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似乎默認了祝薇所說的話。
程安本來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可看到穆千秋沒有反駁,心髒頓時沉到谷底。
祝薇站起身,走到身後的藥櫃前,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到穆千秋面前,道:“這藥是兩天的量,你先吃下去,等吃完再來找我。”
穆千秋接過藥瓶,溫涼的觸感從掌心傳入心髒,時間久了,穆千秋都把以前是自己忘掉了,只是每每頭痛欲裂時會想起來。
兩人從藥房出來,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穆千秋率先打破平靜,轉頭看向程安道:“今天晚上好像有煙火,要不要去?”
程安此時已經完全聽到別的話,腦海中不斷回蕩着祝薇說的話,穆千秋身上竟然有那麽多病,而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程安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看向穆千秋。
“阿秋,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
穆千秋神情平靜,笑着擡眸看向程安,沒有解釋也沒有辨別,道:“好不容易能有出來玩得日子,你不好好把握,以後就沒機會了。”
程安胸口劇烈起伏,一把抓住穆千秋的手臂,拉着她往東走。
“去哪?”
“我帶你回由洲,咱們去京城治病。”
穆千秋知道程安現在在氣頭上,說什麽恐怕他都聽不進去,只能任由他牽着自己。
程安拉着穆千秋走了好久,不知到了哪裏,才漸漸停下腳步,寬厚挺拔的後背,止不住顫抖,松開穆千秋的手,整個人跪在地上,極力隐忍着哽咽。
雙手蓋住眼睛,似乎是忍耐許久的壓力終于爆發,
腦海中不斷有聲音咒罵自己:程安,你真傻,真是無藥可救的混蛋,自以為是的想跟阿秋在一起,卻連阿秋不舒服都沒注意到,真該死!
程安的喉嚨裏像是塞着一塊堅硬的石頭,哽在喉嚨中間,吞不下也吐不出。
穆千秋抓住程安的手,聲音異常平靜,說:“程安,看着我的眼睛。”
程安眼底一片猩紅,強忍克制情緒,紅着眼睛,乖乖地聽她的話,擡眼看她。
“我沒事,方才只不過是祝大夫說的太誇張了,況且你忘啦,我是程元帥和程夫人救下來的當時我什麽情況,他們比誰都清楚,這些都是小毛病,被他們收養的時候,早就找了大夫看過了,說是好好控制,活到九十歲不成問題。”
穆千秋幾乎是頭一次看見程安失控的樣子,丹鳳眼裏猩紅一片,隐忍又克制的樣子,仿佛一吹就會變破碎。
程安緊握穆千秋的手,深吸氣盡量恢複平靜,道;“那你身上的毒……是怎麽回事?”
穆千秋沒想到程安分的倒還挺清楚,抿着嘴唇,道;“這是個秘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肯定,短時間我是不會死的。”
程安耳朵自動過濾其他話,之剩下不會死三個字。
伸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道;“我要你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
穆千秋笑道:“我怎麽能保證一輩子。”
程安眼神執拗,道:“我不要短時間,我想要一輩子。”
穆千秋被他一句話逗笑,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道:“你都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還要保證。”
程安固執地看着她。
穆千秋無奈答應,明明知道是不可實現的承諾,但還是開口道:“好~我保證,沒有程安的許可,就不會死。”
程安看着穆千秋帶笑的眼角,心中恐慌徹底克制不住,一把伸手看攬住穆千秋的肩膀,将她抱到懷裏。
熟悉安心的淡淡花香,仿佛最後懸崖邊的最後一根稻草,把即将陷入深淵的他,重新拉回安全的地帶。
程安身體依舊忍不住的顫抖,将頭埋在穆千秋的頸窩處,貪婪的呼吸着獨屬于他的安定劑。
“阿秋,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說,不要自己硬撐,你有什麽閃失,我真的會殺人的。”
穆千秋伸手輕拍程安的後背,聲音和緩,道:“是不是想幹什麽都可以跟你說?”
程安手臂抱的更緊,點頭道:“嗯。”
“那我想……好好享受在昭洲的這幾天,你別冷着臉,跟着我好好玩玩,好嗎?”
“好。”
穆千秋從程安懷裏退出來,清澈透亮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看向她,道:“聽說今晚有煙花,你陪我去看?”
“好,去哪我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