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京城
回京城
天色未亮,京城的聖旨便到了由洲。
宣旨的隊伍浩浩蕩蕩進了程家。
程家兩兄弟聞訊等在前堂。
手持聖職的公公眼皮不擡,直接走到正臺之上。
“程元程安聽旨。”
程元程安跪地領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原由洲軍統元帥程泰,忠義為民,勇鎮邊陲,功勳顯赫,今赫然長辭,朕悲惋不忍,特招程家二子歸京,以慰忠勇,傳其父志。欽此。”
公公悠長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之中。
跪在前面的程元神色晦暗不明。
魏公公收起聖職,道:“程大公子,接旨吧。”
程元擡眸,眼底恢複尋常的平靜淡漠,起身将魏公公手裏的聖旨接過來。
“臣領旨。”
魏公公同程元帥之前有過幾分交流,同程家的關系也是不錯。
可此次态度卻有些異樣。
待大堂中只剩下程家兄弟和魏公公三人時,他才沉下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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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走近,知道他有話要說,道;“公公,因何嘆氣。”
魏公公看着面前兩個年輕的少年,眼底凝重,道;“你們程家算是闖了禍了。”
程元皺眉,道:“公公何出此言?”
魏公公從口袋裏掏一條帶血的白布,布條裏還裹着程家令牌。
“咱家在由洲邊境,遇到一批刺客,一番厮打,雖無事但在那些人身上發現這個……”
空氣中陷入一陣沉默。
趁這個空擋出來,顯然是想置程家于死地。
程元閉眸,腦海中經過了幾個輪回。
“魏公公您放心,程家定會将此事徹查到底。”
魏公公搖搖頭,走近拍拍程元的肩膀,道;“這是本不應該咱家開口,只是當初你們父親救我一命,咱家自然不能看你們陷入水火,如今你們兩什麽都不要做,只管到京城去,由洲勢單力薄,出了什麽事都會扣在你們腦袋上,與其這樣不如到京城去,那裏魚龍混雜,自保是上上之策。”
何況程家剛出事,陛下就下了聖旨,看的出早就有人提前謀劃好了這一切。
一旁沉默許久的程安突然開口:“公公以為背後之人是誰?”
魏公公視線轉移到程安身上,少年凝重面容之下,不知為何有種運籌帷幄的掌握。
“由洲地處江南,本是與世無争的地方,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只能是有人想争争,當年程元帥為避朝中争端,領命去往由洲,三王之争下,涉世兵将盡數被流放照片,如今風雲再起,棄棋得用,無非……”
魏公公點到為止。
隐晦之下答案卻是明晃晃的。
程元看向弟弟,上前一步将他擋在身後,道:“風雲變動,多事之秋,多謝魏公公指點,我和弟弟收拾行李不日之後便同您回京城,如今天色已晚,您還是先去廂房休息。”
魏公公點點頭,便轉身出去休息。
正堂之內只剩下兄弟二人。
程安臉色複雜,道:“哥……這些事會不會是——”
“是與不是跟你都沒有關系!”
程元面容嚴肅,打斷弟弟的話,語氣中帶着哥哥的不容質疑。
“可是……”
“沒有可是,小安,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準備回京城,其他事情不要多管!”
程安在想說什麽,可是看的哥哥的表情還是将到嘴的話咽下去。
心裏清楚,哥哥是不想讓他趟這趟渾水。
程府上下都在準備去京城的大小事宜,畢竟舉家搬動,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程老夫人從廟裏回來,看到家裏的情況,就算別人不說,也明白了一大半。
年過古稀的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換做誰都會于心不忍。
平日裏美滿幸福的家,如今也變得支離破碎。
兄弟倆陪着老夫人哭了一場,生怕她經不住打擊而倒下。
程老夫人表現的卻很平靜。
當初她在寺廟裏誦經時,心中便隐隐不安,夢裏還平凡兒子兒媳,總覺得出事了。
程元忙着回京諸多事宜,忙的不可開交,只能讓弟弟陪着奶奶。
程安握住奶奶的手。
“奶奶您不要忍着,我和哥哥都在您身邊。”
程老夫人淡淡地摸摸程安的臉,眼底盡管悲傷,卻沒有更多宣洩,嘆道:“奶奶,一輩子刀光劍影見的多了,如今就算再怎麽撕心裂肺,你爹和你娘也不會再回來了。
何況…這是你爹自己選擇的路,當年如此,現在亦然,有如此結局也是他能預料到的,只是……苦了你們兄弟兩。”
程安蹲在老夫人面前,道:“奶奶,您同我們一起去京城吧。”
老夫人搖搖頭,道:“只要奶奶還在由洲一天,這裏就還是家,你們兄弟兩就可以随時回來,更何況你爹娘還在這,奶奶走了,他們可就真的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程安心髒揪痛,哽咽:“可是……”
“到京城之後,萬事小心,謹言慎行,多聽你哥哥的話,知道嗎?”
“好。”
“去京城之前,同千秋那丫頭說明白。”
程安低垂的眼眸一下子擡起。
“我同阿秋……”
“跟奶奶說說。”
程安抿唇:“我們之間有緣無份,何況哥哥對阿秋的态度,再去,可能會傷到他們兩個。”
哥哥和阿秋他誰也不想傷害,與其這樣,不如了斷,不再打擾她。
程老夫人拍了拍孫子的臉,道:“你哥哥心思深沉,總有有他自己的衡量。
只是安兒,阿秋從小在咱們家長大,心性品質你爹娘和我都在了解不過,何況她有那樣的父親,自然也是光明磊落的人,凡是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阿秋的父親……”
“嗯,當年名震天下的禮南王,軍功顯赫,為人卻最為溫厚善良,同你父親曾是年少相識,最為要好,當年外族來犯,京城的探子卻謊報軍情,聖旨遲遲未到,未保百姓,禮南王只能出兵,最後落了個謀反的罪名,一頭撞死在邊陲的城牆之上,血流四濺,良将冤死,而如今南疆的勇毅侯便是當年禮南王的親弟弟。”
程安神情頓住,他從來沒聽過這些。
阿秋是禮南王…的女兒?
“後來三王之争,你父親請命來到由洲,遠離京城,為的就是想讓你們擺脫權力漩渦,過平安順遂的生活,世事施作弄人,命運還是将你們卷席進來。”
程安低頭不語,太多的事情是他未曾準備好的,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洶湧而來。
從松竹院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
興致長廊處,迎面碰上江柔。
程安察覺到她泛紅的眼眶,往後退一步,問道;“你怎麽了,嫂子?”
江柔伸手揉了揉眼角,嘴邊扯過一絲苦笑,搖頭:“沒事……”
程安想必也大概猜到了,哥哥最近忙的見不到人,加上爹娘是在去江府路上出的事,她心裏想必十分自責。
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哥哥最近只是太忙了,您不必多想,到京城之後,你們兩個好好說說便好。”
江柔愣住,聲音哽咽:“是啊,你到京城之後好好照顧他。”
程安察覺到嫂子語氣中的異樣,皺眉問道:“大嫂,到底發生什麽?”
江柔搖搖頭,道:“沒什麽,就是京城太遠,我還是在家照顧奶奶。”
說罷。便轉身離開。
這場突如其來改變了太多。
客棧之中,蕭修遠早就準備好行囊,準備和穆千秋一起回南疆。
奈何穆千秋卻遲遲不肯出發。
“磨蹭這些時日,到底什麽時候出發?”
穆千秋輕撫手中玉牌,頭也不擡。
“程家什麽時候走,我們就什麽時候走。”
“你瘋了!程安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穆千秋緩緩擡眸,壓迫的眼底滿是冷意。
“蕭修遠,別忘了你的身份,還輪不到你這麽跟我說話。”
蕭修遠被穆千秋神态愣住,禁锢獠牙的狼,終要掙脫束縛,奪回自己的一切。
平日裏穆千秋的藏鋒露拙,确實叫他有些忘了。
她一直是上位者,若不是時勢所迫,她被就是光芒四射的天之嬌女。
“穆千秋,你有沒有想過回南疆是什麽樣的處境?”
如今王妃把持重兵,一心扶持養女,她離家多年,母女之間情親甚少,更多的是陌生。
就算有勇毅侯親叔叔的支持,成長起來終歸是要靠着禮南舊部,若拉攏不成,恐怕只能看着勢力被不斷蠶食。
穆千秋将玉牌妥善收好,反而反問蕭修遠。
“我父親過世多年,你們蕭家,包括諸多舊部,為何還一直願意追随,未曾遠離?”
“……”
蕭修遠被她問住,可是看向她堅定的眉眼,心底下意識湧起熱浪,叫人想追随在她左右,認定她的選擇是對的。
蕭修遠這樣高傲的人,難道有這樣的感覺。
“我父親得到你們的信服,是因為他有這個實力讓你賣命,是他一刀一刀打出來挨出來的,不管母親支持誰,同我的關系都不大,為将為權者,是沖在前面庇佑袍澤兄弟的,紙糊的鋼刀,火一燒自然不見蹤影,骨血争鬥間的故事,我不感興趣。”
蕭修遠眼眸觸動,随即變得越來越深,如今看到穆千秋的另一面。
明白她心有錦繡,只是引而不發罷了。
向她這樣的人,無論在哪,都會活的很好,自己又何必杞人憂天。
南疆也定有屬于她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