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年後

三年後

兩天之後,程家回京的隊伍如期啓程。

臨行之前,江柔和老夫人一同送別兄弟倆。

“一路平安。”

江柔眼眶泛紅,站在程元面前,緊咬唇瓣:“京城早晚比家裏冷些,別着涼了,我會照顧好奶奶。”

程元淡淡看向江柔,聲音冷靜平淡。

“阿柔,我同你說的,你要好好考慮。

你我婚姻既未成,你可以随時擇婿定親——”

“混小子!”話還沒說完,便被程老夫人拿着拐仗打了一下,斥責:“阿柔這樣的姑娘打着燈籠都難找,你再說這樣的混賬話,我老婆子第一個不饒你。”

程元低垂眼眸,不說話,眼神也不再看着江柔。

江柔杏眼通紅,挽住老夫人的手。

聲音哽咽,忍着委屈,道:“奶奶,我聽您的。”

程安拍了拍哥哥,随着家人告別。

“奶奶大嫂,你們放心。”告別片刻,衆人便翻身上馬,向北而去。

馬車之中,颠簸裏程安伸手撩開窗簾,春風打在臉上,遠離家鄉的孩子不忍回頭,此刻的別離不知何時能再次重逢。

“哥,為什麽那麽對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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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閉眸坐在角落,并不應答。

程安自顧自嘆氣,道:“大嫂是個女子,世道之中,名聲對她來說是最要緊的,如今你不清不楚地對她……”

程元擡眸,道:“你覺得我這樣做不對?”

程安如是點頭,道:“當然不對,你這樣做對大嫂不公平,口口聲聲叫她再嫁,可知道她已經進了程家的門,何況……家裏出了這樣的事,那家好人家敢再迎娶。”

就算別人不說,不代表他們心裏不做猜測,背後不做議論。

新媳婦還未進家門,便死了公婆,如今又是不明不白的扔在由洲。

“留在由洲是最好的選擇。”程元擡眸,道:“她這樣的性子,京城詭谲陷阱如此之多,哪裏過的安穩。”

程元寧願江柔此刻多些辛苦,也不願意她涉足險境。

程安聞言頓住,看着哥哥眼底哀傷,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心底少女的面容。

方才的篤定開始動搖。

他不知道。

或許愛,永遠是當局者迷,不僅僅疼惜,更多也是周全。

時光飛逝,很快三年過去。

南疆多雪山高峰,穆千秋的軍隊便在雪山之下的練兵場上操練。

身形挺拔如松玉,墨發高盤成髻,眉眼在風雪中,鋒芒畢露。

比三年前多了一份沉穩和氣魄。

通身冷冽的氣勢,屍山血海中磨砺,帶血邊境風沙中融入骨血。

蕭修遠從遠處走來。

“侯爺來了,王妃送也信來,邀你回月都。”

穆千秋轉頭。

“知道了。”

穆千秋回南疆之後,面見了十幾年未曾謀面的家人。

許久未歸的狼崽回歸族群,沒有想象中的久別重逢驚喜,反而更多的陌生和局促。

南疆多鐵騎,當年禮南王離世之前,禮南騎兵名震天下。

只是勇毅侯身體文弱,精銳部下便被一直擱淺。

曾經精銳的王者之師,面對外敵來犯時,還要疲軟畏縮地向外求援。

穆千秋回來後,勇毅侯便直接将重騎交到她手裏。

禮南一脈子嗣凋零,除了前些年禮南王妃收的一個義女外,幾乎沒有可堪大任。

穆千秋接手騎兵,也順理成章的離開了所謂的家,來到雪山腳下帶兵訓練。

她也不負所望,三年下來,屢戰屢勝,一改近些年來禮南疲軟無力的軍風,在軍中也逐漸積累起自己的威望。

南疆百姓皆感慨,不愧是王爺的女兒。

而這對于穆千秋來說,也是意義非凡,帶着父親曾經的部下,丈量父親腳步曾踏足過的土地。

營帳之中,穆文已經等了一會,拿着木鏟在鐵鍋裏熬奶茶。

穆文一身衣袍暗紋袍,外搭鴉色狐毛大氅,發髻梳的整齊,身形高挺但不健碩。

相較于軍中武将,要文弱。

穆千秋掀開營帳進來,默默站在一旁。

“快嘗嘗二叔的奶茶。”穆文聽到動靜,自然拿起一旁的木碗替侄女要上一碗,道:“知道你喝不慣,少放了酥油,多放了砂糖。”

“多謝二叔。”穆千秋接過木碗,溫熱的牛乳進入嘴裏流進胃裏,帶着一股奶腥味伴随胃裏的酸苦味湧上來。

“怎麽樣?”

穆文笑着看向穆千秋。

“嗯,好喝。”

穆文松了口氣拍拍胸口,道:“還好還好,千秋不嫌棄就好。”

叔侄二人營帳中坐下。

“你母親沒有壞心思的。” 穆文猶豫片刻,道:“她就是同你分開這麽多年,還沒适應,你要多諒解她。”

“我知道。”穆千秋放下手裏的木碗,眼眸平靜道:“二叔,你這次來,不光是為了母親吧,您有話直說便可。”

穆文嘆氣拍拍穆千秋的肩膀,道;“京城的聖旨到了。”

“與我有關?”

“陛下命禮南郡主進京,做公主伴讀。”

“……”穆千秋眸色平淡。

“你母親的意思是讓你進京。”穆文邊說邊打量穆千秋的臉色,“萱兒雖然也是禮南郡主,但終歸是一個養女,陛下既然言明,想必已經有了他的打算。”

他知道穆千秋性格素來剛正內斂,不願做的事,說破天也沒辦法。

不知她會如何反應。

穆千秋擡眸,看向穆文,反問道:“二叔想叫我去嗎?”

穆文被一下愣住,道:“二叔自然希望你可以一輩子在南疆,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可如今君命難違……”

穆千秋嘴角扯過一絲苦笑,看來二叔是來給母親當說客的。

“二叔放心,千秋知道輕重,待同母親商量之後,便會領旨進京。”

“好,千秋真是苦了你了。”穆文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之後,終于松開緊皺的眉毛。

待穆文走後,蕭修遠從外面進來。

“你臉怎麽這麽紅?”

蕭修遠皺眉走到穆千秋面前,視線注意到桌上喝了半碗的奶茶,呵道:“穆千秋!你是不是找死!忘了一喝牛乳就渾身起紅疹了毛病了!”

修長的手指托着昏沉的頭,擡眸看下蕭修遠,苦笑道;“是啊……連你都知道……”

——

京城內,安寧樓。

歌舞升平,濃香襲人。

程安衣衫松垮,醉眼迷離地仍開手中地酒瓶,聲旁服侍地女子,輕佻眉角,細嫩的手指輕輕替他斟滿美酒。

“程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麽好的明州笑這個時候才拿出來。”一旁公子哥們打趣調侃。

程安喝醉了,原本就長了雙含情笑眼,不笑也是笑。

“明州笑易得,美人一笑可不易的。”伸手輕撫美人發梢,淡淡月季花香萦繞鼻腔。

“害,程兄四處散情,後日心兒姑娘回來,怕不是要剝掉你一層皮。”

程安眉心淡淡,狹長丹鳳眼掃過身側侍奉的美豔女子。

“美人叫什麽名?”

“春兒~”

春兒聲音嬌媚,聽的人酥的骨頭掉渣。

“賞。”

程安喝的進行,将頭上的金簪拔下,放到春兒手裏。

春兒笑容嬌豔,白嫩的小手接過金簪,滿眼驚喜。

“二公子給了春兒簪子,春兒可就是您的人了。”

“好啊。”程安手指撫過春兒嘴邊的胭脂,眉目含情,眼底溫柔。

“我的程二少,您這一個月賞了多少姑娘,真沒給兄弟一點活路。”

“看來程兄喜歡春兒姑娘這樣溫婉柔和的女子。”

另一邊公子哥擺擺手,道:“非也非也,依我看,程兄喜歡霸道的,看程兄傳聞中的第一知己,心兒姑娘便知道,那心兒姑娘舞劍之姿,可是只應天上有。”

廂房內同樣縱情歌舞的公子哥們出言打趣。

程安眼角帶笑,春風眼角微微彎起,修長的脖子一伸,輕輕将春兒遞來的美酒含在嘴裏。

一旁有人起哄;“我要是也有中丞大人這樣的哥哥,別說安寧樓了,京城我都橫着走。”

程家二子,性格卻是性格迥異。

程元回京後,便入了朝堂,做起了文臣,拜師高門,得到陛下賞識。

而程安也是徹底成個纨绔子弟,整日流離于煙花柳巷,揮金如土。

“對了,程二少,聽聞兄長大人高升中丞相,現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什麽時候也兄弟們入朝謀個肥差吧。”原本躺在一旁床榻上地青衣男子,起身一屁股坐到程安身邊。

程安慵懶倚在一旁的軟榻,修長的手指轉動酒杯。

“肥差倒是小事,就怕尚書大人要打斷梁兄的腿。”

提到老爹的梁勳,暖室之中打了個寒戰。

“在我爹眼裏,最重要的還是功名,為了逼我念書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的地步。

現在好不用容易陛下生辰之事,忙的不可開交,我還還不趕緊出來玩,豈不是對得起他老人家。喝酒喝酒。”

衆人歌舞歡樂,程安松了袍衫,露出光滑潔白的肌膚。

春兒乖巧地守在程安身邊,手指輕撫起伏地胸膛。

梁勳灌了幾輪酒,招架不過,踉跄倒在程安身邊。

嘆氣,道:“我明白,不過你們程家來了京城可是奪了不少人的勢,我父親前些日子回府還說,內閣好些人都被程大人撸了官,程兄我胸無大志也就算了,你怎麽也這麽玩物喪志。”

“入朝?是美人不夠美,還是美酒不夠香?”程安眼皮不擡,身上酒氣更盛,“春兒,再來美酒來。”

“你可別再醉了,別忘了後日心兒姑娘姑娘可是回京城了,到時候人家氣極了,你可別用金子哄。”

“能用金銀解決的事。還算什麽難事。”

程安長腿随意一擡,一道春風吹過室內,酒意吹散了大半。

“梁兄,如今什麽日子了?”

梁勳以為他喝懵了,踉跄着身子靠近他身旁。

“天和八年,春天。”

“三年了……”

“三年?什麽三年?”

程安不答,苦笑着往嘴裏灌酒。

天子腳下叫賣不絕,程安在這個陌生的京城,也呆了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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