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失控
失控
錦衣衛已經從外面進來救人，只是火勢太大，驚慌失措下很難看清前方。
混亂之中，穆千秋縱馬一直往前跑，感知快要靠近出口時，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穆千秋下意識出手反抗，卻沒想到時蕭修遠。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蕭修遠面色鐵青，道：“現在外面已經亂成一鍋粥，你趕緊跟我出去。”
穆千秋搖搖頭，道；“尋和還在裏面。”
蕭修遠暗罵一句，道：“我去救她，你現在出去。”
說完剛要走，卻被拽住手腕。
“這到底怎麽回事？”穆千秋眉頭緊皺。
“火藥，硫磺。”
穆千秋臉色一沉，看來剛才的發現并不是假的。
馬匹受驚，加之意外大火，看來是早有預謀。
現在林場之中的人，除了皇親國戚，就是高門之後，現在這個敏感關頭出事，看來是想把水徹底攪渾才罷休。
“要不要面鬼出手？”
穆千秋猶豫片刻，擡眸道：“不，所有面鬼退出去，原地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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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萬一死了……”
“死就死，他們想渾水摸魚，那就試試魚死網破的法子。”穆千秋眼神冰冷。
兩人騎馬掉頭，想要救尋和，心底忽然想到什麽，轉頭問道；“不對，程安呢，他進來了嗎？”
“……”蕭修遠眸色微垂。
“說話！”穆千秋察覺到蕭修遠的異樣，心底不安，聲音擡高。
蕭修遠擡眸看向穆千秋，道:“遼鷹看到……程安……被林中埋伏的人抓走了。”
“什麽！”穆千秋聲音陡然擡高，道：“為什麽不早說！他現在哪裏？”
“那些人是沖着程家來的，你又何必插手。”
“我再問一遍，程安在哪？”穆千秋心底不安瞬間緊繃，漫天濃煙之下的陰謀，他一個人怎麽可能應付的來。
“他們往林場盡頭走了。”
穆千秋聞言翻身上馬，道：“吾歲在尋和身邊，帶人先去救她。”
話音一落，便夾緊馬肚，朝濃煙深處前進。
蕭修遠看着穆千秋的背影，心中陡然。
明明最沒放下的，是她自己。
大火燒的盛，越到裏面卻越洶湧。
穆千秋發現程安時，他滿身是血，身旁是一具早就身死的血跡斑斑的屍體。
程安手裏握着刀，眼神确實呆滞，仿佛被人抽走了靈魂。
穆千秋下馬靠近，跨步跑到程安面前。
蹲下身子，平視程安，輕聲喚他的名字。
“程安！程安！你怎麽了！”
不知過了多久，麻木的程安才算有了反應。
手中帶血的刀，赫然掉落。
“怎麽回事？”穆千秋握住他冰冷顫抖的手。
“髒……別碰我…髒……”眼底的驚慌發作，整個人不安緊繃。
穆千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看着程安的狀态完全不正常。
轉眸看向一旁的屍體。
衣料不凡，看起來還有些眼熟。
穆千秋眼色一沉，瞬間想到衣服的主人。
“這是成王？”
程安身體顫抖，拼命擦手上的血。
“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情緒激動，拼命搖頭。
眼看就要到了崩潰的邊緣。
穆千秋一把抱住他，伸手安撫；“好了，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你！”
程安緊緊抓住穆千秋，仿佛在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穆千秋腦子很亂，逼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立刻離開。”
程安不語。
“程安！看着我，不管發生什麽我都相信你，現在這裏很危險，我們出去再說！”
程安死死抓住穆千秋的手，失控的眼神因為她的的安撫而稍稍松懈下來。
踉跄着身子跟着她站起來。
穆千秋轉頭看向一旁的屍體。
松開程安，借着不遠處燒着的大樹，折過荒草樹枝，蓋在成王身上。
懷裏掏出火折子，借着松枝燃起火團，果斷扔到屍體上面。
幹柴烈火之下，頓時火勢變大。
“衣服脫下來。”
程安擡眸看向穆千秋，手裏卻沒有動作，顯然他還沒緩過來。
時間緊迫，穆千秋來不及，直接上手，将他身上帶血的衣袍，扔到火裏。
“別怕，現在外面裏面一樣亂，什麽事出去再說。”
“……好。”
穆千秋眼眸堅定帶着程安，翻身上馬，在濃煙之中穿梭。
一場劫難之下，京城震驚。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
圍獵場中大半數人受傷，有的甚至濃煙熏死。
永光帝大怒，下旨徹查。
因為受傷的人不計其數，何況裏面的公子小姐個個都是金枝玉葉的權貴。
全部扣留調查，根本不可能，慌亂混雜，加大了調查的難度。
程安也因禍得福，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圍場。
按照穆千秋的指示，繞路回了程府。
尋和雖然沒受傷，可也受了驚吓，回去之後便大病了一場。
德妃娘娘一直照顧在身邊。
穆千秋處理好傷口後，終于有時間好好想想圍場之中發生的事情。
好端端的為何突起大火，樹幹上的火藥和硫磺又是什麽什麽時候塗上去的。
穆府之內，東房院子裏。
程安眼底烏青，緊緊抱住穆千秋，高大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極其沒有安全感的樣子，疲憊睡在木塌之上。
回來這兩天，他精神時刻緊繃，一直沒閉眼睡覺。
還是最後穆千秋不放心，派人去程府打聽，才知道他的狀況。
認識他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
穆千秋伸手摸他的眉眼，靜靜陪在身邊。
從天亮到天黑，不知過了多久，程安緩緩醒過來，漆黑瞳孔濕潤帶着水霧。
“阿秋……”
“嗯。”
“阿秋……”程安什麽也不說，只是嘴裏叫一直叫她的名字。
“我在呢。”穆千秋出聲回應。
程安反複确認，穆千秋真的陪在自己身邊，緊繃的眉心才算輕輕松下來。
“成王……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
程安擡眸看到穆千秋眼底的堅定不移，眼眶泛紅。
開始有勇氣回憶，道：“那些人把我綁到成王身邊，我們兩個都是五花大綁，周圍都是濃煙，他們松開成王的繩索，在我面前殺了他。”
穆千秋眸色平靜，沉默在一旁，靜靜聽着。
“我以為他們要殺了成王之後，就要殺了我，可是沒有，反而是把我松開，把那把沾血的刀握在的手裏……”
程安眼中回憶血腥一面，深呼吸鼓足勇氣，雙手顫抖，道：“把刀遞給我的黑衣人，拉開面罩……他跟我爹長的一摸一樣，語氣神态，甚至看我的眼神…”
穆千秋皺眉，道：“什麽！程元帥！？”
程安點點頭，用手絞動的發白，盡量是自己平靜下來。
“當初阿爹阿娘下葬是我和哥哥，親眼見到的，怎麽會……死而複生。”
穆千秋臉色凝重，伸手握住程安冰冷的手，道：“這件事你有沒有同大公子說。”
程安搖頭。
除了穆千秋，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不知道為什麽，他信她，憑空生出一股篤定。
天底下誰都會背叛自己，可穆千秋一定不會。
穆千秋擡眸看向程安，語氣嚴肅；“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不然你和大公子都很危險。”
程安垂眸，眼底的脆弱顯而易見，道：“阿秋……我只告訴你。”
穆千秋看着程安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心底悶悶的疼，伸手輕拍他的背。
“別怕，有我在。”
皇宮之內。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永光帝瞬間蒼老了很多。
疲憊靠在龍椅之上，喪子之痛，仿佛一下子擊倒了他。
丞相周豔芳聞召進宮。
發髻板正，臉上皮肉因蒼老而松弛下垂，眼神卻依舊嚴肅凝重。
身上朝服擺的一絲不茍有，先帝在世時賞賜的朝靴，鞋底打上補丁，依舊穿在腳上。
為人正直，簡樸為國，年少登科，直到如今歷經二王，仍然得以重用，算是肱骨之臣，跪拜在大殿之上。
“微臣參見陛下。”
永光帝抵着眉心，道：“賜座。”
一旁侍從将凳子放到周豔芳面前，大殿上的侍從便默默出去。
“謝陛下。”
大殿之上，君臣二人，高下而坐。
“周丞相，你說朕的報應是不是來了。”
“陛下貴為天子，何來報應一說。”
永光帝沉沉嘆一口氣，深不見底的眼神裏，此刻滿是荒涼。
“你同朕這麽多年，何必說這些。”
周相擡起因蒼老而泛黃的眼眸，道：“陛下所言為成王殿下。”
“當年雲兒和朕就留下這麽一個孩子，老天也要收回去。”永光帝眼眶泛紅，仿佛回憶起當年往事。
“成王殿下之事處處蹊跷，陛下心中恐怕不會覺得是天意所為。”周相眼眸平靜，看向永光帝，仿佛一下子便看穿了他的心事。
永光帝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起身走下高臺；“你覺得朕該怎麽想？像當年你們這批臣子擁護巴王一樣？”
周豔芳緩緩起身，恭敬跪在永光帝面前。
“今日之成王，離王，太子，三王之間，非當年之争鬥，陛下貴為天子，皇位之下改知為天下萬性，無關其他。”
永光帝手攥成拳，當年往事再次卷土重來。
聲音隐忍壓抑，道：“朕的孩子，手裏不會再沾染上自己兄弟的鮮血。”
手足相殘，是他此生最不願回憶起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