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願

不願

程元勸不住弟弟,只能答應她,帶他身體恢複好再去複命。

程安表現的一直很平靜,仿佛之前發生的事并未影響到他分毫。

每日複健,身上總會被疼出一身汗來。

程元看在眼裏,每次不管在忙,也要陪在身邊。

程安臉色蒼白,轉頭看向哥哥眼下的烏青,和下巴處沒時間修理的胡子,道:“哥,還是讓嫂子來京城吧,由洲家裏的信上說她也一直在等你。”

程元聞言眼神暗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別操心。”

“好,我又成小孩了。”程安抿唇不再說話。

其實他知道,哥哥有他的用心良苦。

京城的水太深,希望江柔可以遠離是非争端。

可這同樣也是自私的想法,漠視曾經的感情,任憑理智沖刷掉之前的所有痕跡。

總是命運捉弄,可對彼此都太不公平了。

況且在女子名聲吃人的環境裏,一個甘願等你,承受流言蜚語的女子,需要多少勇氣。

或許這便是愛情的曲折,彼此都太膽小,怕對方受傷,而閉口不言。

守在門外的侍從進來。

靠近程元,禀告:“大公子,海大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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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點點頭,拿起帕子替弟弟擦擦額角的細汗,避開話題,道:“你乖乖治療,我先出去一下。”

程安覺得哥哥真是把自己當成三歲小孩子了,無奈點點頭:“知道啦。”

海旭華穿着便服等在書房。

見到程元的臉,皺眉道:“幾日不見,你怎麽這副憔悴樣子。”

程元不以為然,示意侍從沏茶,坐到海旭華身旁的椅子上。

“程安的身體怎麽樣了?”

“除了站不起來,其他的都還好。”

“唉,他那麽灑脫的性子,不能來去自如,心裏必然沮喪。”海旭華沉沉嘆一口氣,看着好友眼眶裏的紅血絲,安慰道:“只要人沒事就好,天下之大遍訪名醫,總會有醫治的法子。”

程元滿臉疲态,道:“也只能如此。”

海旭華神色複雜,道:“現在五部的公文算是堆成了山,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快了。”

弟弟身體穩定後,他也要回朝複命。

“你說你命怎麽這麽苦,什麽事都能落到你身上。”海旭華看着好友憔悴的樣子,心裏不是滋味。

程元擡眸不聽他的寒暄,道:“來找我什麽事?”

海旭華知道瞞不過程元,嘆氣道:“周雨成年生辰臨近,老師邀請諸位師兄師弟們一同前去吃席,你可知道?”

“嗯。”

“你可知道為何?”

“……”

“這是他們本不願同你說,不過我不想讓你蒙在鼓裏。”海旭華臉色糾,道:“老師想将這個孫女許配給你。”

程元皺眉:“什麽!?”

“千真萬确,我家妹妹親耳聽到,有消息靈通的師兄們,也已經心中知曉。”海旭華料到程元近些日子沒出家門,消息閉塞,道:“老師這次是鐵了心,想讓你做他的孫女婿。”

周豔芳孫女周雨一直愛慕程元,周家上下,包括拜師周豔芳的學生,人人皆知。

只是程元一開始便明确的表達了拒絕,對待周雨也一直是妹妹相待,同門師兄弟們添油加醋,奈何程元态度從一而終,見他實在沒有想法,便也無人再自讨沒趣。

沒想到今天,舊事重提。

程元沉默片刻,道:“男女婚嫁,非我所求。”

海旭華作為程元好友,自然知道由洲發生的事。

只是剛出了程安的事,周豔芳在朝堂上力挺程家,卻也将程元推到桌上,若想再做回由洲的夢,算是不可能了。

現在若真同周豔芳做了親,日後京城之中,程家也算有了倚仗。

不過以程元的性子,打死也不會應下這強扭的瓜,何況由洲還有心愛的未婚妻子,苦苦相守。

“既然如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在顏面未丢之前,同老師說清楚,免得到時候上了和氣。”

程元點點頭,心中閃過許多畫面。

當初同江柔分別的畫面歷歷在目,由洲一別,雖然說了決然的話,可若真到了人生抉擇的關鍵,他心裏便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

周豔芳女兒周雨的生辰宴上,尋和跟帶着穆千秋坐在在貴賓席位上。

周雨同尋和認識,之前游燈會上還一起放過花燈。

飯前衆人賞花游園,尋和身份尊貴,旁邊的人紛紛上前,想在公主面前博個眼緣。

穆千秋覺得實在太鬧,便跟尋和說了一聲,便繞開人流,到開闊人少的花亭邊,坐一會,吃飯的時候再回去。

步伐緩緩走到花亭,四處靜谧無聲,是個閑适的好地方。

穆千秋看一旁有個秋千,便坐了上去。

隐約聽到有人說話聲音。

壓着聲音,似乎在商量什麽事。

穆千秋起身要走,卻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老師,我不能娶周雨姑娘。”

程元的聲音。

穆千秋眼眸微動,剛剛擡起的腳又收了回去。

程元其實來的很早,周豔芳将他叫到亭子旁,同他商量此事。

周豔芳臉色不愉,蒼老厚重的聲音威嚴而凝重,道:“程元,你可知道如今京城之中,你程家已經孤木難支,老夫見你為人誠懇,心智忠厚,才想着将孫女許配給你,你可倒好,反倒成了我老頭多此一舉了。”

程元臉色平靜,似乎料到周丞相會說這樣的話。

“學生在由洲時,父母之命早就定了一樁親事,當年媒妁之言,學生早就心有所屬,勉強周雨姑娘低嫁程家,實在良心有愧。”

周豔芳沉沉發出一聲嘆息,道:“程元,你還不明白老夫的意思,還是你揣着明白裝糊塗。”

“……”

程元站在原地,低頭不語。

“當日你在朝堂外敲通因鼓,你以為陛下是真的看重你程家才答應審案的?”

程元眼眸誠懇,道:“當日老師出言相助,學生感激涕零,只是程家既已無長物,更不應耽誤周雨姑娘。”

周豔芳嘴角冷笑,眯眼打量,道:“成王身死,朝中風向不明,太子和離王之間,你覺得陛下會選擇誰繼承皇位?”

程元搖頭。

“太子和皇後早已離心,如今又出了你弟弟的事,陛下心有疑慮,自然會查到太子身上,既然太子愚笨,為何不直接将寶壓在離王身上。”

程元擡眸,看向面前滿頭白發的老頭,道:“老師是想重現當年的三王之亂?”

當年周豔芳選擇了如今的永光帝,證明了他沒有看錯眼,如今朝事變動,似乎又到了選擇的時候。

周豔芳蒼老的眼睛裏滿是滄桑,打量這面前的年輕人。

他太老了,沒了在就已經沒有機會了,但若是扶持起新的後輩,也未嘗不是一種延續。

權力之下,會生出更多的權力。

程元沉默許久,道:“初到京城,老師所言之事,告訴我做個純臣可保性命,如今程家寞落,程元心中所有,不過為弟弟謀條活路,其他權力功名,于學生而言,皆如糞土。”

周豔芳被氣的渾身顫抖,手裏的拐杖顫顫巍巍擡起,掄到程元身上。

“放屁!當初我那麽扶持你,為的就是将你培養出來,能讓你不必走,你父親的後塵,你可倒好,上趕着送死!”周豔芳胡子都快氣歪了。

程元彎膝跪地,聲音不卑不亢,道:“老師教誨栽培,程元一刻不敢忘,只是唯有一點,我父親是忠勇良善之輩,無論程家境地如何,學生都會因為是的孩子而傲。”

“好!好你個程元。”周豔芳拍着胸口順氣,道:“你就做你的純臣去吧,以後血雨腥風,別哭着回來。”

話音落下,周豔芳便黑着臉色,離開花亭。

程元拍拍身上的灰塵,臉色平靜,這樣的話,他聽了三年,其中冷暖,恐怕只有自己知曉。

拐角處,碰到面容複雜的穆千秋。

程元愣住,不過神情很快恢複平靜。

穆千秋看着少年沉穩成熟的眼眸,明明還是在由洲的樣子,卻感覺他仿佛變了一個人。

沉默片刻,穆千秋抿唇開口:“大公子,好久不見。”

程元面無表情,道:“再見不如不見。”

穆千秋愣住,心裏想到由洲,點點頭,轉身要走。

“不要跟小安說今天的事。”

穆千秋頓祝腳步,眉頭輕皺,道:“我和程安之間……”

程元坦然開口,仿佛心中早已知曉,道:“你和他的事,我不會管,他在乎你,很聽你的話。”

穆千秋心裏觸動,想到從別人口中聽說的近況,心裏不由難受,道:“他怎麽樣了?”

“不好。”

“什麽!他怎麽了?”穆千秋心裏仿佛漏了一拍,拳掌緊握。

“你可以去看他。”

“……”穆千秋愣住。

“他願意聽你的話。”

穆千秋将頭低的很深,眼底觸動,這些年程元很不容易。

“當年在由洲,我一直在調查——”

“事情已經過去,不要再提。”程元開口打斷,淡漠的眸子深不見底,澄光之下暗藏洶湧。

如今穆千秋的處境,跟程家比也好不到那裏去,抿唇不再說話。

程元捋平衣角,眼神嚴肅,若有所思地看向穆千秋,似提醒,似叮囑,聲音平淡,道:“三網之亂卷土重來,若相仿當年,希望你可以同禮南王一般,撐起南疆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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