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偏執
偏執
案子調查的越來越深,而開始被牽涉進來的程安,日子卻過的安安穩穩,每日按時上校場練兵。
有程安日日盯着,神策營也不敢懈怠,每日令牌子,巡邏上崗,井然有序。
只不過此番趙尚書倒臺,程家本就背靠周豔芳更成為了人們議論紛紛的對象。
郭玉承帶着李仇等在程安面前。
“程大人,可有空。”
程安杵着拐杖,道:“閑人一個,郭大人何必問。”
“既然有空,不如練練手腳,比試比試弓射?”
程安擡眸,笑着搖頭,道:“郭大人騎射之數遠近聞名,下官只是初出茅廬,前幾日好不容易僥幸贏了一把,如今輸了,恐怕手底下的人又要鬧起來。”
“哈哈哈哈。”郭玉承忍不住笑出聲,道:“既然說是比試,便是你我之事,旁人自然也不會知曉。”
程安本想搪塞過去,沒想到郭玉承緊追不舍,只能答應。
兩人走到一處沒人的射場,此處安靜偏僻,鮮少有人。
“程大人先來?”
程安接過厚重的弓身,道:“郭大人可有彩頭?”
郭玉承嘴角泛開笑容,示意李仇。
拿過一柄盛放在木盒內的鋒利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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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身輕薄,通體銀白發亮,在日光照耀下,泛着淡淡光芒。
“前些日子南邊朋友送來一把銀刀,得名師鍛造,刀身鋒利,削鐵如泥。”
程安伸手輕撫精細的刀鞘上複雜的紋案,質感厚重,但不墜手。
眼底欣賞毫不隐藏,道:“這可是好東西。”
“好東西沒有良主,豈不是可惜。”
程安眼眸淡淡,輕轉手腕,道:“既然郭大人下了本,下官自然不能拂您的面子。”
校場前一早便備好弓箭。
郭玉承上前,拿起弓箭,伸手掂量,眼眸瞄準,粗壯的手臂筋骨盡顯。
“咻。”木箭破風而出,直至靶心。
“好。”
程安手掌拍合,眼底閃過欣賞,“郭大人箭術了得。”
“哎。”郭玉承擺擺手,眸底打量程安,“關公面前耍大刀,程大人高擡。”
程安抿唇,修長勁瘦的手臂接過郭玉承手裏的弓箭。
身形沒有郭玉承高大颀長,更多是消瘦,周身氣場仿佛一個文弱書生,若不是當初見他一箭射穿木靶,內城衛的人似乎都這麽以為。
濃睫微微顫動,帶着身上閃過冷意。
箭矢飛出,緊繃的弓弦發出陣陣嗡鳴。
箭矢射落,不偏不倚落在郭玉承的木箭的旁邊。
鮮紅的箭矢,緊緊相挨。
力道不輕不重,看似沒用力,卻是四兩撥千斤的力魄。
他發現程安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樣,瘦弱的玩世不恭的少年,其實是隐藏鋒芒的手段,可以騙過所有人,可眸間眼底流露出的暗光,都在告訴他。
程安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郭玉承靠在一旁的木柱上,發覺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笑道:“程大人,看來這把刀,注定要入你麾下。”
程安知道郭玉承是故意送他刀,不再客套,擡手接過。
修長的手指觸及涼意,郭玉承這禮物算是送到他心裏,道:“多謝。”
郭玉承搖頭,道:“良刀尋良主,在下倒是幸運,成就一段緣分。”
“它可有名字?”
“你是它第一個主人。”
既然禮物送出去,生殺予奪自然要交給主人決定。
“形似飛鳥,靈巧精造,不如叫鳶。”
“好名字。”郭玉承轉動拇指上的扳指,朝程安邁一步,道:“程大人得了好刀,是不是也要請我吃個飯。”
程安微楞,意外他的主動,恢複平日裏的平常,道:“自然要請,郭大人想去哪裏?”
“錦繡樓。”
程安眼底閃過一絲暗色,道:“郭大人好興致,天色還沒暗,便要去錦繡樓享受。”
郭玉承撞了撞程安的肩膀,道:“論享受,程大人是行家,今日不過想來跟您來個不醉不歸。”
趙府出事,京城動蕩。
南疆也不太平。
蕭修遠從外面進來,看着穆千秋困得趴在書桌前睡着。
眼底觸動,放輕腳步,拿過木架子上得大氅,披在她身上。
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替她撥正淩亂的碎發。
若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或許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在南疆。
一輩子都不用思考這些勾心鬥角的窩囊事。
心底不知為何,湧上一股按耐不住的情緒。
偷偷的仿佛陰溝裏的老鼠,陰暗的心思不見天日。
穆千秋睡得輕,感受到身邊的動靜,便緩緩睜開眼睛。
“多謝。”起身察覺到身上的大氅,猜到是蕭修遠幫自己蓋上的,身上發冷,伸手往肩膀上拉了拉。
蕭修遠見她臉色不對,伸手探在她的額頭上。
“這麽燙。”眉頭緊皺,道:“我去找大夫——”
蕭修遠話還沒說完,就被穆千秋攔住。
“風寒發熱,喝兩碗姜湯就好了。”穆千秋臉色泛白,“說正事吧。”
蕭修遠知道穆千秋的性子,僵持了一會,便妥協下來。
收斂情緒,從袖口掏出一個紙條放在穆千秋的面前。
“南疆告急,侯爺手裏已經丢了一城一池。”
穆千秋意料之中,拿過紙條,細心整理平整。
“百姓們現在狀況如何?”
蕭修遠;“仗沒打起來,百姓們聽到風聲後,也迅速撤離,沒什麽傷亡,不過有一點,不知是真是假。”
“什麽真假?”
蕭修遠面色凝重,道:“南圖将軍之死,南疆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更多的是他死于非命,遭人陷害,遼源太後得知震怒,下了命令調查。”
穆千秋點點頭,眼底眸光流轉,道:“蕭太後想要的不過是軍權平衡,南圖身死,平衡打破,現在不調查出個替罪羔羊,倒時候南圖手底下的親衛,就算不反,也會跟遼軍離心。”
“我們要做回去的打算嗎?”蕭修遠神色複雜,沉默許久問穆千秋。
如今禮南王打下的銅牆鐵壁,正在被一點點消磨。
南圖的死,已經成了前兆。
勇毅侯不堪大用,穆千秋遠走京城,南疆穆家如今卻是無可用之人。
穆千秋想了片刻,擡眸:“蕭修遠,你後不後悔跟着我?”
蕭修遠皺眉不語,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夢話。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可以回南疆去,畢竟蕭修澤還在那邊,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也好——”
穆千秋話還沒說完,就被蕭修遠打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說真的。”穆千秋目光澄明,态度認真,道:“若不是跟在我身邊,不管在南疆還是京城,想必都要比今天要好。”
“穆千秋,你可真會惹我生氣。”每次都是他不愛聽什麽,她就非要說什麽,頂着風上。
蕭修遠胸口起伏,上臂支着桌子,被穆千秋氣的不輕,道:“從禮南王爺那代開始,我們蕭家便世代效忠穆家,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這是家訓,你現在跟我說什麽好壞了。”
穆千秋點頭,眼角卻閃過一絲無奈,道:“你也說是從我爹那一輩開始,到了我這輩情況轉變,你也不用委屈求全,為了家規跟着我,對你不夠公平。”
“啪。”蕭修遠一巴掌派在桌子上,道:“公平?怎麽,現在到了皇城腳跟,當了公主伴讀,連你的護衛都看不上了?”
穆千秋搖頭,眼底是顯而易見地疲憊,“你聽我說,成王身死,太子軟禁,有人暗中謀劃,為的就是重現當年之事,調查當年之事,勢必會入局,你有本領,心思細膩,無論何處都是可用之人,同你說破,便也沒有別的意思。”
蕭修遠氣笑,喉結湧動,眼底帶着嘲諷,道:“穆千秋,你的意思是自己去調查當年真相,抛下跟随你多年的兄弟不顧了是嗎?”
“現如今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危險。”穆千秋發燒發頭疼,眼皮陣陣灼熱,“等塵埃落定,我會回去,不過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那是什麽時候?”蕭修遠一把扯過穆千秋的手臂,道:“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想活着回南疆!”
蕭修遠性子急,但心也是最細,尋常人沒發現的,他都會謹慎察覺。
她選擇會見離王,對南疆之事坐視不管,一切歸根到底,都在往當年之事上靠。
天下之中有力量卷動朝中局面的人,其實用手指頭都能想出來。
她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在等時機,在推波助瀾。
等朝廷亂起來,等當年的兇手自亂陣腳,就像當年禮南王被逼死一樣。
說別人是瘋子,她自己還不是一樣。
穆千秋眼底閃過一絲黯淡,用力甩開被鉗制的手臂。
眼底淡然褪去,剩下深深的冷漠。
“既然你都明白,何必在多問。”
回南疆三年,穆千秋沒有一天睡過好覺,夜夜噩夢纏身。
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說不恨是撒謊,心底漠視冷漠,甚至會生出為什麽別人不去死。
若不是遇到程元帥程夫人,她或許真的會成為一個睚眦必報,被仇恨灌滿的人。
蕭修遠看着穆千秋冰冷的眼神,瞬間錯愕。
“王爺若還活着,絕不願意看你這樣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