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沒法回頭
沒法回頭
跟着程安派人送話來,晚上不回家吃飯。
江柔做好飯菜,等程元回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還不見他回來的身影。
府裏管家派家丁去問,遲遲不見回來。
江柔莫名有些心神不寧,穿上衣袍準備去找他。
誰料還沒出門口,便遇上回來的程元。
夜間還帶着涼意,程元拉過江柔的手,握在手心。
“手怎麽這麽涼。”
江柔眼眸看向程元,一股莫名且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心中有所猜想,卻沒有開口,抿唇:“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公務繁忙,耽擱了一會。”
江柔點點頭,回握他的手,“快吃飯吧。”
吃完晚飯後,江柔一直心不在焉,晚上躺在程元身邊,睡得不安穩,手掌要摸到他,不安的心才有所收斂。
午夜夢回,夢中鮮血淋漓,程元渾身是血站在濃煙之中,眼神冰冷,身上傷痕累累,伸出手臂空中擺動,仿佛在同她告別。
明明是夢裏,心卻痛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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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不要走!不要!”
江柔猛然睜開眼睛,從噩夢中驚醒。
被吓出一身冷汗。
轉頭看向身側的位置,被子平整,程元卻不見蹤影。
心髒猛跳,沒有由來的心慌。
掀開被子,不管不顧地光腳下地。
外面月光皎潔,她的心卻不再平靜。
隐約聽到堂前有動靜。
腳步放輕,壯着膽子上前。
在長廊盡頭,終于看到程元身影。
剛想上前,卻看見他對面站着一個身穿黑衣,面帶黑面的男人。
“人跑了,想來是有人接應。”黑衣人聲音低沉。
“無妨”程元面色淡漠,帶着無視生死的平靜,“找到人後,直接亂棍打死,不必再問我。”
黑衣人點點頭,道:“若是程安知道了……”
程元眸子閃過寒光,冰冷的眸凝視黑衣人。
“他若是知道了,我要你的腦袋。”
黑衣人眼眸凝重,點點頭,說了句放心,便轉身順着後門離開。
程元一個人在庭院站了許久,單薄的衣衫下,身形日漸消瘦,下颚骨輪廓分明,淡漠鋒利。
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來,擡起腳步往回走,盡頭處見到眼眶通紅的江柔。
神情閃過錯愕,不過瞬間便恢複如常。
“站了多久了?”
江柔心裏絞痛,梗在喉嚨裏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
程元垂眸注意到她沒穿鞋的腳。
邁步一把将她抱在懷裏,道:“這麽涼,怎麽不穿鞋。”
三步兩步到了內室。
彎腰蹲下身子,拿帕子替江柔擦腳。
江柔胸口起伏,道:“程元。”
程元擡眸,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我在。”
“你一直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怪不得他不然自己來京城,一直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程家失勢,原來他一直都是自己犯險。
程元手上動作一頓,聲音溫柔,目光柔和:“吓到你了。”
江柔彎腰一把将面前的程元抱在懷裏。
衣襟帶着涼意,碰觸在皮膚上,眼淚滾滾而下。
“你個傻子。”
若不是她認定他,曾經那些狠話,她可能就真的會放棄他了。
宣洩般的哭泣聲,一聲聲撞在程元心上。
原本平靜的心,也跟在酸澀,伸手緊緊把愛人摟在懷裏。
只身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他從沒怕過。
煎熬和痛苦就由他一個人承受就好。
“程元。”江柔低頭感受此刻愛人真實的溫度,聲音顫抖,“別瞞着我,我想跟你一塊。”
就算是死,也想和他一塊。
程元鼻子泛酸,伸手揉揉她的頭發,“好。”
他不願讓犯險,想放她自由,因而獨自承擔,默口不言。
她知他苦衷,不畏風險,不忍心他孤身一人。
兩個人都沒有錯,若是當初真的分開,恐怕會永遠生活在遺憾裏,生不如死。
年少青梅竹馬走到現在,人事物都在變。
可那雙淡漠眼睛裏的身影,依舊不變。
————
程安跟郭玉承在錦繡樓雅間吃飯,好酒好菜上了一大桌。
兩人相對而坐。
推杯換盞一杯接着一杯。
“程大人好酒量。”郭玉承端起酒杯喝酒,一飲而盡。
程安抿唇笑笑,順着木窗往下看,不遠處河邊有人放花燈。
微風撫過臉頰,帶着淡淡涼意。
“郭大人,送禮吃飯,繞了好大一圈,不只是想交個朋友,這麽簡單吧。”
郭玉承頓住,嘴角笑容愈合深邃,道:“愛才之心人皆有之,一頓飯能生出什麽狼子野心來。”
“既然如此。”程安擡眸看向郭玉承,道:“跟在我身後的人,可以撤了?”
郭玉承收斂眼底的玩笑,打量面前的少年,“什麽時候察覺到的?”
程元并不回避,道:“是從初進內城衛,還是……剛到京城的時候。”
“提心吊膽這麽長時間,怎麽現在才說。”
程安神色淡然:“在本官屁股後面盯梢的,也不只是你郭玉承一家,何必鬧得人盡皆知。”
郭玉承放在手裏酒杯,道:“趙浩之事,跟你有沒有關系?”
“趙浩?”程安挑眉,道:“郭大人是希望有關系還是沒關系?”
郭玉承眼底凝重,道:“你說呢?”
程元拿起筷子,擡手将面前的青菜夾起,慢條斯理地放在嘴裏。
時間拉長,兩人的博弈悄無聲息。
“趙浩出事,太子一派受鉗制,五族式微,陛下若想調查,必先從五族源頭挖起,不過牽一發而動全身,想必此案也會草草了結,免得倒時候傷了和氣。”程安慢悠悠将嘴裏的青菜嚼碎,咽下去,“不過郭家在五族之中力量不大,何況三網之亂已經失了君心,郭大人難不成也有意調查,當年之事?”
郭玉承看着程安,眼底運籌帷幄,神色中的冷漠平靜,到底什麽樣才是他的真面目。
“程大人難道不想調查清楚程泰元帥之死,還是任憑悲劇重演?”
“想啊,怎麽不想。”
郭玉承擡眸,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我聯手。”
“沒有雷霆手段,莫行菩薩心腸。”程安嘴角悄悄浮起一絲笑意,道:“郭大人高擡在下,只是如今身無長物,手無寸鐵,怕是幫不上忙。”
郭玉承也笑,從袖口掏出一枚令牌。
推到程安面前,道:“在下已經拿出誠意,要看程大人如何回報了。”
“錦衣衛的令牌?”程安接過令牌,冰涼的觸感在手心傳開。
郭玉承點頭,“莫玉如帶人抄了趙府之後,趙尚書便被扣押在錦衣衛牢獄之中。”
程安眼眸微動,道:“那地方我熟。”
郭玉承視線掃過程安的腿,道;“大理寺審了三天沒審出東西,這兩天沒人打擾。”
程安漠然一旁,眼底思慮,擡眸:“此番踏出去,便是無法回頭。”
“程安,你不是一直在這條路上嗎?”郭玉承起身,伸手将不遠處的木窗關上,道:“後面如何進展,要看程大人的了。”
夜色漸深,程安在街上游蕩,沒有回程府。
走着走着便到了東街寺門口。
胖和尚正在院子裏生火烤串。
夜色盈盈,傳來木炭燒灼産生的劈裏啪啦的響聲。
察覺動靜,看到程安站在門口。
“來了。”和尚伸袖子擦擦頭上的汗,道:“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正好熟了。”
程安皺眉看他,出家當和尚,還是大魚大肉,道:“出家人六根清淨,你可倒好,整日喝酒吃肉。”
和尚不屑撇了撇嘴,道:“愛吃不吃,和尚好心問你吃不吃,你倒是教訓起和尚來了。”
程安面色疲憊,邁步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和尚大口吃肉,大快朵頤。
寒涼的夜色傳來陣陣蟬鳴。
“郭玉承找你什麽事?”和尚吃到一半,想起正事來,轉頭看向程安。
程安閉眸養神,從袖口掏出錦衣衛令牌,扔到和尚手裏。
和尚擦了擦滿是肥油的嘴角,白白嫩嫩的手指輕輕撫過令牌上的古銅紋路。
“這是莫玉如的令牌。”
“莫玉如?”錦衣衛指揮使莫玉如?
和尚眼眸一轉,思索片刻,無奈嘆氣道:“當年莫玉如和郭岚是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若不是當年三王之亂,郭岚立場太子殿下,後被蒙上罪名,還沒上戰場,就被刺死,若真是莫玉如的在郭玉承身後,倒也說的開。”
程安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和尚,道:“如今朝堂上莫玉如是鮮少立場中正的臣子,況且手握錦衣衛,若是想調查郭岚之死,怎麽會兜兜轉轉找到我。”
這麽多年過去,種種證據消磨至今,若是決心調查,怎麽會拖到今天。
“你還年輕,自然明白,世上除了情愛,還有更重要的事。”和尚搖頭看向程安,道:“如今朝廷沒有莫玉如,只會亂的更快,他非五族出身,能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是一刀一槍拼出來,其中艱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更何況就算他查出什麽,局勢不穩,會有更多的人死,來填口子。”
程安垂眸不語。
和尚料到程安的心思,将令牌放在一邊,開始收拾炭火,道:“既然尋求聯手,不如試試,反正趙衛早晚都是死,若能逼他們露出馬腳,也算是少廢些力氣,有莫玉如在,暗處之人也會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