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07.

“Michael?”

“小姐,你認錯人。”

哭是做什麽?李家妍勸慰自己說,這又不是她第一次将人錯認。

雲彩多是傑出的文豪,落雨猶如寫文章,洋洋灑灑,灑灑洋洋,愛一個人可以做長篇大論,香港的雲在某些月份愛慘了香港——她能為他長篇大論,可惜他再不能知道。

剛開始光明正大的約會的時候,他們又把戀愛初期的互動重複一遍:牽手好似第一次牽手,擁吻如同第一次擁吻。

“但我不是第一個牽你手的人,對吧?”石米高問,雖然他預想到答案,“我也不是你的初吻對象。”

李家妍仔細思索了半天,她不得不想清楚同有血緣關系的人的吻算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吻,“在教室外的長廊,”李家妍說,“他叫住我,再走過來,那時我還不知道接吻要閉眼。”

石米高亂吃飛醋,李家妍又說:“如果我想要一個午休時間陪我排練劇目、在天橋上拉拉我手、下雨時用外套幫我擋雨的校園男友的話,我就不會同他分手,和你在一起了。”

無疑是火上澆油,石米高愈發嫉妒。

“反正現在和你約會的人是我。”

約會的是他們兩個,替他們挑選約會地點的則是李文彬——商場、電影院……永遠是公共場所。

“怎麽不叫他來家裏接你?”李文彬問李家妍,“不用他開車,我可以送你們兩個。”

石米高來了一次,那天他坐在李文彬的副駕駛,大氣都不敢喘。

後來他堅持在約會地點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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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妍會在李文彬離開後跑向石米高。他把她舉高,放下來時金屬的皮帶扣劃過她的小腿。

“你完蛋了。”李家妍看了一眼冒出的小血珠,“李sir一定要找你算賬。”

于是除了買藥塗藥,石米高把所有時間都花費在研究用什麽東西、又是以怎樣一種方式,會造成她腿上那樣的傷口。

“塑料門簾喽。”分別前李家妍吃着冰淇淋,好笑地對冥思苦想地石米高說,“被風刮起來的塑料門簾的邊緣,我有次在商場就是這麽弄傷的。”

“小壞蛋,看我絞盡腦汁一下午。”石米高佯裝用力的掐李家妍的臉頰,“也是,你連翻書頁都能把手指劃破。”

往後她再要求他這樣抱她,他說什麽都不肯了。

他抱她時會先脫外套,哪怕他許久沒見到她。

通常是在他的公寓。

“你是狗狗呀,別來蹭我。”李家妍推不開石米高,“口水!弄我衣服上了!”

“我給你洗,我給你買新的。”

石米高的頭發比李家俊長,李家妍講他是一頭狗毛;他也不失所望,學着德牧犬的樣子頂開她的腿。

“我上周可沒看見過這個。”李家妍撫過石米高後背的淤傷,“你怎麽又把我的男朋友搞傷了。”

“過幾天就好了。”石米高說着,箍住李家妍的手腕,又低頭親她。

李家妍放心不下,她總扒他的衣服查他身。見到重疊舊傷的新傷,不能不理,李家妍練舞,身上自然有許多傷病,包裏常備熱敷貼、膏藥、活絡油。石米高從未在李家妍身上聞到藥油味,反而是一種描述不上來的、略帶幾分收斂的甜膩味道。

石米高問李家妍:“你用的是什麽香水?”

“是不是泡泡糖的味道?”

“好像是。”

“那是我的洗發水啦。”李家妍從身後摟住石米高,“你喜不喜歡?我把牌子薦給你。”

“我用泡泡糖味的洗發水?”

“有問題嗎?我覺得很可愛呀。”李家妍不以為意,“我的浴球聞起來是棉花糖。”

石米高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番。

他知道她喜歡糖果,他知道她會做糖蓮子和糖柚子皮,因為她給他做過——糖放在保鮮盒裏,保鮮盒被他放進冰箱。

李家妍看見了,問石米高:“為什麽不要吃?”一如她問他為什麽不要用手帕,以及她親手做的香皂。

用了就沒有了,他舍不得,于是整理遺物時那些零碎的小東西又都全部回到她手上。

香港處處有石米高的影子,李家妍下定決心去躲,只是在他的公寓裏,她無論如何也躲不掉。

積分兌來的毛絨公仔、紀念周年的照片框、雜志與書簽夾進三分之二處的大部頭、擁擠着耳釘手鏈戒指和鑰匙的雜物托盤……拼圖、枯萎的花朵、護手霜。

李家妍打開衛生間的鏡櫃,裏面躺着她的鑷子和酒精棉片。

“你不是有修眉刀?”石米高疼得蹙眉。

“鑷子拔得很幹淨呀,我都用鑷子。”李家妍扶正石米高的頭,“還給你敷過冰塊,別亂動。”

他只得老老實實地躺在她的大腿上,等她心血來潮地修整完他的眉毛再親他的眼角額頭。

“Michael。”她不讓他起來。

“又要我配合什麽呀,Madam?”

“你經常吃我的口紅,唇色都變淡。”

“我沒注意。”

“你該慶幸李sir沒注意呀。”李家妍點石米高的嘴唇,“但他肯定沒注意,盡管他天天見你,都勤過我見你。”

“結婚後我們要買一只大一點的沙發。”他咬住她的指尖,“你喜歡沙發多過喜歡床。”

李家妍當然喜歡沙發,沙發有許多方便,可以沒有心理負擔的穿着外衣坐上去,可以随意歪倒玩游戲機……沙發擺放在家裏,是私人物品;誰來了都能夠用一用,又顯得沒那麽私密——像他們兩個的感情。

扯一條絨毯,她就可以縮在他懷裏喝可可,看電影。

噼裏啪啦的搓麻将聲從電視裏鑽出來,李家妍擡頭問石米高:“我不懂打麻将,以後怎麽幫你應酬?”

“文官才去拍上面的馬屁,你操心什麽。”

“是了,是了,我都好難想象你西裝筆挺,同人家推杯換盞。”李家妍笑了,那笑容轉瞬即逝,“要是有媽咪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如何待人處事,她一定要教我。”

“你有我在,”石米高伸手撩開李家妍的頭發,“我不會讓你做任何你不喜歡做的事。”

後來他不在。

後來石米高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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