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開竅
開竅
從午後開始，外頭就開始烏雲密布，顯然是要下雨的征兆。
“璟義，公主帶傘嗎”楚盡問身邊的江申道。
“帶了，屬下特地提醒了棠芝姑娘。”
“哎呦，好殿下啊，都出來玩了，就別惦記家裏的美嬌娘了。”徐盛攬着楚盡的肩膀，将他帶離了窗戶，緊接着“啪”地一聲把窗戶關上，阻擋外頭的風雨。
屋內陳設，青綠色的輕紗幔帳，隔着窗縫吹來一陣風，撩起幔帳輕輕飄蕩，說不出的旖。旎。
楚盡拍拍衣袖坐下， “官員狎。女支是要被彈劾的，若被你爹知道，定會打斷你的腿。”
“你以為朝中大臣不狎。女支只是沒被你瞧見罷了，再說了你不說我不說，我爹怎麽可能知道。”徐盛不以為意，給楚盡倒酒。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啊，恪言，你要喝酒也不挑個好天，好地方，花樓裏滿是胭脂水粉的氣味，等我回去了又得洗許久的澡了。”林舟推門而進，帶着一身雨氣，說着就将外衣脫下，挂在了一邊，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暖暖身子， “舒爽了!”
徐盛一聽就不勝滿意，抱怨了一聲， “你家又沒媳婦兒，一點脂粉氣味怕什麽成天有人管着拘着，玩又玩不痛快，得憋屈死。”
林舟見狀，打趣道: “恪言今年也十七了，前些日子你娘還和我娘說起，要給你張羅着婚事兒呢，什麽羅家的妹妹，嚴家的女兒……”
“哎啊，煩死了煩死了!”徐盛直接上手堵上了林舟的嘴巴，心裏對娶妻一事煩躁的要命， “林舟你來晚了，趕緊罰酒罰酒!”
“好好好。”林舟也不推遲，一下子連喝了好幾杯。
娶個媳婦兒就得被管着拘着，楚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家中的“小公主”，已經快三個月沒同他好好說說話了。
明明是自己成心躲着他，偏偏又生氣了悶氣，郁悶地喝了一大口酒。
“濂懷，幹嘛一個人喝悶酒啊，和咱們兄弟聊會兒啊。”林舟有些醉了，走路都打飄，腳下被自己拌一下了，摔坐在楚盡的身邊，于是幹脆攬上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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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鬼滿身酒氣的靠過來，楚盡嫌棄不已，一把掀開，整理了一下被他抓亂的衣服， “才幾杯啊，就成這樣了。”
“我很少喝酒嘛。”林舟喝了杯茶潤潤嗓子，把窗戶打開一點透透氣。
“你郁悶什麽嘛，我才應該郁悶呢，那次在萬熹圍場明明我得第一耶，但因為陛下遇刺，我都沒有讨到賞賜，還被我老爹臭罵了一頓，禁足在家，好不容易才被放出來的。”徐盛很不高興，給自己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甚至打了一個酒嗝。
“這些日子你們都在忙着處理事務，更加沒人同我說話了。”
“你少喝些吧，喝多了該胃疼了。”林舟有些看不下去了，将他的杯子拿了過來。
“你們知道不，三殿下要回京了，估計就這兩日了，陛下最疼這個三殿下了，他就去外面處理了個災情，陛下就給他拟了封號，還有人說三殿下會取代太子呢……”徐盛一下子就奪回了酒杯，又猛灌了幾杯，腦子有點糊着，說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林舟激靈了一下，看向楚盡，但是楚盡一臉平靜，看不出情緒。
“恪言，你醉了……”林舟上前去拉扯徐盛。
“我還沒醉呢，這次幾杯啊。”徐盛一把甩開林舟的手， “那個……濂懷，我也不是那個意思，誰都不能動搖你的太子之位，你看你之前要納亡國公主，陛下那麽生氣也只是杖責而已……”
徐盛不會說話，但他好像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繼續道: “其實當皇帝也沒什麽好的，每日要上朝批奏章，好好的身體都要累垮了，我聽我爹說昨兒陛下又病了，只是瞞着不讓朝臣知道。”
楚盡與林舟面面相觑着。
這事他們确實不知道。
林舟問道: “陛下經常生病”
“對啊，你們在外的那兩年，陛下總是生病，有時候就連早朝都不上了，入了春後，他的身體好了不少，又能騎馬又能圍獵的，本以為已經恢複好了，可最近又反反複複地病了。”
楚盡道: “太醫有沒有說過什麽”
徐盛想了想才道: “就說陛下是感染風寒，沒什麽的，但我總感覺沒那麽簡單。”
楚盡眸色一沉， “為什麽”
“陛下身邊有那麽多伺候，怎麽還會感染風寒啊，要我說啊，就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唔……”徐盛的話完沒有說還就被林舟捂住了嘴巴。
“恪言啊，你這張嘴啊，這些話在我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傳到了別人的耳中，當心彈劾你父親治下不嚴。”林舟感到有些頭疼。
徐盛扒拉開林舟的手，不滿地嘟囔着， “哎啊，我知道了，你們總說我不懂事，我爹也嫌棄我，家裏的兄弟姐妹都覺得我是草包，同我說不上幾句話，只能和你們聊一聊，好嘛好嘛，我以後不說就是了，來來來，喝酒喝酒!”
徐盛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又把楚盡和林舟的酒杯斟滿。
“老子有錢!老子爹是當朝宰相!”
樓上春風得意，樓下吵吵嚷嚷。
一聽是宰相的名號，不得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徐盛打開門往下看去，發現那人還真是李立元的兒子，李紹。
那位小厮也是個經歷些風浪的人，壓根兒就不吃他這一套， “百花樓概不賒賬，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規矩，你說你爹是相爺老子的爹還是玉皇大帝呢!就算是玉皇大帝來了，也得付錢。”
林舟走過去，看了一眼， “李紹，他怎麽在這兒”
徐盛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他啊，仗着他那個宰相的爹，到處惹是生非，李相成天都在給他擦屁股，吵死了!”實在是忍不住李紹在哪兒嚎嗓子，徐盛随手拉了一個小厮，讓他去告訴底下的人， “他的錢爺出了，把他趕出去，吵吵嚷嚷的讓爺聽了頭疼。”
小厮收了錢，立刻賠上了笑臉，然後聽話地上前同那個罵罵咧咧的小厮說話。
“李紹沒落了，居然沒錢喝花酒。”林舟關上窗戶。
他還記得那日在圍場上耀武揚威，小人得志的模樣呢。
“哎你們不知道啊就兩個月前的事兒，李紹這幾年科考失利，李相嫌他在家無所事事，就讓他跟着自己的叔父出門歷練，誰知道這一放出去就出事了，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侵占良田，還霸占人家閨女，導致閨女不堪受辱直接吊死了，家裏的老母親也傷心欲絕，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好好的一家三口就剩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父親。”徐盛娓娓道來。
“這事兒怎麽沒聽說過”林舟道。
“你們當然不知道了，李相把這件事壓了下來，那個老父親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這事兒還是我一個老友從他爹那兒知道的呢。”
徐盛繼續道: “之後李相就勒令他在家學習，參加今年的秋闱，誰知道他又跑來喝花酒了，居然還沒有帶錢，真是死性不改，這次李相啊，可是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樓下的李紹被丢進了雨幕中，渾身上下都是泥點，他狼狽的爬起來，對着百花樓的門就踹了兩腳，嘴裏說着些什麽，但是雨聲太大，根本聽不清楚，不過想想就能知道，一定都是些罵人的話。
楚盡将杯中的就一飲而盡，微微勾起唇角。
李立元攤上這麽個兒子，真是倒黴透頂了。
樓下的鬧劇并沒有影響到徐盛的心情， “被李紹那麽一攪和，我差點兒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兒約在這兒是想給你們看個好東西。”說着，拍了拍手，示意外頭的人進來。
走進來幾個清秀的姑娘。
頭發上沒有什麽裝飾，僅僅一根素簪子挽起，卻顯得清麗脫俗，在這縱情聲色的場所，能有這樣的打扮，算是讓人眼前一亮，她們穿着薄薄的紗衣，好似風一吹就能露出一片白皙，然而胸部卻是一馬平川。
他們根本不是姑娘。
楚盡皺起眉頭， “你還有這個愛好”
徐盛直接攬住了其中一個，肆無忌憚地摸着人家水嫩嫩的皮膚，甚至将另一個推到了楚盡的懷裏， “人總得嘗試新事物嘛，瞧瞧這模樣，這身材，同女子也無兩樣。”
楚盡沒有這方面的愛好，将人扶穩後就保持着距離，身上胭脂水粉味實在是熏得難受，一點兒比不上小公主身上的清香。
“确實是美，但男子就是男子，怎可做這樣的事情，簡直有傷風化。”林舟也是十分的不贊同。
美則美矣，卻沒了男孩子該有的模樣。
坐在他身側的貌美小公子，幽幽開口道: “公子，若能混口飯吃，沒人想幹這樣的營生。”
“可以幹些別的，賣力氣賣手藝都可以，為什麽要走上賣……賣身這條路”
“奴身體不好，幹不了力氣活，小的時候因為病重沒錢治病，被親生父母抛棄在雪地裏，若不是百花樓的老板瞧奴可憐，把奴帶了回去，奴現在早就凍死在雪地裏了，你們文人不是有句話嘛，受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奴沒什麽可報答老板的，就待在樓裏幫他接客賺錢。”青宣娓娓道來，聲音不如女子般細軟，也不如男子的雄厚，但聽來卻叫人舒心不已。
況且他長得漂亮，這樣的聲音于他而言，無疑是錦上添花，林舟的微微的紅了起來， “就算……就算是報恩，換種方式即可，何必做到如此，你若不想在這兒，我替你贖身。”
“青宣多謝公子好意，只是公子可以贖走奴，卻贖不盡全天下的可憐人。”青宣搖了搖頭，笑着拒絕了他。
楚盡無意此道，并不參與他們的讨論，身邊的青衣小倌也不敢輕易靠近他，只在旁邊實時添添酒水。
能在百花樓做小倌的，除了姿色，還有身段，幾乎都是身材纖細的，聽說他們一個個從小就當女孩子養着，吃得又少，體态自然比不上正常男子，所以男性特征不是特別明顯。
楚盡看了兩眼，心裏有了比較。
比不上“小公主”。
不知道為何楚盡此時此刻居然想起來沈知流。
“哎，岚汀呢，這次怎麽不見他”徐盛環顧了一下，才發現少了一個人。
“公子有些日子不來了，所以不知道，岚汀啊，喜歡上了一位公子，可公子不愛男子，他就扮成了女子的模樣陪在那位公子身邊，沒多久那公子就替岚汀贖身，回去過甜甜美美的小日子去了。”膩歪在徐盛身邊的小倌道，眼底盡是羨慕。
林舟聽着覺得有點驚訝， “他知道岚汀是男的嗎”
“當然知道了，他們相處了那麽多天，除非他是瞎子，五感盡失，不然不可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我在岚汀那兒打聽到，原來那位公子早就知道岚汀是男兒了，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男人的事實，所以才沒有接受他。”
徐盛聽完恍然大悟， “哦，這都是計謀，瞧瞧這男人，還真是賤呢，明明早就喜歡人家，卻裝作不在意，偏偏讓人家主動出擊。”
楚盡心裏咯噔了一下，這故事……
“就算也不能說明就喜歡他吧，說不定只是心疼他的出生。”
“心疼男人，就是喜歡上他的開始，若不是因為喜歡，何必散盡家財贖一個男人”
是這樣嗎
他心疼有着和他一樣身世的沈知流，給他送绫羅綢緞，精巧首飾，珍稀藥材，關心他的身體，在乎他的感受，皆是因為……
喜歡嗎
他喜歡上沈知流了
一個男人
楚盡的面色逐漸變得錯愕，變得手足無措，握着酒杯的手緊了緊，微微顫抖着， “喜歡是什麽感覺”
“一瞧見他就心跳加速，像打鼓一樣，看不見他又時時刻刻想念得緊，看見了又忍不住想要親昵，想要有肢體接觸，就像是看見一塊可口的食物一般，要将他拆卸入腹……”
那位小倌還說了什麽，楚盡記不清了，就光是前幾條，就将他釘在了名為“喜歡”的柱子上，一切掙紮都是徒勞。
他就是喜歡上了沈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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