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胡蘿蔔絲卷餅
胡蘿蔔絲卷餅
王小進被一陣嘈雜的敲門聲和叫喊聲吵醒,她起身只覺頭痛眼澀,胡亂揉了幾下,披上短衫打開屋門,還沒等走到院裏,破舊的院門“砰”的一下被人粗暴地踹開,直撞上兩邊的土牆,把王小進吓了一跳,眼睛瞬間清明,直看見門口立着幾個大漢,見到她,氣勢洶洶地闖進來,為首的那個高聲叫嚷:“俺說王小,既然你醒了,怎還不歸還俺的十兩銀子?”
王小進一聽這原身還有這麽大筆的外債,頭都大了,一邊拱手,一邊打量此人樣貌:“哦,秦大人啊,見諒見諒,我大病初愈,可否……”
話說到一半,她覺着不對,面露疑惑惑:“不對啊,我記得她,額,自己是向您借銀子,可簽了文書銀子并未到手,轉向張伯借的,哪裏來的欠呢?”
這秦印,秦大人膀大腰圓,高鼻蜂目,一副狠厲無情之色:“怎的沒欠?因你這文書俺這十兩銀子兩月未動,少放多少貸,少掙多少銀子?要你十兩算少了!拿錢來!”他極其嚣張,絲毫沒把眼前這個破落書生放在眼裏。
王小進因剛剛穿來幾天,身在異界,走起路來覺得地都是軟的,恍惚不安,輾轉難眠,此刻被這樣對待,倒被激出了真火,精神了。
她直起腰,心想:“這人如此膽大妄為,莫非在衙門裏有門路。”她琢磨着,試探問道:“秦大人近日步步高升,我怎麽會不還呢,還請寬限幾日。”
“哼!算你識相,”不待秦印得意,他旁邊一個潑皮混混模樣的搶着接話頭:“秦大人是衙門的班頭,知縣的親家,跟你這歪腿爛腳的比,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混混手舞足蹈,對着她鄙夷薄刻,對着秦印又阿谀奉承,臉色變幻如小醜一般,讓人發笑,王小進勉強憋住,內心卻升騰出一股怄氣,大概是原主的本能反應,原身這一倒,這些天有不少人過來笑話她,對這個反應她已習以為常。她和這個身體還在磨合期。
秦印看她老實的像個面團,倒有點索然無味,限定一個月期限後,一幫人又呼啦啦地走了。鄉村路上,另一個看起來略老謀的随從問道:“萬一這王小進時運來了,進了舉人,大人雖不至于怕她,豈不損利?”
秦印聞言冷笑:“你有所不知,她撿回命後和村人說過不考了,就算考諒她也考不上!”
衆人哈哈大笑,也即放下心來。
的确,科舉是不可能科舉的,等人走後,王小進修好木門,安慰好顫顫巍巍出來的老母,思索着,一來她不懂做官,二來她也不想學那禁锢憋屈的八股文,還是幹自己老本行廚子吧,她之前可是大學食堂的廚子,做的吃食蠻受學生喜歡,不知怎的就穿到了這個王小進身上,這原身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終日研究八股,屢試不第,屢敗屢戰,終在前幾天放榜日,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暈倒,再醒來,已是廚子王小進了。身為現代人的王小進,自然不覺得這完全是原身的錯,每個個體的悲劇都有封建王朝的陰影,她雖然是個廚子,卻有這種認識。
打工還債太慢,王小進想着自己或許可以擺攤還這二十兩銀子,包括隔壁張伯的十兩,但是她還有隐憂,她怕那秦厮不認賬,到時候不把文書還給她,無止境的勒索,大人事,大人管,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遇了事,王小進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改之前頹唐的模樣,她利利索索洗漱完,跑屋後菜地裏,紅的紫的黃的,什麽菜都有,被老母打理得整整齊齊,她拔了幾根胡蘿蔔洗淨,填柴起火燒水,舀幾勺開水倒進面粉,剩下的熬小米粥。
面粉加鹽和一些涼水打成面絮,給餅留底味,本想加一點糖讓餅顏色好看些,家窮沒有,還好瓦罐裏有些豬油底,她挖出來放進面絮中三五下揉成光滑的面團,醒面。
醒面的時間她開另一個小竈,起鍋燒油,蔥蒜爆香,放入腌制過的胡蘿蔔絲翻炒,加醬油,點醋,醬料,再次翻炒,香氣竄出,胡蘿蔔絲在這大火猛炒下完全斷生,軟趴趴的,新鮮蔬菜的汁水外溢與油混合,在鍋底形成一汪誘人的紅油,這時王小進把火弄小,改成小火慢溫。
她将醒好的面團擀開抹上油酥,分成小劑,利落地烙了五六張小餅,薄厚适中,外脆內軟,餅香濃郁,卷上一大勺胡蘿蔔絲,胡蘿蔔絲的汁水将餅浸潤,每咬一口,醬香中有胡蘿蔔絲的清甜,還要注意別被豐沛的紅油淌一手。如果再加一根煎過的火腿腸就更好了,可惜古代沒有。
王小進兩三口吃完一個嘗嘗味,再把剩下的卷好,盛出小米粥喊老母吃飯。母親聞着香氣迫不及待的坐下,抿口粥後拿起卷餅咬一口,不幹不生不膩,油潤潤的,對老人家牙口極友好,王母一口餅一口粥,這搭配十分美味,她不停地誇贊自己孩子,看起來驚訝又高興。
吃着吃着,末了,她眼淚卻突兀的掉下來:“孩兒啊,你是見好了,可現在又被那喪天良的秦老大欺負,往後的生計可要怎麽辦呢?”
王小進放下碗嘆氣,老人家這幾年精神壓力太大了:“娘你就別太擔心了,過會兒我就去縣城瞧瞧,找塊佳地擺餐攤試試,我這手藝您嘗着是不是還可以。”
“是是是,确實好吃,這倒是條路,”王母忙不疊點頭,臉上有了幾分喜色,這才放下心來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