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不要緊張。”寧致把新買的水遞過去, 溫揚長呼了一口氣, 還是接了。

“我們還是談談你和柳絮的事吧。”

“那個出租屋或許能解開一些疑點。”

寧致看着她把瓶子接穩, 又指了指大門口,“去北苑家園。”

“聽說你們的關系好像不太好?”

“不, 沒有的事。”這時已經走到正門外, 人行道裏側有些不知名的野花, 溫揚随手摘了一個小枝,寧致便下意識地躲遠了一點。

“其實我們這段時間确實各自在忙, 見面的時候并不多。姐姐出事這件事我是看的新聞。至于柳絮, 是柳叔叔和阿姨來找, 我才知道的。這件事情有些突然, 而且我也想不通他們為什麽會見面,還在那裏出了事。”

溫揚撚着花枝随意甩動, 寧遠則快步趕上去。

之前溫揚好像只是說因為那聲音猜測姐姐出事了, 由此說起了她和溫清的事。怎麽現在,卻反而是主動在交代和柳絮的事, 只是因為有着情侶的關系而擔心被懷疑?

而且……從頭到尾,似乎也沒有人告訴她柳絮是在她姐姐的出租屋裏出的事吧。難不成是柳絮的父母說的?

更何況,相處了幾年的男朋友故去了,她的反應, 似乎有些太過于淡定。

總之, 寧遠走了這麽一遭,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很多疑點。

他有心想問,但又害怕打草驚蛇, 倒也沒說。

聊着天,走了幾分鐘,北苑家園卻已經到了。

“溫揚呀,我可總算找到你了。”

三人一到小區門口,便有一個中年婦女直奔這裏而來,她一走到這邊,便咋咋呼呼的,去拉溫揚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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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看得清楚,溫揚想躲,但生生忍住了,只是下意識朝着側邊走了走。

“您找我有什麽事嗎?”她勉強笑了笑。

“哎呀呀,小姑娘你忘性可真大,說好每個月月初交房租的,你看看現在都快月底了。”大媽一拍胸脯,還是笑呵呵的樣子,“你也別嫌棄阿姨說話直,但你們快畢業了,到時候事兒也多不是嗎?現在結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這人原來是把房子租給柳絮和溫揚的房東,寧遠心下了然,和哥哥對視了一眼。

這樣也好,免得還要再跑一趟來找人。

這個小區寧致之前也是來過的,對這裏也算不上陌生。溫揚和房東走在前面,他們跟在後面,不過四五分鐘,便也到了。

溫揚他們所住的房間在三樓的西戶,雖是大中午的,但樓道裏的光并不充裕,顯得有些陰冷。

寧致和寧遠自覺讓開等着溫揚開門,她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幾乎是同一時間,房東阿姨便掏出了鑰匙,又指了指裏面,“你們先坐,我去地下室拿個土豆。”

她說着,拿鑰匙開了門便匆匆往下走,樓道裏一時間都是清脆的腳步聲。

門只開了一條縫兒,裏面的東西看不真切。寧致把弟弟和溫揚護在身後,自己扒着門縫看了一眼。

率先看到的是玄關前面靠近客廳的那一塊地板,那裏并無異狀,隔着門板,也聽不到什麽異樣的聲音聲音。

溫揚看着有些緊張,寧遠見他哥進去,也拉着人往進走,又笑了笑以作安慰,“沒事的。”

“嗯。”溫揚機械性地點頭,兩人剛進門,木門還未關好,寧遠便聞到了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寧致就站在玄關裏側的地墊上沒動,三個人陡然擠在一起,差點互相撞到。

寧遠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他順勢朝着他哥看去。下一秒,一串血跡便陡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血跡分布在電燈按鈕和門鈴電話的中間,粗略一看,末尾拖了一個小小的尾巴,初步可以推斷這是噴濺的血跡。

只是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它已經完全幹涸,再也不複原本的鮮紅。

“天吶,血。”

溫揚幾乎立刻便要脫力了,她又朝着牆壁掃了一眼,便要往裏走,被寧致拉住,又立刻扶好了,“別亂動,小心破壞現場。”

從柳絮背後的屍斑來看,他在死亡之後并沒有被移動。換言之,溫清的那間出租屋,是可以認定為案發的第一現場。

再者,他的身上,也并未發現除心口和手指上這兩處之外的其他傷口。

那麽這裏又出現了血跡,只能證明它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

會是溫清嗎?

寧遠下意識進行了判斷和猜測,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下一秒,便是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他們身後的門被拍得震天響。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死人啦。”

從音色來判斷,應該是房東阿姨無疑.她的聲音尖銳而高亢,寧遠被激得心頭猛地一跳,他立刻開了門,出現在門外的果然是她。

這張臉上布滿着驚疑,仿佛恐怖直接被凝固在了上面。她手裏還提着一個塑料袋,不過裏面只放了一顆土豆,袋子上還沾着灰。從袋子的側邊再往過看,寧遠便掃到她的腰側,也有一個灰印,多半是因為跌倒所致。

“怎麽了,您慢慢說。”寧遠示意她進門,她卻又匆匆往下跑,一手又指着欄杆外,“有死人,有死人啊。”

她這動靜不可謂不大,一時間,旁邊的兩戶都被驚了出來。有個人也似乎跟着亂了,正準備跑的時候被寧致擋住了。

“先通知回隊裏。”

寧致一邊往下跑,一邊急急喊了聲。寧遠則匆匆交代鄰居幫忙看一下溫揚,自己也一邊撥電話一邊往下跑。

寧遠跑得也很急,以至于到了一樓再往下跑的時候沒有看清楚。

他剛跨下第一個臺階,便感覺到小腿的後面被利齒勾了一下。因為隔着褲子,倒也沒多疼,但很刺。

他下意識擡腳,這才聽得一聲貓叫。

這貓叫聲聽起來很慘烈,和瓜子在撒嬌的時候那種甜甜的喵嗚聲有着天壤之別。

寧遠一時間有些懵,而貓抓完了就立刻翹着尾巴跑了,一頭沖向了單元門口。

自己剛才一定是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了。寧遠下意識朝着門口的亮光看,有心想出去看看貓的情況,卻還是作罷。

……

那是一只通體黑色的貓,又突然被這麽一驚,說實話,他覺得有點害怕。

地下室的通道裏黑乎乎的,拐角處還有不知道誰家存在這裏的幾袋垃圾。寧遠跟着動靜找到了裏側的一間,看見鐵門上用白色的粉筆寫着“303”,便知道這顯然是被議論的那間沒錯了。

再往裏走幾步,寧遠還沒進門,便看見他哥一手捂着鼻子,而他剛到了門口,便聞到了一種可怕的味道。

這味道雖然已經熟悉不過,但每次聞到依舊有種生理性的反胃。

寧遠硬着頭皮探頭,寧致則稍稍讓開了讓他能夠看到。

這間小屋了比較雜亂,四周都是落滿灰塵的箱子和編織袋,但寧遠還是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中間的屍體。

這屍體被一種塑料薄膜裹住,薄膜裏面則是沾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顆粒。

整個屍體被從脖子裹到了腳踝的位置,那些黑色顆粒并沒有被鋪的均勻,而是高一塊低一塊的,從整體來看,屍身便顯得臃腫不堪。

唯一能辨別身份的,便是一張臉。

這張臉,寧遠之前是見過數次的。

它的主人,正是屬于溫清。

死亡時間尚且不知,但這張臉已經明顯變形,如果對她不熟悉的話,怕是難以分辨。

在屍體的旁邊,則散落着幾顆土豆,想來是剛才的房東在驚慌之際不小心掉下來的。

這些黑色顆粒具體是什麽物質還需要拿去檢測,但寧遠也下意識猜測這應該是活性炭之類的東西。而且兇手把屍體扔在地下室裹住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掩蓋蹤跡,也證明他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

死因不明的屍體不能在無防護的情況下去碰,寧遠雖然被眼前的事實所震驚,但也牢牢記着上次被訓過的事。

他又看了幾眼,把上半身退了出來。寧致則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又打方葉的電話去問他們眼下到了哪裏。

溫揚是哭天搶地的跑下來的,一時間樓道裏都是她的喊叫聲。她跑到門口,還尚未看見屍體的臉,便拼了命地往過撲。

邊哭邊喊,“姐。”

“姐……”

一聲賽一聲的,聲聲都撕心裂肺得很。

寧遠本就帶了些敏感,被她這麽一激,差點掉出淚來,連忙偏了頭去。

“別進去。”寧致匆匆把人拉住了,溫揚還要往裏沖。

“不要去看。”寧遠也轉過頭來,又指了指上面,“馬上,警察馬上就來了。”

溫揚似乎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言語,她撲着要去抓那鐵門,寧致只好強行把她拉開。

此時此刻,溫清的那個兩只貓貓擠在一起的頭像又刷地湧入了她的腦海中。

現在其中的一只不在了,另一只要怎麽辦呢?

寧遠此刻簡直是頭也痛、腿也痛,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高三那年,他從病床上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寧致臉上的表情。

他彎腰去蹭小腿處的傷口,寧致發現了異樣,又立刻從那邊轉過頭來看他。

“沒事的,不小心被貓傷到了,應該沒破皮,而且之前也已經打過疫苗的,現在這個時間,還在免疫的有效期。”

“瓜子被抱回來的時候,應該是在春節前後是吧。”寧致接了話,又作勢要撩他的褲腳。

“嗯,那次被它抓傷,應該是在2月份的時候。”寧遠躲了一下,又示意他哥先看溫揚的狀況。

她縮在角落裏,閉着眼睛,眼角的淚已然幹涸。

而很快,單元門前,便響起了熟悉的警笛聲。

支隊的人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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