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偵查踏板很快便被鋪好。
地下室裏盡是昏黃的光, 走廊裏亦是。就像是整個地方, 都被一場噩夢給填滿了。
伴随着衆人進去的動作, 裏面的灰塵都被撲到了光裏。
寧遠站在一邊穿戴,方媛和方葉則風風火火地跑了進去。
等他正要往裏走, 方媛卻朝着門口走過來, 兩人便撞上了。
“脖子這裏有傷口, 很深。”她的眼角紅着、鼻子也紅着,沒敢直接哭出來, 壓在喉嚨裏的都變成了顫音。
這聽起來更令人難受了。
“是被割破了頸動脈嗎?”寧遠朝着屍體走近, 又蹲下身看她的脖子。
這脖子也被薄膜和膠帶纏住了, 故而沾了不正常的黃色。但即便是隔着幾層, 也能看到底下可怖的傷口。
那傷口很深,又很長, 粗略估計, 要從右側邊的動脈、靜脈一直延伸到中間的氣管。
有負責拍照取證的民警過來,寧遠便起身讓開了, 方媛則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這樣嚴重的傷口,需要在特別短的時間內緊急送醫。
而兇手卻把她挪到了這裏,這無疑是在故意殺人。
“先做好屍表檢驗吧,餘下不方便的地方, 等回了隊裏再說。”寧遠又示意她接着看, 自己則翻出了做記錄的表格。
有民警負責把溫揚帶離這裏,她堪堪跨出一步,便被拉住了胳膊。寧遠從匆忙中擡頭, 正好對上了那一瞥。
此時此刻,這雙水靈靈的眸子換成了一灘死水,寧遠看見了,便感覺到心口的位置有些不舒服。他稍稍後退一步,差點踩到了旁邊的紙箱子。
聲音有些大,一時間在小屋裏各自忙碌的人都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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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的話,先出去休息一會兒。”方葉朝着他勉強笑笑。
“她被裹得太緊密了,除了頸部的傷口,餘下的只能回去再看了。”方媛拿标尺把傷口測量過記好,又小心翼翼地看他,“師兄先去休息吧,我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沒事,我不累。”寧遠雖然嘴上堅持,但又檢查了一眼表格倒也往上走。
溫揚就站在303的門口,在她旁邊的還有之前的那個房東阿姨。
寧遠堪堪跨上最後一個臺階,阿姨便拉他的胳膊,頭也直接朝着這邊湊,“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好,但我這房好端端地租出去,怎麽會突然出這樣的事。溫揚那個小丫頭……”說到這裏,她陡然停住,又朝着身邊的溫揚看去。
溫揚就在一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阿姨卻腦子一炸,差點就此暈了。她撒開了寧遠的胳膊正準備往下跑,幾秒之後卻也反應過來,“對了,那是你姐姐。雖然你們姐妹關系不太好,但是她之前過來過幾次,我是見過的。”
這阿姨顯然是被吓得有些錯亂以至于誤以為出了什麽靈異事件,她反應過來了,又作勢去抓溫揚的手,“對不住啊丫頭,阿姨不是故意要說這些的。”
說完了,她又念叨什麽“造孽啊造孽啊”之類的,聲音快速且低沉,像是被上了發條似的,讓人聽着有些難受。
就連是一個不怎麽常見的房東阿姨都知道她們的關系不太好,那麽這對姐妹的關系,确實有些微妙。
寧遠朝房東看了一眼,對方停了碎碎念,又掩了半邊臉,“我之前撞過她們吵架,吵得似乎還挺厲害的。”
溫揚還是沒說話,朝着她掃了一眼,房東被那種眼神所攝,怔了一下,又悻悻往下走,“哎……先走了,我還得去警察局做筆錄呢。”
“你……”寧遠有心想勸慰幾句,卻發現其實自己也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他正搜腸刮肚,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寧致往外探了一下,又指了指身後,“帶她一起進來吧,已經鋪好踏板了。”
這是再進去也不會對現場造成什麽破壞的意思,寧遠把手中的鞋套遞過去,這才換了自己腳上的。
“我們進去吧。”
“嗯。”溫揚輕輕地應了聲。
寧遠第二次進來,這才在每個房間裏都繞過一遍。
一室一廳,獨立衛浴,陽臺和廚房相對,顯得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
這裏和溫清所租的出租屋的條件大致差不多,但家具都不錯。寧遠之前跟着爸媽逛過一些家具店,對某些牌子,還是有些特定的印象。
“這些都是房東阿姨留的。”溫揚見他盯着家具看,似乎有些慌,又快步走到卧室的一個角落裏指了指,“這個小電腦桌才是我們自己買的。”
這桌子是宜家的,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說屬于能夠接受的範圍。寧遠點點頭沒說什麽,一轉頭卻注意到了與電腦桌相隔不遠的床頭櫃上的抽屜卻是開着的。
“能解釋一下這裏的錢的來歷嗎?”寧致走進來,直奔床頭櫃,又往衣櫃的方向走,把它也打開了。
入目的是大半櫃子的新衣服,之所以這麽判斷是因為太過于齊整,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還沒有拆掉吊牌。在它們旁邊才是男裝,只有三五件,只占據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地方。
對于女裝寧遠自然是不清楚的,但從布料來看,絕對是價值不菲。他又朝着拉開着的抽屜看去,發現裏面有幾疊現金,粗略一看估計有三五萬左右,在現金的旁邊,還放着一張農行卡。
姐姐溫清是一個收入不菲的主播,妹妹溫揚則是一個普通的大四學生。
而她們的生活狀況,卻是反過來的。
這顯然處處透着不合理,而寧遠在腦子裏也快速地掠過了很多可怕的念頭。
……但是,姐妹之間,似乎也不至于這樣。
比如他和寧致,一般情況都是……寧致掏錢,如果真嚴肅起來了,那就AA制。
就在寧遠出神的間隙,溫清則已經跑到了衣櫃旁,朝着寧致道,“這錢和衣服,都是姐姐給的。”
“你們姐妹的關系好像不大好吧。”寧致一邊翻衣服,一邊回頭看她。
溫揚被看得一怔,又低了頭,“我們關系不好,自然也沒臉去要她的東西,但是她每次來了都要帶,我說了幾次,她還是執意這樣。”
“包括錢,也是這樣的,那卡也是她給的,但是裏面有多少錢,我也沒去看。”
“現金呢?”
“現金動了幾百塊錢,臨近畢業,各種雜七雜八的事都要花錢。”
溫揚起初還昂着頭,現在又開始掉眼淚,“最後一次,她也是來送錢的,這才來了這裏。之後就再也沒見,誰知道她居然會出這種事。歸根結底,還是我害了她。”
寧致翻完了整個衣櫃,都沒有找到那件淺藍色的衛衣,只好把照片找出來給她看,“那這件衣服,你姐姐給你了嗎?”
溫揚靠近看了幾眼,又立刻搖頭,“沒有。”
說着,她也去翻衣櫃,一手扶着櫃門,另一只在抖。
“她幾乎每次換季都會給你買衣服,唯獨這個沒有嗎?”寧致又翻出了之前在溫清那裏拍到的衣櫃照片。果然,裏面有百分之八十的衣服,和這裏的都是同款,就連是顏色,也很多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溫揚的只是擺在這裏,并沒有穿。或許是因為被擔心被認錯,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總之溫清在努力靠近,而她在努力地遠離。
“真沒有。”溫揚在看了照片之後抖得更厲害了,她跌坐在床上,又愣了一會兒,這才慌慌張張地去找自己的手機,“衛衣……雖然沒收到,但送衣服這事是有些印象的,她之前好像是給我發過鏈接,但是我沒點進去。”
她翻到手機,寧致接了,發現是一個微信的界面。那個鏈接點進去之後,寧遠也跑過來看。
幾秒之後,屏幕上出現的,果然就是那件衛衣,與溫清當時留在衣櫃裏的血衣是一樣的。
溫清把大部分的財物都給了妹妹,或許是出于天然的親情,也或許是因為她們關系不好而想要獲得認同感。
但溫揚所想的,顯然并不是和她在同一條線上。
但寧遠知道這些僅僅只是猜測而已,溫清已經不在了,那麽這個答案也永遠沒辦法揭開了。
有隊裏的同事在送溫揚往下走,也有同事在拿着靜電吸附儀在各處采集腳印。寧遠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忙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血跡只在玄關那裏的一處,其他地方沒有。也沒有發現血衣,想必是被兇手帶走了。兇器也是一樣的,沒有找到。至于垃圾桶裏有什麽,還要拿回去認真查過才行,目前還沒有發現帶血的東西。”
寧致在他旁邊把之前的勘驗成果簡單說了一下,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要是一直這樣愁眉苦臉的,就不可愛了。”
說着,寧致也跟着做了個同樣的表情,寧遠被他這樣逗,連忙在他手上輕輕蓋了一下,起身走了。
雖然寧致什麽都沒說,但他懂的。有些時候,他們确實有傳說中的,關于雙胞胎間的心靈感應。
二人下了樓,已經有法醫輔警在幫忙運屍上車,旁邊有附近的住戶在圍着看,一時間很亂。
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正急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蝶夢的灌溉和一襲水袖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