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賣論文的是同校同專業的學生, 因此不出幾個小時, 還不到下午下班的時間, 人便已經被找到了。

小哥在大廳的時候情緒還算穩定,可剛坐到了椅子上, 就是一副哭喪着臉的模樣了。

身體扭來扭去的, 沒有半刻的安穩, 就好像是屁股底下坐着釘子似的。

寧致不為所動,只是低頭看手裏的表格, 林藏見他不說話, 只好自己先開口, 同時又緩和了神色, “這件事怎麽處理是你們學校的事情,但從刑九的角度中來講, 并沒有把買賣論文入刑的條例。”

“對的, 這不犯法的是吧。”小哥聽了話,像是立刻活過來了一樣, 身子不亂扭了,而且微微前傾,一雙眼睛直直地朝着他們這邊看。

降低事态的嚴重程度,可以有效地緩解被問詢人的焦慮, 從來達到配合的目的。林藏見他這樣, 便知道小計謀已經成功,于是便再接再厲,“是的, 目前來說是不違法的,我們請你過來,為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知道,是柳絮的事吧。”小哥把胳膊擡到桌子上,上半身繼續往前傾,“不過他已經去世了,還要追究買論文這種事嗎?”

“你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和民警怎麽說的,現在重複一遍即可。”寧致沒林藏這種和人兜圈子的耐心,他這一句話落地,小哥的胳膊立刻便收了,顯得有些拘謹。

“事關重大,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的,你只要說清楚這件事的始末就可以了。”

林藏最習慣的就是和一板一眼的駱時打配合,現在換了寧致還是一樣的活兒倒也沒什麽不适應的。

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小哥一臉懵逼,很快便交代了。

事無巨細,從群裏找到他提到買論文開始,到讨價還價、基本敲定,最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全過程。

“你有什麽證據嗎?”

小哥已經說得忘了緊張,寧致從記錄的間隙擡起頭來,提醒了一句,見他怔了一下,又道,“沒事,開機吧。”

“這個就是了。”

一分鐘之後,小哥便在聊天記錄中找到了當時交易的所有記錄,寧致接過去看,發現不乏有截圖的,主要集中在選題和大綱、定金和尾款以及是否負責查重、修改等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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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全乎的。”林藏也湊上去看,忍不住啧了一聲。

“一分錢一分貨嘛。”小哥見氣氛輕松,倒是順杆爬了,“搞定一篇論文也挺麻煩的,而且還要負責售後,為了避免有什麽糾紛,還是都截圖為證比較好。”

畢竟聊天記錄……也有因為過期而不能查看的時候。他藏了半句話沒說,寧致倒是冷着臉接了話,“有記錄确實挺好的。”

……

這不……現在自己正被套的死死的。

手機真是一把雙刃劍啊。

小哥忍不住套用高中政治課本裏的萬能金句吐槽,寧致的問詢倒是追着來了,“在這之後呢,有沒有出現什麽糾紛?”

他特指的是柳絮在被室友以及女朋友發現了這等行為之後的反應,借此或許能推導出本案的一部分動機,因此不管是林藏還是監控室裏的民警,一時之間都豎起了耳朵。

“糾紛還真有……就在11還是12號的時候吧,他突然說有的論點偏離了大綱,要我重新再改一份,還說急着要,讓我也務必立刻給他。”

“這論文又不是大白菜,随便去菜市場就能買一棵的,再說定稿之前已經确認過,他自己也說了可以,突然這樣,真是……”

小哥越說越激動,見二人都看他立刻又萎了,“不過這樣亂來的甲方也多得是,我不想就這樣退款,就照着他的要求連夜改了一版,可是發過去才不到十分鐘,他大概也就只掃了一眼,就又要求再改,這次居然連理由都沒有了。”

……

抛開論文的內容到底寫了什麽,柳絮這樣的做法也委實有些過分。又或許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要怎麽改動,只是想着和原版的大有不同便可。如果真是這種思路的話,那也是說得通的。寧致有在緊跟思路,下意識地做了假設。

而說着說着,小哥的聲音壓了下來,也明顯帶着無奈,“我還沒找他去理論,誰知道就發生了這種事啊。”

如果柳絮只是摔一跤或者在大庭廣衆之下出了糗,那還能吐槽一句這是對亂提要求的甲方的報複,但後果卻比這嚴重千倍、萬倍,于是小哥吐槽完了,便也就此打住,沒再說話。

一時間,審訊室裏陷入了沉默。

月色爬上來的動靜似乎都跟着變小了。

寧遠今天帶來的便當是雞絲面,林藏是循着香味上來的,自然厚着臉皮進了隊長辦公室的門。

工作到這個點兒,本也就饑腸辘辘,加上林藏因為之前煮奶茶不帶他的事哀嚎過一陣,于是今天給李姨發微信的時候,寧遠就特意提了要多帶一份過來。

面條在還沒有變涼的時候加油攪拌過,因此吃到最後也不會變糊。用來拌面條的主菜是腌好的雞肉絲和白蘿蔔丁,最後淋上麻醬和油鹽醬醋。香而不膩,甜而不辣。偶爾吃一小碗,簡直是人間美味。

三人都餓了,吃得頭也不擡。一直到手邊的碗真的露了底,林藏這才找到說話的空當。

“寧遠,如果你遇上了論文造假這事怎麽辦?”

寧遠吃的要慢些,而且嘴裏正好有東西不能說話,便掩了一下嘴示意。他還沒說什麽,寧致便立刻蹦出來,“沒有如果。”

“假設啊。”

“沒有假設。”寧致立刻回怼,又适時補了一句,“非要假設的話,拿你自己舉例子吧。”

“你……”林藏簡直是被這種……

算了,除了近乎極端的護弟狂魔這種形容,他實在是難以找出別的話來形容了。

寧遠經常在他們二人之間見到這種幼兒園級別的吵架,倒也見怪不怪,只好在兩個大寶寶的面前放了糖果。

“我們還是說案子吧。”寧致一秒變乖,埋頭去撥糖,林藏則有些奇怪,“老吃大白兔的話,真的不膩的嗎?”

寧致直接沒理人,寧遠則說了一個“我奶奶活到了一百零三歲”的老梗。

“你們兄弟兩個怼人都這麽厲害的嗎?”林藏簡直是有種翻白眼的沖動。

“還行吧。”寧致這個時候已經吃完了糖,沒等林藏再吐槽便直接換回了話題,“我們還是接着說案子的事吧。”

“論文造假這種事确實比較嚴重啊,如果是我的話,在被發現的那一瞬間肯定是很慌的吧。”

林藏實在忍不住,直接翻了一個白眼,但是也很快便回到了正軌。

“在畢業季,面臨着畢業和找工作以及感情方面的壓力,人是會有些焦慮的。綜合因素,都有吧,或者是說家裏人有什麽期望或者是意見而有了新的壓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你的意見是,柳絮在多方面的壓力之下,有進行不當行為的可能?”寧致接了話,雖然他并沒有明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是柳絮購買活性炭的事。

“依照柳絮的個人情況來看,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寧遠收拾了飯盒,也下意識地去接話,“他家境一般,成績優異,而一旦畢業,就能去一個同齡人都會羨慕的公司。而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拿到畢業證才可以,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論文造假的事一旦被扒,迎接似錦的前程短期是不可能實現了,鬧得天翻地覆倒是真的。只要是個思路清晰的人,是很明白這件事的輕重的。

“而且依照溫揚的性格,在知道男朋友的所作所為後,或許也有去檢舉的可能。”寧遠說這些的時候,下意識地便想到了溫揚那張緊繃的臉。

“柳絮做了判斷之後,認為自己不能承受這種即将的可能,于是兩人起了争執。在争執的過程中,因為男女力氣懸殊,柳絮失手殺了溫揚,清醒過來之後又自殺了?”

林藏則按照這個假設做了推論,然而不到一秒又立刻做了否認,“不對,柳絮的傷口是由他人造成的。而且死在地下室的不是溫揚,卻是她姐姐。”

“再者從柳絮身上的傷口分析的話,不管兇手是誰,總不至于因為一個本科的畢業論文,就留下那麽幹脆利落的傷口吧。”

真的……實在是沒有那麽大的仇。

“怎麽做假設都存在悖論。”寧遠眼看着讨論又快進了死胡同,有些郁悶。但他看了寧致一眼,突然有了一種全新的思路。

“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柳絮因為即将被檢舉的事情要和女朋友理論,而那天正好溫清來給妹妹送錢,他在情急之下認了錯人,于是和溫清起了争執。”

“不對……這樣的推論無異于是給柳絮直接定了罪。”寧遠拍拍自己的腦門,“看來還是必須确認一下具體的時間死亡時間才行。”

讨論來讨論去,還是要等屍檢過後才能有新的線索,寧致和林藏都沒有搭話,倒是有民警上來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寧隊,溫清的媽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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