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打火匣(31)

第31章 打火匣(31)

“好了, 我的老朋友,你的事先放在一邊,我需要招待我先來的客人。”摩頓放棄了跟這個摸準了他的性情的家夥置氣, 他将斯蒂文的劍放在了一邊,看向了許願笑道, “布蘭德先生,您的寶石已經鑲嵌好了。”

“我的事不急。”許願看着看過來的青年笑道,“我取了劍以後還有別的事情要跟您商議,您可以先處理他的事。”

“瞧,他都這麽說了。”斯蒂文朝沉着臉色的摩頓挑眉笑道。

“哦, 尊敬的布蘭德先生,您不能這麽縱容這個家夥,否則他會得寸進尺的。”摩頓瞪了斯蒂文一眼,看向了布蘭德喟嘆道,“這家夥的性格可是十分惡劣。”

“喂, 我還在這裏……”斯蒂文拉長了語調道。

“沒關系,我覺得他這樣的性情很好。”許願笑道。

斯蒂文的笑容微頓, 眸光瞟向了靜坐在那裏的人, 那種異樣的愉悅感再度從他的心頭彌漫到了掌心,讓那裏有些微微的發癢, 他揣摩着那種陌生的感覺, 看着同樣愣住的摩頓揚了一下唇角道:“親愛的摩頓, 你的挑撥離間失敗了。”

“是你比較幸運,我的老朋友, 布蘭德先生的脾氣太好, 太縱容你了。”摩頓聳了聳肩, 還是拿起了斯蒂文的劍挂在了牆上, 又從下面取出了一把備用的劍推了過去道,“一枚銀幣,三天後來取。”

即使他經常沉迷于鍛劍,也知道斯蒂文最近和布蘭德先生的關系不錯,現在看來是非常不錯。

“謝了。”斯蒂文拿起那把備用的劍挂在了腰間,從錢袋裏摸出銀幣時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其放在了摩頓伸出的手裏,看着對方呲開大牙朝自己樂了一下。

每當這種時候都是交易最不愉快的時候。

“好了,你的交易結束了,可以走了。”摩頓将銀幣收起,毫不猶豫的趕客,然後看向了起身的許願将劍推了過去道,“布蘭德先生,您試試這把劍手感怎麽樣。”

斯蒂文看向了走到身側的男人,握緊了劍柄從倚着的櫃臺旁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他有事要去做,面前的人也有事跟摩頓商量。

“好,下次見。”許願看着面前随時準備動身的青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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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見。”斯蒂文聽着這樣幹脆利落的告別笑了一下,沒有再去預想什麽,只轉身朝着門外走去,聽着店內響起的溫和議論聲。

“您的鍛造技術很不錯。”這是屬于布蘭德的。

“哦!您真是一位有眼光的客人,整個坦桑城我的鍛造技術絕對是最好的!”這是摩頓自信的聲音,他也有自信的資本,當然,也喜歡別人誇他鍛造的技術。

“很趁手……”随着拔劍的聲音響起的還有布蘭德本人的聲音。

斯蒂文掀起簾子時回眸看了一眼,那身形高大的人正握着那把鍛造的十分棒的劍揮動了一下,動作漂亮又幹脆,随着隐隐的劍鳴聲傳來,還有那雙金色的眸中升起的滿意的笑意。

在他似有察覺之時,斯蒂文放下簾子戴上兜帽轉身離開了這裏。

布蘭德,這個人即使真的十幾天不見,也大約能夠時時聆聽到他的名字,更何況下次見似乎也不必去設什麽限。

“您很擅長用劍。”摩頓一眼就看出了男人揮動劍身的熟練,這讓他對于他的劍可能淪為裝飾品的事略松了一口氣。

“還可以,摩頓先生鍛造的技術很厲害。”許願将劍送回了劍鞘,看向了露出幾分自得之色的男人笑道,“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接一個大工程?”

“哦?您可以說來聽聽?”摩頓有些興致,他讨厭那些鼻子沖上天的貴族,卻很難對這樣溫和好脾氣的人有什麽惡感。

尤其是他懂得他的技術,還能用好他鍛造的劍。

“是為我莊園的傭兵們鍛造武器。”許願說出了自己的訴求,“我雇傭的傭兵很多,但他們的武器并不合我的心意。”

“那确實是一個大工程。”摩頓也聽說過布蘭德先生租賃了一座莊園的事,而作為一個富有的商人,他的确需要傭兵們為他保衛那裏,“您需要我鍛造多少件武器呢?”

幾十件武器足夠他這幾年都吃用不愁了。

“三百件。”許願開口道。

摩頓一時愣在了原地,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多少?!”

“三百件。”許願看着他驚訝的神情笑道,“我知道這是一個大工程,所以不僅合作了您一位鍛造師,只是我希望能夠從您這裏獲得最多的武器。”

摩頓聞言吞咽了一下口水,他驚訝的不是布蘭德需要那麽多武器,而是他竟然雇傭了三百名傭兵:“哦,您的莊園需要那麽多傭兵護衛嗎?”

即使是最強的強盜團夥,最多也不過幾十人,他們哪裏敢闖入這樣的莊園。

“摩頓先生,我是一位商人,商隊運輸也需要傭兵們的看護,請不要将這件事說出去。”許願看着他笑道。

三百位傭兵可不是個小數目,甚至整個坦桑城的巡邏隊也不過幾百人,全部用來守衛莊園可是會被國王忌憚的。

“哦!”摩頓對上他溫和的神色,背後卻莫名的激靈了一下,他沉了一口氣道,“當然,我不會随意洩露客人的私事,你瞧,我連斯蒂文都讓他離開了。”

“其實他沒關系。”許願聞聲笑道,“斯蒂文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

摩頓聞言松了神經,聳了聳肩膀笑道:“那确實是個還不錯的家夥,只不過我很少聽到有人這樣稱贊他,這麽多武器我可能沒辦法一下子為您鍛造出來,不過您可以派傭兵們過來,我會盡量為他們鍛造合适的武器。”

“好。”許願将一個錢袋放在了桌上笑道,“這是定金。”

摩頓将其拿了過來,在看清其中的十枚金幣時瞪大了眼睛,臉上有了難以掩飾的笑意:“您真是一位慷慨的客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合作愉快,摩頓先生。”許願将鍛造出來的劍配在了腰間,手握在了那鑲嵌了紅色寶石的劍柄上笑道。

“合作愉快。”摩頓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真誠道,在人出了門後沒忍住拿出其中的金幣放在牙邊咬了咬感慨道,“斯蒂文還真是交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

“主人,要運往莊園的東西已經采買好了。”許願出去時看到了站在馬車邊等候着他的富賓恩。

“辛苦。”許願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采購清單上了馬車,将劍解下放在了桌上笑道,“下午去外城的工坊一趟。”

“好的。”富賓恩吩咐着車夫,坐在了他的對面拉上了車門,然後将準備好的午餐放在了桌上。

馬車前行,在很多人豔羨的目光中趕往了外城。

“那好像是布蘭德先生的馬車。”

“是的,真羨慕富賓恩,早知道當時布蘭德先生去行會的時候我就應該勇敢的推薦自己。”

“聽說富賓恩一個月的酬金能夠拿到一枚金幣是真的嗎?”

“不可能,我聽酒館的人說了,富賓恩剛開始一個月的酬金只有兩枚銀幣。”

“可是布蘭德先生那裏都是按照能力和工作來衡量酬金的,完成的好甚至還有獎金。”

“天吶,他是多麽大方善良的主人,上帝一定會保佑他的靈魂,我真想為布蘭德先生工作。”

“那麽你可以去行會看看,他在紐曼先生那裏放了很多招募信息。”

有人聽到這樣的消息,興沖沖的朝着行會跑了過去,期待那樣美好的工作能夠被自己獲得,也有人坐在路邊曬着太陽嘲笑道:“布蘭德先生的要求可不是一般人能符合的。”

“那畢竟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如果我能像漢特一樣遇到寶藏就好了。”

“那可不是誰都能夠擁有的運氣,連巡邏隊好像都沒能從那座森林裏占到什麽便宜。”

“艾德隊長回來了?”

“聽說還受了不輕的傷。”

這樣的議論壓低了聲音,可卻無法阻擋它流傳的速度,斯蒂文聽到這樣的消息時停頓了一下步伐,然後握緊劍柄進入了那家已經開始狂歡的酒館之中。

酒水的氣味剛剛開始蔓延,無數食物被擺放在了桌子上,漢特的就坐在中央,無數熱情的朋友圍繞在他的身邊,一邊稱頌,一邊跟他喝着那剛剛開封沒多久的葡萄酒。

“偉大的漢特,只有你能賜予我們如此美味的酒水!”

“哦,你竟然能夠一次性喝下一杯,這樣的酒量讓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

斯蒂文看着那豪飲的男人,思索了一下還是将頭頂的兜帽摘下走了過去。

而即使是一群微醺的酒鬼,也很難不立刻注意到他的身影。

“哦!斯蒂文!”

“漢特最好的朋友來了!”

“我才是漢特最好的朋友!”

他們争論中,也讓酒氣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彌漫的更加劇烈。

漢特的目光也投諸了過來,在看到他時有些興高采烈的起身道:“斯蒂文,我親愛的朋友,真是好久不見!我一直想找你喝酒!”

他一邊贊嘆着,一邊穿過有些擁擠的人群,端着酒杯張開雙臂試圖擁抱他最好的朋友,卻被斯蒂文提到面前的包裹擋住了。

“斯蒂文,這是什麽?”漢特停下了步伐。

“比鄰城最好的繡花絲綢。”斯蒂文提着那個包裹笑道,“想看看嗎,我親愛的朋友。”

“哦,當然,你帶回來的東西總是最好的!”漢特露出了驚喜的神情,甚至在試圖拿過那個包裹之前将酒杯放在了一旁。

可惜斯蒂文并沒有讓他碰到,而是自己打開了包裹,将其中的藍色白鳥圖案的綢緞展了開來。

“天吶!”

漢特瞪大了眼睛,周圍的人也同樣發出了驚嘆。

“竟然是聖潔的藍色!”

“要将這絲綢染成藍色要花多少珍貴的染料!”

“藍色的染料據說跟金幣同價。”

“據說只有聖人才配穿藍色的衣服,偉大的漢特需要的正是這樣的絲綢!”

“斯蒂文,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漢特對那匹絲綢驚嘆至極,甚至恨不得将眼睛貼在其上觀賞了很久,才勉強移開了視線道,“它是最适合我的絲綢,我一定要買下它!”

“那麽我們來談談它的價值吧。”斯蒂文将其收進了包裹笑道。

他走向了大廳的一個角落,漢特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原本圍着的人互相看了兩眼,到底沒有過去打擾這次生意的談成,畢竟斯蒂文平時好說話,但是在金錢上可是相當計較的。

而且漢特得了這麽珍貴的絲綢,這場狂歡也會持續更久。

“它需要多少金幣才能買下?”漢特跟随過去的時候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道。

“十六枚金幣。”斯蒂文略微沉吟,還是開出了一個較高的價格。

這匹藍色的絲綢是很貴,但珍貴的藍色染料不是只染一次,一匹的價格大約在十枚金幣左右,要是以往他賣給漢特,起碼翻倍,但現在有了布蘭德那裏相對穩定的收入,他有點不想去哄着他當什麽最好的朋友了。

但是也不能要價太低,否則偉大的漢特會覺得配不上他。

“哦,聽起來不是很貴。”漢特有些詫異它的價格,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斯蒂文,你是不是記錯了它的價格?”

“怎麽會,我從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出差錯。”斯蒂文輕托着頰道,“你可以檢查一下再付金幣。”

“斯蒂文,我相信你是一個誠信的人。”漢特這樣說着,卻還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包裹,小心翼翼的從裏面拿出了那匹絲綢小心的撫摸着,幻想着自己穿上它的樣子。

偉大的人就應該穿上聖潔的衣服。

他在細致觀賞和稱贊着這匹絲綢的美好,斯蒂文的目光則落在了酒館中其他正在推杯換盞的人身上,他們喝着酒,也在小聲議論着什麽,只是時不時會看向這裏,期待這裏的交易能夠快點結束。

“親愛的斯蒂文,它沒有任何的問題。”漢特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拿出了自己的錢袋一邊數着金幣一邊問道,“斯蒂文,你送給了我這麽美的禮物,我要請你喝最美味的酒,享用最美味的食物。”

斯蒂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眸光輕輕眯了一下,仿佛只是随意開口道:“親愛的漢特,你有沒有想過要做做什麽營生?”

他擁有的金幣輕易就可以打開市場,獲得更多的收入。

“哦,斯蒂文,誰會去做那樣辛苦的事,我可是擁有着此生都很難花完的金幣。”漢特帶着憐愛的口吻道。

斯蒂文扶着劍柄的手一緊,眉梢輕動揚起了笑意道:“哦,親愛的漢特,我剛才記錯了這匹絲綢的價格,這樣聖潔偉大的藍色絲綢,甚至能穿在聖母的身上一起待在天堂中,只有六十枚金幣的價格才能配得上它的珍貴。”

漢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六十枚金幣?”

“是的,很抱歉,我竟然弄錯了這麽重要的事情,只有這樣珍貴的布料才能穿在偉大的您身上。”斯蒂文沉下了唇邊的笑意道,“十六枚金幣說出去會像是一個笑話,甚至讓人揣度它是假的。”

漢特對此是認同的,因為他一開始就在驚訝于它的便宜:“斯蒂文你竟然弄錯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因為我昨晚沒睡好,又忙碌了一個早晨的緣故。”斯蒂文揉着自己的額頭道,“很抱歉。”

“好吧。”漢特雖然有些遲疑,但六十枚金幣對他來說其實不算什麽,甚至比不上他平時的開銷。

他從錢袋裏數了六十枚金幣,滿滿當當的推了過去道:“你數數。”

斯蒂文接過,掂了掂重量後直接挂在了腰間笑道:“不用了,我怎麽會懷疑我最親愛的朋友,偉大的漢特是不屑于做說謊這樣的事情的。”

“從你口中吐出的語言總是那麽的美妙。”漢特抱過了那個包裹,将珍貴的絲綢抱在了懷裏道,“親愛的斯蒂文,一起來為我獲得這樣珍貴的東西慶祝吧。”

“下次吧,我下午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斯蒂文起身穿過了人群道,“再見。”

他來的突然,去的匆匆,漢特甚至有些來不及叫住他,就被一擁而上的朋友們圍在了中間:“這匹絲綢看起來真是太美了!”

“漢特你竟然真的擁有了它!”

“我想我們應該慶祝一下……”

“它值得一場狂歡,值得讓所有人觀賞和瞻仰。”

“哦,你說得對。”漢特贊同這樣的話,珍貴的東西值得所有人的瞻仰,然後再穿在偉大的他的身上。

酒館裏的狂歡正在進行,斯蒂文走出酒館時戴上了兜帽,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畢竟如果他走的快的話,應該能趕上班森酒館中午最新出爐的一爐蜂蜜面包,并試試他的嘴巴到底有沒有挑食。

……

斯蒂文離開那裏時,進入外城的馬車也停在了被十幾位傭兵駐守的工坊外。

許願下車,在所有傭兵的注目禮中進入那看起來略有些黑暗的工坊之中。

這裏的入口是一間二層的小樓,木制的結構,雖然光線不太明亮,打掃的卻很幹淨,進入其中第一間時可以看見不少套着統一顏色丘尼克的工人們在其中忙碌的搬運清洗着剛收購來的谷物和貨物。

它們被傾倒進了極其寬敞的大缸中,用清澈的水流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然後被搬上了二樓。

許願從其中穿過,有認識他的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也有不認識的人悄悄看上兩眼,只是連要過來打招呼的管理者都被富賓恩在旁制止了。

許願避開那些搬運着麥種的人上樓,在二樓看到了無數整齊排列的水槽,其中呈放着流水,時不時有人在其上灑着水,在屋頂透出的天光中檢查着麥種的發芽情況,一旦達到标準,就會被立刻搬走,通過二樓貫通的空間運往下一個制作的區間。

而區間之間的人并不連通,甚至有的需要通過木制結構的上下來運輸剛剛發出的麥芽。

麥芽再經過淘洗,一部分被加熱發酵被制作成了麥芽酒,還有極大的一部分跟煮熟的糯米混合,經過糖化熬煮成為了像蜂蜜一樣的卻比之更粘稠的麥芽糖。

再根據純糖塊和加入堅果果幹的劃分等級,這就是琥珀糖的制作流程。

而制作精油香膏則是另外一套流程,兩套流程都聚集在這家工坊中,錯落不一,每個區間的工人都未必清楚的知道上下階段的是什麽,而其中一個流程出錯,都很難制作出完美的糖塊或是精油和香膏。

“主人,還有哪裏需要改建嗎?”富賓恩在他走出最後的工坊時恭敬的詢問道。

“不用,這一套已經很完善了。”許願轉眸看着面前幾乎連貫成一條街的二層小樓笑道。

最初的工坊只是兩間屋子,然後又不斷的拓開,甚至挖開了地下才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但它不宜再擴大了,因為比起運輸,在其他城池附近建立同樣的工坊要比運輸安全和低廉的多。

“富賓恩,将這裏的管事和優秀工人的名單整理一份新的給我。”許願坐上馬車時說道。

“是,主人,很樂意為您效勞。”富賓恩替他關上了車門,留在了原地。

許願先行返回了商店之中,這座城市進入日暮之時,富賓恩帶回了完整的名單。

第二日,數輛馬車被傭兵們護送着返回了莊園,也就在馬車返回莊園後的幾日,陸陸續續有人家從坦桑城搬到了莊園之中定居,與此同時,五組每十人一組的傭兵護送着挑選來的人分別趕往了臨近的城市。

有人搬離坦桑城的動靜足以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但各人猜測不一,各種謠言也不一樣,一時竟是所有人都很難摸清布蘭德先生的動作是因為什麽。

“或許是那座莊園裏的人手不夠,聽說布蘭德先生明年不打算種亞麻了。”

“據說他買了很多的花種和花樹,應該是為了種植那些香花。”

“我只知道最近布蘭德先生的商店上架了特極的玫瑰蜂蜜琥珀糖,那種糖果吃上一顆,整個人都會透着香味。”

“天吶,我有生之年能夠嘗上一顆就好了。”

“好像連國王對他店鋪裏的東西都非常感興趣。”

在衆人的議論聲起之時,斯蒂文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也同樣很難從其中篩選出真實的信息,因為那個人的心思總是很難被摸透。

馬蹄聲急,戴着兜帽的紅發青年在一個清晨再度離開了坦桑城。

……

“那些遷來的工人的家人們都安頓好了嗎?”許願在富賓恩進門時從報告上擡頭問道。

“尊敬的主人,我正要向您彙報這件事。”富賓恩站在他的對面恭敬道,“莊園內的水道已經全部疏通,工匠們也在平坦的地方建起了木屋,搬來的人本身就是建設房屋的好手,不過建設房屋的樹木要從外面運輸進來,時間會稍微長一些,只能将他們暫且安置在原本空置的房屋裏。”

“很快就到采收亞麻的季節了,人手需要更多一些。”許願從一旁拿過一個裝訂好的冊子遞了過去道,“還有工坊需要在莊園裏建造,坦桑城願意遷過來的人手不夠,可以在附近的村莊招募。”

“好的,主人。”富賓恩接過,看着其上有些奇怪形狀的工具并沒有任何疑問,事實證明,他的主人需要制作的東西,沒有什麽是不賺錢的。

莊園中的事情很難傳到坦桑城中去,但莊園內部卻是幾乎一天一個樣,成堆的木材和稻草被運進了這裏,配合着同樣采購進來的亞麻布和石頭,搭建成了一個個足以遮風避雨的尖拱形屋子。

足夠的工錢讓居住進這裏的人們幹勁很足,他們除了搭建好自己的屋子,還為來的時候帶上的雞鴨大鵝們修建了十分牢固的籬笆和窩,并磨肩擦掌的打算大幹一場。

而在莊園中,一顆顆被運進來的花樹被種植在了周圍,雖然還是光禿禿的模樣,但周圍茂盛的叢林足以讓它們有足夠的時間成長。

“富賓恩管家,我覺得砍去那些雜樹會更好看。”負責種植的園丁看着那些七歪八扭的樹木說道。

“主人說不用。”富賓恩思索着說道,“大自然本來就是藝術。”

“哦!多麽優美的語言!”園丁由衷的發出了稱贊的聲音,“主人真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

富賓恩對此表示了由衷的贊同:“沒錯,主人的文學是我此生都很難企及的。”

然後這句話就傳遍了整個莊園,每周只用為主人工作三天的人們無比真誠的歌頌着主人的仁愛和偉大,并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選擇而感到慶幸。

【宿主,他們說你是一個偉大的人。】統子一邊啃着盆裏新發出來的小麥苗,一邊兢兢業業的彙報道。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許願看着花盆裏新發出來的桑樹芽,撚了撚其中的土壤笑道。

【為什麽?】統子伸爪試圖按住旁邊搶它貓草的咪咪,卻以失敗而告終,【你的草是那一盆!】

統子很生氣,笨蛋小貓自己有貓草不吃,非要啃它這一盆。

【因為這代表我要一直保持偉大的形象不能崩塌。】許願看着擠在陽光下啃草吃的兩只,伸手将那已經比系統大了一圈半的小家夥托了起來,放在了另外一盆貓草前摸了摸頭。

統子十分滿意的護住了自己的這盆草:【宿主一直是最好的。】

半大的幼貓已經成功學會了進食,目前正在對啃咬各種東西感興趣的階段,那新生出來的牙齒在放下它的手上咬住,被輕輕拍了一下頭時松開了,在上面舔了兩下:“喵……”

“撒嬌沒用。”許願捏了捏那抖動的小耳朵,轉身離開時将那剛出芽的桑樹盆搬走了。

而那剛剛還啃的起勁的小貓瞬間從窗臺上爬下,一溜煙的跟了上去,留着統子趴在盆上風中淩亂。

這小家夥怎麽比它還像統子?!

莊園的風景很好,出生十幾天的鴨子已經能夠自在的在湖中游動,偶爾身體探進去,還能抓上一兩條小魚,跟鴨子們一起長大的小貓曾試圖效仿,最終以濕漉漉被撈上來在爐邊烤幹了皮毛而告終。

在盆裏長出的桑樹苗被許願移栽到莊園周圍觀察土質和生長環境時,一封書函經由布蘭德商店送進了莊園之中。

“主人,這是沃森夫人的書函。”富賓恩将書函轉交時說道。

“那位沃森伯爵的夫人?”許願記憶中倒是有這個名字,當時他為坦桑城和周圍莊園中居住的貴族們送去禮物的時候,名單中就有這個名字。

不是他不能接這位夫人的書函,而是因為這位夫人從丈夫去世後就進入了修道院,不再經常過問貴族間的事情,跟他可以說幾乎不可能産生任何交集。

“是的。”富賓恩應道。

許願拆開了書函,在看到其中的內容時眸光輕動了一下。

統子扒拉着眼疾手快跳進宿主懷裏的咪咪,試圖确定老大地位,卻眼尖的瞧到了那書函上十分顯眼的字眼:【結為……伴侶?!宿主,那位沃森夫人要嫁給你?!】

它的話剛剛說完,就被落下的大手壓住了腦袋,眼前一片漆黑掙紮時,聽到了宿主無奈的聲音:【不要亂說。】

小巧的貓蹬着後腿從那掌心中掙脫出來,趴在書函上仔細閱讀,才發現自己搞錯了:【哦!是她想把她的女兒卡蜜拉嫁給你?宿主,你要娶老婆嗎?】

【當然不。】許願看着書函上的字跡思索着該如何拒絕。

他多少了解過這些貴族的承襲制度,世襲的爵位需要家族中的男子來繼承,一旦家中沒有男子誕生,擁有爵位的人死去,爵位就極有可能由遠房的男子繼承,或者直接由王室收回。

貴族們往往并不願意到手的權力和財富被收回去,也因此衍生了各種變通的方法,比如沃森夫人雖然只有一個女兒,但在丈夫死後進入了修道院,還收養了她丈夫的私生子,這位私生子保證了爵位和財富不會被其他人奪去,但她現在或許還想要多一重的保障。

貴族與商人,在這個金錢與暴力交織的時代,生活的差別可能有時候沒有那麽大,只是商人到底會比貴族弱上一籌,同時也意味着好拿捏。

許願看了半晌,略微起身拿過了一旁的羊皮紙攤開,在其上書寫着。

統子幾乎是立刻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滿目好奇的盯着看。

[敬愛的沃森夫人:

感謝您的欣賞與厚愛,您的稱贊就像月光般柔和,但布蘭德并不像您稱贊的那麽美好,他只是一位滿目金錢的商人,靈魂中填滿着市儈與算計,肮髒的靈魂怎麽配得上像花朵一樣甜美純潔的卡蜜拉小姐……]

他洋洋灑灑的寫着,簡直思如泉湧,統子眨了眨貓眼看着那一行行簡直将宿主本人貶低到塵埃裏的話語,歪頭看了看書寫的宿主,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驚嘆。

許願書寫了幾乎一頁,在末尾處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後塞進了信封,用蠟燭融化着火漆,将其倒在了封口處,再用一時興起雕刻的印章拓了上去,留下了一個有着卷曲葉飾的商标圖案後遞給了富賓恩道:“讓人送去給沃森夫人。”

“好的。”富賓恩鄭重接過,匆匆離開。

【宿主,這樣就解決了嗎?】統子好奇問道。

【不一定。】許願托住趴在腿上的貓,起身抱着走出了門外道,【那位夫人的意志應該很堅定。】

站在沃森夫人的角度,她的丈夫突然逝去,而她并沒有一個可以繼承爵位的兒子,一個失去財産和爵位的死局仿佛瞬間降臨在她的身上,而她卻當機立斷的加入了修道院,以苦修來獲得地位和話語權,又收養了丈夫的私生子,最大限度的保住了爵位。

但未來卻仍然是未知的,誰也不知道那個私生子繼承爵位後會如何對待她們,所以她需要為女兒找一個還不錯的歸宿,但是未知的未來也代表着卡蜜拉的家族未必能夠為她未來的丈夫提供助益。

貴族間的聯姻總是難免摻雜着利益,而選擇一位正在瘋狂斂財且看起來十分上進卻又好拿捏的商人,目前來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如果許願想要捷徑的話,這當然是雙方都樂意之至的事情,但可惜他對貴族間的利益和紛争并沒有什麽興趣,只是那位夫人看起來不像是會輕言放棄的人。

【那位夫人想把女兒嫁給宿主,是因為宿主很英俊嗎?】貓貓豎起耳朵,它感興趣的話題在這裏。

【不,因為我現在看起來很有錢,以後還會更有錢。】許願将懷裏的貓放在了草地上,站上了已經在湖邊搭建好的觀景臺。

貓貓松了力道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有氣無力:【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人欣賞宿主的美貌了嗎?】

這個世界有問題!

【我覺得湖面上應該養兩只天鵝。】許願看着成排游過去的鴨子沉吟道。

統子:【?】

他們不是在說宿主結婚的事嗎?

……

信封由莊園的快馬送入城中,很快便送進了修道院中。

而修道院中靜坐的女子有些素白的手指打開那封信函時,本是沉寂的眸中劃過了一抹肅色。

“夫人,您想讓布蘭德先生跟小姐結婚的事她要是知道了恐怕會堅決反對的。”一旁同樣穿着修女服飾的侍女說道。

卡蜜拉小姐一向以身上的貴族血統為榮,她厭惡極了平民,也同樣厭惡極了那個跟她有着一樣血脈卻混雜了平民血統的弟弟。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任性的資格。”沃森夫人看着信上的言語和字跡,語氣有着難以掩飾的威嚴和平靜,“我現在需要解決的是布蘭德本人也不想要與沃森家族聯姻。”

“怎麽會?!”侍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一個商人一旦與這個家族聯姻,就擁有了貴族們的入場券,同時擁有尊崇的地位,這是多少人搶着都無法獲得的東西,因為貴族的小姐們幾乎不會嫁給商人或者平民。

而他竟然不願意。

“他還年輕,或許對自己很有自信。”沃森夫人将信封合了起來道。

“那現在要怎麽辦?”侍女有些憂心。

她們并沒有想到那位商人竟然會拒絕這樣的聯姻,而卡蜜拉小姐本來就不喜歡平民。

“或許我應該親自去拜訪一次。”沃森夫人沉吟道。

對方拒絕的并不激烈,甚至将自己無限的貶低,但能在坦桑城迅速站穩腳跟的布蘭德絕對不是一個面對貴族如此自卑的人,反而他相當聰明,給足了她面子,但很可惜他越是避讓謙虛,就越是合她的心意。

一個擁有着財富卻不張揚,反而懂得人情,規避鋒芒的年輕人,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丈夫。

卡蜜拉只有嫁給這樣的聰明人,未來才不會在那個私生子的手上吃虧。

“可是您這樣尊貴的身份……”侍女有些遲疑。

“哦,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麽了。”沃森夫人起身道,“不過我拜訪的事不需要對城中的其他人隐瞞。”

侍女驚訝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到底沒有再說什麽:“是。”

夫人做出的決定,其他人總是很難改變的。

……

“要來拜訪?”許願聽到富賓恩再次送來的信函以及消息時倒沒有什麽驚訝的情緒。

“是的。”富賓恩恭敬回答道,神色中難掩瞻仰之色。

即使沃森夫人的處境似乎并不怎麽好,但那可是一位貴族夫人,貴族親自前來莊園拜訪,這簡直是所有商人都會羨慕的待遇。

許願聽着他的語氣,停下了修剪花枝的動作回眸看向他笑道:“你知道她來拜訪是為了什麽嗎?”

“是為了商品?”富賓恩謹慎猜測道。

“是為了聯姻。”許願将剪刀合攏挂在了樹枝上笑道。

富賓恩卻因為他輕描淡寫的話語而瞪大了眼睛,呆滞道:“沃森夫人看上了您?!”

許願聞言手指頓了一下,回眸道:“是卡蜜拉小姐。”

“呃,抱歉,原來是卡蜜拉小姐看上了您。”富賓恩有些羞愧道,“非常抱歉主人,我對貴族之間的事并不了解。”

他以前了解的最多是一些貴族間的猜測和八卦,即使是現在的他也不足以接觸到很多貴族。

“不是卡蜜拉小姐看上了我,是沃森夫人需要我與卡蜜拉小姐結婚。”許願拍了拍手上的塵屑直言道。

“哦!您即将娶到一位貴族小姐嗎!”富賓恩反應過來驚嘆道,“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許願難得沉默了一瞬笑道:“不,富賓恩,你知道要怎麽快速拒絕與貴族聯姻嗎?”

富賓恩的驚嘆僵在了臉上,露出了疑惑震驚的神情:“啊?”

“我覺得你跟一只貓應該很有共同話題。”許願笑了一下,從他的身旁路過去洗手了。

留下富賓恩一個人站在原地跟在草地上打滾的貓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話說:

小讨論:中世紀農奴每周只為莊園主工作三日,當然,不按這個标準來的也有。【以上信息不确定準不準确。】

至于為什麽作者叫橘子,當然是因為雖然橘子皮是黃的,果肉也是黃的,但是果核是白的,代表着純潔的本質【注:此橘子不包括無核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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