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9)

第50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9)

許願洗澡的速度很快, 只是等他更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青年的身影已經不在那裏了,壁爐仍在靜靜燃燒着, 兩條寬大的毛巾搭在壁爐不遠處的架子上,其上氤氲着肉眼可見的水汽。

空氣中溢散着淡淡的橙花香氣, 不像浴室裏殘留的那麽濃烈。

溜了?

許願落座長椅旁,擦拭着自己的發絲,待到半幹時将毛巾同樣搭放晾起,收拾分類着浴室裏的衣服,皮毛一類的需要挂起, 內襯則只需要簡單搓洗,再用清水涮幹淨,同樣搭晾在壁爐旁。

而待整理好浴室,将長椅上的毯子疊好,許願用金屬封皮将壁爐掩上, 以免夜晚火星掉落出來,上樓時頭發已經幹透了。

夜晚的風雪似乎比白日要大了些, 猛烈的風聲從經過的窗戶外透進來, 似是長嘯一般,許願端着燭臺盤算着入冬前儲存的食物, 即使大雪封山, 這座城池也不會缺少食物, 但啤酒可能會釀的少一些,一是木柴大多用來取暖, 二是糧食不能都用來釀酒。

燭火照亮了二樓, 雖然煙囪從此處牆壁經過, 讓這裏的溫度不算太冷, 但深夜只有一抹燭光,便只有窗外風雪陪伴的情景還是頗有夜半詭谲的效果的。

許願平衡着因氣流晃動的燭火,開門進入卧室,然而還沒來得及關門,扶着門內門把的手已被一只微涼的手觸碰,門瞬間關上,帶動的風直接吹滅了燭臺,砰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了很遠,似乎能将那屋檐上的雪都震下來。

風雪呼嘯的聲音被掩藏在了門外,許願也被那伸過來的手臂直接抵在了門上,在漆黑微涼的環境中迎來了那帶着橙花香氣的吻,吻很熱烈,擁上來的人發絲雖然有些微涼,但是體溫卻是暖的。

雖然那熱烈的吻有些青澀和磕碰,但是砰砰的心跳卻似乎能夠将心髒處的灼熱從唇上傳遞過來,讓人很容易被這樣炙熱的感情牽動。

熄滅的燭臺掉落在地,許願扣住了青年的腰身,摩挲上他的臉頰時扣緊了那略微激靈的脖頸,加深了這個不得章法的吻,在那鼻音輕動時才略微松開。

氣息交錯,漆黑微涼的環境中心髒的跳動卻似乎在靜靜燃燒着,許願摩挲着青年的頸後笑道:“偷襲?”

因為窗外透進的雪色,視線逐漸能夠捕捉到輪廓的青年唇角輕揚,帶了幾分理直氣壯卻又微喘的意味:“你就不怕我是盜賊?”

抱着就親!

許願失笑:“有你在,盜賊不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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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鼻音中有一絲滿意的意味:“你怎麽知道我沒走?”

他可是特意将劍和門口的罩袍都收了起來。

“我把放在浴室的衣服洗了,你往哪兒跑?”許願抱着面前的青年笑道。

“衣服算什麽,我跳窗……”斯蒂文的話并沒有說完,就再度被那帶着對方體溫的唇封了緘。

心跳以吻牽動,從未停止過滾燙的跳動,他不想走的,與什麽衣服無關,只是心熱卻缺乏足夠的勇氣,明明在很多時候都不會害怕,卻偏偏在這種時候會遲疑露怯。

而黑暗令對方看不清他,也似乎給了一些勇氣,去釋放自己那迫切到幾乎壓制不住的愛意。

布蘭德。

這一吻極其的熱烈,直到斯蒂文的後背抵在了床上,被頸後溫柔又不失力道的手扣住時才有片刻的回神,可下一刻卻聽到了那近在咫尺的人帶着些許壓制不住的侵略感的聲音:“如果不行,就喊停。”

他的聲音仍是溫柔的,連看不清的視線也同樣透着溫柔。

斯蒂文沒有回答,只扣住他的肩膀拉下予以回應,然後便迎接上了那堪稱濃烈的深吻。

……

打火匣的光芒亮起,掉落在地上的蠟燭和燭臺也被撿了起來,蠟燭點燃,在輕輕研磨出蠟液後重新粘連在了那燭臺之上,帶着晃動熹微的光芒被放在了床頭。

玻璃罩上,光芒略微變了些流光溢彩的顏色,卻足以在漆黑的深夜看清那在床帳中起伏的輪廓和從被中溢散蜿蜒出來的紅發。

許願坐在了床畔,将打火匣放在一旁,手從被子的縫隙探入,輕碰到那微微濡濕的頸側時被藏在其中的青年下意識擡手握住了,下一刻其中傳來了沒什麽威力的警告聲:“別亂碰……”

許願輕笑,看着那藏在被中恨不得将自己埋進去的青年笑道:“那屬于正常的生理反應,不是丢人的事。”

“哼……”青年以微妙的鼻音予以回應,卻沒有明顯的動靜。

許願摸了摸他滾燙的耳垂,抽出手笑道:“要喝水嗎?”

“不……”被中的青年予以了極輕的回應。

“那我們睡覺吧。”許願話音落時,瞬間看到了那在被中僵住的青年,那本來隐藏在被中的頭輕轉,偷來了一絲微妙譴責的目光。

許願輕笑,伸手拂過了他的額發笑道:“我去拿毛巾。”

他的動作溫柔,只是以往總是會因為他的動作而心動的青年,這次卻擡起視線盯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目光幾乎一路相随,許願起身笑道:“放心吧,這只手不髒。”

他打開房門輕描淡寫的走了出去,藏在被中的青年卻瞬間臉頰紅透,只是眸中的懊惱和羞澀摻雜,那雙握劍的手苦于武器不在身側,只能握緊了被角。

然而房內靜谧,那只手終是松了下來,帶着無盡的懊惱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臉。

其實這件事的錯處不在布蘭德,而在于他,斯蒂文無比清楚這一點,他以為這會是一場與心上人酣暢淋漓的親密接觸,從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必然更近一層,親密無間。

布蘭德欲望會為他而釋放。

事實證明酣暢淋漓是有的,但所予以的感受卻很陌生,那種失控到腦海空茫的感覺超越他所認知的極限,幾乎讓他下意識想要去摸自己武器,卻以失敗而告終。

本能的奪回和陌生到超越身體和認知承受極限的感知讓這場以浪漫開始的事結束于一場兵荒馬亂。

而當冷靜下來,那無限的懊惱足以将斯蒂文整個吞噬掉,讓他幾乎想将餘生的氣都嘆出來。

屋外的腳步聲傳來時,斯蒂文再度将被子攏在了頭上,出擊的是他,宣告敗退的也是他,這件事的丢人程度讓他暫時實在不想面對布蘭德。

因為即使是新婚的丈夫,都不會有這種失誤,否則非常有可能被他的妻子嘲笑……一輩子!

藏在被中的拳頭再度收緊,卻在聽到開門聲和到床邊落座的輕壓時放松了力道。

“擦擦汗,要不然起夜容易感冒。”從床畔傳來的聲音極溫柔,在這樣的深夜中像極了耳畔的呢喃的情語,每一句都能夠讓人的心髒發熱,而且沒有絲毫的嘲笑味道。

可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斯蒂文的懊惱無限延長。

“或者我幫你擦?”許願看着那沒什麽動靜的青年笑道,然後就看到那原本背向的眸輕側,那探出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溫熱的毛巾拿了過去,藏進被子裏擦拭着身上的薄汗。

只是遞出來的時候卻好像耗盡了青年畢生的勇氣,動作緩慢到許願都想替他嘆氣。

他接過毛巾放進了水盆中,清洗晾好後卻沒有再下樓,而是坐在床畔看着那似乎試圖能跟自己較勁到地老天荒的青年。

青年以往都是極其通透的,很多問題在他那裏要麽很快琢磨出應對的方法,要麽是暫時無解先放在一旁,總不至于影響他的心情,而這件事似乎超過了他對自己的認知,以至于他久久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

但或許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快速從其中掙脫的,或許那無數個只有他一個人的夜晚,就是他自己揣摩那些事的時候,而在人多的時候暫時堆砌,才養成了這樣灑脫又能沉得住氣的性情。

房間裏暫時沒了動靜,只有兩道呼吸的響動,而在斯蒂文輕輕側眸時,察覺了一聲輕笑,然後察覺了被角被拉動的動靜。

這家夥一直在看着他的反應!

瞬間的福至心靈讓斯蒂文意識到了這件事,只是心中的氣剛剛起來,卻已經貼上了那從床畔上來的人的懷抱。

燭火輕晃,帶來光影的明滅,卻不及心裏那一瞬間的鼓動慌亂,而在耳畔響起的無奈輕笑更是點燃了它:“你只是還不太适應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別人都适應的很快。”斯蒂文感受着身側舒适的氣息和力道,略微側眸道。

性在各個城池間都是極其自然的事,他自幼見到的就不少,只是那個時候他還髒兮兮的每天摸爬滾打,不管是發絲還是臉上都從未幹淨過,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吃飽,對那種讓人似乎痛苦又歡愉的事雖然有些好奇,但并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想那些。

但在他的那個年齡,已經有人接觸過那種事了,他們描繪的神乎其神,好像享受了世間最曼妙的事……然後該挨餓還是會挨餓。

再後來,他有了一些力氣和身家,偷學到了劍術,不會再被當成路邊下水道的老鼠一樣被人捂着鼻子避開,而是有試圖親近者時,意識到了自己的樣貌還不錯。

甚至不錯到只要他願意,就能夠成為貴婦們的情夫,從此再不必風餐露宿,去啃幹硬的面餅和蘿蔔,但很可惜,他對親近那些人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那些好像随時随地都能夠進行的性愛讓他産生了一種類似于厭惡的感覺。

就好像人的頭腦中失去了思維,只像獸類一樣追逐那痛苦又短暫的愉悅,連自己都舍棄了。

再後來,他明白了大約也只有酒水和性愛能夠在麻痹而無望的生活中能夠快速的給一些人帶去歡愉。

他不再心懷厭惡,只當視而不見,因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下一刻就死在路邊或酒館裏,只是他不願意淪亡在其中,也變成其中的一部分。

而見識愈多,自然也認知到了愛情那個新鮮的詞彙,雖然很多人的愛情總是在剛開始恨不得付出生命,而當翻臉無情的時候好像從未說過那些話一樣,但很有趣,那是一種通過非性愛方式獲得的歡愉。

只是不管愛情還是非愛情,那些家夥們對這種事都沒有絲毫的不熟練,他們好像天生擅長這種事,甚至能夠拿出來炫耀。

斯蒂文當然也有自己處理過,但極少,野外的生活足以消耗他的精力,雖然感覺還可以,但是并沒有達到讓他上瘾的地步。

也只有如今面對布蘭德時候,才時時會牽動一些欲念。

但愛欲的結合并不會令他産生抵觸的情緒,他的身體被他所吸引,是因為他的頭腦和心被他所吸引,他不會失控。

然而現實卻颠覆了他的認知,他從不知道愛欲結合時會産生讓人無法承載的失控感,他大約能夠理解有人對那樣大腦一片空白的追逐,但不包括他!

他是一個有自控能力的成年人,這種事還控制不住簡直就是恥辱。

“別人是誰?”許願輕撐着身體,看着那略微轉身的青年笑着問道。

斯蒂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之前的事再次浮現于腦海之中,臉頰上的熱意再度浮現,不知是因為懊惱還是那十分親密帶來的心熱引起的。

他一次又一次無比清晰的認知到他喜歡這個人,所以才會想要跟他親近,雖然之前失敗了,但是腦海裏還在想!

“比如你。”斯蒂文眸光輕側,卻被身側的人托住了那想要轉過去的頰,不得不與那雙含笑的眸對視,“你就不會失控。”

“誰告訴你不會?”許願看着青年潋滟的眸輕聲道。

燭火微紅,灑落在漂亮的紅發上,卻不及其上的色澤一分,而這雙碧綠如洗的眸更是含着脈脈流動的情意,他分明是警覺且擁有着尖銳獠牙的,此刻卻收起了那些,将最毫無防備的腹部和漂亮的皮毛展露在他的面前,将那青澀和愛意毫無掩飾的釋放出來。

他看起來是狩獵者,但也只是冒險形成的本能,而當陷于愛意,便毫不保留。

他不知道,在他看來是失控的表現,作為操控者而言卻只會勾起心底最惡劣的情緒。

讓人會極想欺負他,看他露出更多漂亮可愛的反應出來。

青年失控的是身體,他受鞭策的可是心靈。

“你也會?”斯蒂文眸中光芒輕動着,神色中有幾分不信,他雖然沉浸其中,但眼觀六路的本事足以讓他回憶起一些細節,“你可是說收手就收手了。”

“可能還沒到我表現的時候。”許願看着青年興師問罪的眸色笑道,然後再次看到了那雙眸中升起的懊惱意味。

“既然沒有發生,你怎麽知道的?嗯?”斯蒂文看向他鼻中質問聲略重,他也是實際體會過後才知道的,這家夥簡直收放自如。

“我比較了解自己。”許願看着近前的青年輕笑道,“但你沒有那麽了解你自己。”

“什麽?”斯蒂文對上他的眸時卻再次體會到了那種好像被曝光到心靈的感覺。

這讓他下意識的警覺,卻在認知到面前的人是誰時只是微微側開了眸,卻被那躺在身旁的人輕抵住了額頭安撫着:“別怕。”

他的氣息輕撫,熟悉的觸感和體溫足以消除那一瞬間腦海發麻的警惕感,但其實斯蒂文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不能讓他知道的了。

因為他最肮髒的過往和認知都在他的面前主動暴露過,那些陰暗,殺戮,那些絕對無法展露在人前的陰暗面,在布蘭德這裏卻是不必避諱的。

可為什麽……

“因為你在畏懼失控。”許願攬着懷裏的人輕聲說道,“這不是思維,而是長期警覺的本能反應。”

失控代表着危險無法抵抗,而對世界充斥着不安全感的人會産生抵觸的情緒再正常不過。

所以在青年失神的那一刻他收手了,雖然原本也沒打算做到最後。

斯蒂文的喉結輕輕吞咽着,浮動的心卻好像在一瞬間落定了:“那要怎麽做?”

找不到症結才會令人陷在情緒中,而找到了,當然要解決掉。

他可不想跟心上人上床的時候總出這種問題。

許願看着他又恢複神采認真求知的眸笑了一下:“一種快的,一種慢的。”

“嗯?”斯蒂文略微翻身,扣住了對方的腰背貼近了些,抑制着心口的悸動和微癢問道,“說說看。”

“你倒不直接選快的。”許願伸手捋了捋青年揉亂的發笑道。

“對于危險的警覺。”斯蒂文毫不避諱此事。

沒有聽清條件就做選擇,在野外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而在這個十分狡猾的人面前,聽清了都不一定能做出絕對正确的選擇,更何況沒聽清。

“那先說慢的。”許願笑道,“慢的是我們慢慢接觸,一點點消除你對我的本能警覺。”

斯蒂文眸光輕動,他覺得布蘭德之前在做的或許就是這件事,牽手,接吻,擁抱,習慣他的體溫和親近,是他自己有些急切了。

但這個人不知道,那些親密接觸每一次都在撩撥他內心的火焰,又或者他并不僅僅是為了消除他的警覺,而只是單純的想要放慢一些。

“那快的呢?”斯蒂文對此有些好奇。

許願看着青年認真探知的眸輕咳了一聲道:“你真想知道?”

斯蒂文心中有些許不妙的預感,但是好奇心已經挂在這裏了,他手指輕動笑道:“說吧,現在的我還怕什麽?”

再快也不能把他綁起來。

“确實不是什麽值得害怕的事。”許願輕輕摩挲着他的唇笑道,“不過是現在開始做,中途無論你怎麽掙紮我都不會放過,做上幾天自然就不會抵觸了。”

斯蒂文呼吸屏住,在聽清這段話時心裏迸發出了炸裂般的火焰,如岩漿一般瞬間滾燙,而在近前的男人或許是因為背着光的緣故,那雙金色的眸似乎比以往暗一些,籠罩的懷抱和摩挲在唇邊的手指似乎展露着他對此事的整裝待發。

做幾天?!那将是怎樣失控的場景?!這竟然是布蘭德能說出的話!

“布蘭德先生,請收起你禽獸的嘴臉。”斯蒂文捏上了他的臉,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惱,又或許他的心裏也是期待的,但這家夥說的實在太理所當然了。

太不像他平時溫柔有度的作風,太具有侵略意味,就好像他真的考慮過那麽做一樣。

許願對上青年似嗔似羞的眸,松開了摩挲在他唇邊的手指笑道:“我說的只是方法而已,還是要看你自己怎麽選。”

“你确定快的那個不是你編造出來的?”斯蒂文揚眉道。

“當然不是,那種方法叫做脫敏療法。”許願笑道,“例如有潔癖的人将他長期放在淤泥裏,他就會不那麽避諱污穢的東西。”

“聽起來并不怎麽愉快。”斯蒂文覺得是有點道理,但缺德。

但如果是敵人的話,用這個方法倒是非常愉快。

“所以你選擇慢的?”許願笑道。

“這還用問嗎?親愛的布蘭德先生。”斯蒂文略微攥緊了他衣服的後擺磨牙笑道。

能想到做幾天幾夜來達成所謂的脫敏,這家夥果然不是什麽好人。

“還是要确定你自己的意向。”許願略松開他起身笑道,“我也很樂意你選慢的,畢竟快的那個我會比較辛苦。”

斯蒂文眉梢輕動,還未來得及思索布蘭德為什麽會比較辛苦的原因,就見屋內的燭光滅掉了,漆黑降臨,那原本離開的人卻再度回到了這裏,滾燙有力的身體相擁,在夜晚總是格外的明晰。

“早點休息,要不然明天面包店又得暫停歇業。”許願輕輕拍了拍青年的腰背笑道。

“唔。”斯蒂文輕應了一聲,原本不習慣有人躺在身側的他卻似乎真的被背後的輕拍帶來了幾分困意。

“布蘭德……”斯蒂文擁住他的背輕喚了一聲,帶着自己未知的莫名,像是在确認這個人的存在一樣。

“嗯……”黑暗的環境中相擁的人溫柔輕應了一聲,帶着些許鼻音,幾乎可以想象他已經閉上眼睛打算入睡的畫面。

斯蒂文的氣息微松,在心髒處緩緩滾動的暖流中閉上了眼睛。

這個人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

洛格城的清晨是帶着些寒涼的,因為壁爐即使封了起來,也無法燃燒一整夜,以至于裸露在外的皮膚去觸碰到那室內漸沁的冷意。

不過那相擁而眠的被中卻是極暖的,許願在感受到微涼的空氣時醒來,垂眸時察覺了那半擁在身上的身體,鼻尖抵着那溢散着橙花香氣的紅發,微涼又暖,讓人在清晨醒來時都會覺得有些舒心。

只是與他的睡姿不同,懷裏的青年幾乎整張臉都埋在被中,身體随着極深的呼吸略微起伏,還未有絲毫要醒的端倪。

真的很香,但橙花的味道雖然帶着甘甜,卻還裹挾着草花的苦澀和清淡雅致,許願放輕了擁着的動作,打算抽身起床時卻察覺了青年驀然變奏的呼吸。

而那原本放松的身體幾乎下意識的一手摸向了枕下,一手已經扣住了許願放在他腰上的手腕,那雙碧綠的眸驀然睜開,将将用力,卻在驀然看清人時頓在了原地。

“布蘭德……”斯蒂文呼吸微滞,腦海中思緒轉動時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的本能比思維更快一些,即使是他的心上人,在察覺身旁有人貼的極近時都會下意識出手。

“看來下次得抱着等你醒來了。”許願看着青年略微凝重的眸色,輕微抽動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臂,在青年下意識反應松開時連帶着發絲一起扣住了後頸,在那略微柔和的眸中吻了上去。

晨間清淺一吻,足以将之前所有的劍拔弩張消弭掉,分開的青年臉頰上仍然帶着初醒時被被子悶出的紅暈,身體也放松了下來。

“我要是一直這樣怎麽辦?”斯蒂文不覺得自己能很快改掉。

“保持這樣的本能也很好。”許願摩挲着他的臉頰安撫道,“這樣你一個人出去我也會放心。”

那是多年警惕培養出來的本能,他只希望對方在他的面前能夠将其收起,或者在意識到時下意識收起就行,卻不必将它磨平。

“唔……”斯蒂文看着那雙溫柔的眸,張開手臂深深擁了上去,在極致的溫暖舒适中睡了一夜,這樣初醒時的溫暖和慵懶幾乎讓人不想起身。

發絲散落,随着他的動作而滑動着,在晨間實在有些活色生香,許願扣住他的腰身,嗅着那萦繞在鼻尖的發絲笑道:“還要再睡一會兒?”

“嗯唔……”斯蒂文抱着他的輕應了一聲,雖然晨間有些躁動,但比起去梳理那些,他更喜歡現在這樣肢體的親密接觸。

許願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那就再睡一會兒。”

“面包店。”斯蒂文略睜開眸提醒道。

“遲一點開。”許願笑道。

斯蒂文唇邊揚起了笑意:“你這樣讓我想起了來自東方的傳聞。”

“什麽?”許願輕聲詢問道。

“國王因為美色而沒辦法跟大臣們議事的傳聞。”斯蒂文沉着氣息說道,“好像叫做妖孽禍水。”

“那是國王自己沒有自制力。”許願摸着他的發頂笑道。

斯蒂文失笑道:“沒有美人自己的原因嗎?”

“如果是你的話……”許願略微沉吟道,“有。”

斯蒂文睫毛輕動,本來安逸的狀态卻被這樣的話語打破了,以至于心髒快速跳動了起來,他扣緊了對方的肩膀,輕沉了一口氣,開口時帶着連自己下意識都難以扼制的緊張:“布蘭德,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是。”許願想了很多答案,還是給出了這個回答,“是喜歡。”

不是單純對心性的評判,而是關乎于愛情。

“我愛你。”斯蒂文閉上了眼睛輕笑道,他并不奢求對方的感情一上來就有多麽濃烈。

畢竟他喜歡了對方十年之久,而這個人對他的喜歡才剛剛開始。

“我知道。”許願輕聲回應道。

或許無法給予對等的感情回饋,但他會好好呵護這份心意的。

……

晨間賴床了一陣,導致兩個人起床都比平時要晚上一些,臨街的櫥窗開啓時路上的行人已經不再如以往清晨一般行走在路上還拿着吃的東西,當然,放置着面包的櫥窗也暫時無人問津。

許願準備着早餐,斯蒂文則将邦妮早就做好的面包搬去了櫥窗那邊,而昨夜吃了雞翅正精神抖擻的統子卻是一個箭步攀上了宿主的肩膀,瞧着拐到櫥窗的美人小聲提醒道:【宿主宿主,雞翅雞翅。】

【稍等一會兒。】許願準備着早餐用的食材,等來了那搬完了面包的青年的問詢。

“還有什麽要我做的?”

“你把壁爐的火升一下,一會兒需要用到熱水。”許願轉眸道。

“好。”斯蒂文不疑有他,只是從後廚出去時看着男人正在處理着食材的動作,惦記起了自己昨晚沒吃完的雞翅,“對了,昨晚的雞翅記得加熱一下。”

從宿主肩頭剛剛跳下來的貓那口氣還沒有松下,瞬間炸起了全身的毛,小心髒撲通撲通的:【宿主!!!】

要被美人發現了!美人那麽聰明說不定一下子就會察覺蛛絲馬跡。

“好。”許願随口應道,“知道了。”

斯蒂文帶着很愉悅的心情從廚房離開,将壁爐外阻擋的金屬片拉開,撥了撥其中未滅火星,在上面堆放上了幹草和木柴輕松點燃,他記得昨晚還剩下十幾只雞翅,雖然昨晚吃不下了,但是現在……他餓了。

或許因為數量有限,反而更期待了。

然而早餐上桌,擺放在盤子裏的雞翅卻只有八個,雖然就堆放在煎蛋肉排的旁邊,看起來很多,但确實只有八個。

斯蒂文看向落座對面的男人,然後得到了他帶着歉意的解釋:“昨晚有一個盤子沒有扣緊,裏面的雞翅好像被遛進來的貓給偷吃了。”

就是沒什麽誠意。

斯蒂文看着那雙毫無避諱的眼睛,輕輕揚起了眉笑道:“哦?是嗎?”

許願笑着颔首。

“好吧。”斯蒂文收回了目光笑道。

是不是遛進來的貓他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應該是貓吃掉了。

不過這種事心照不宣就行了,有些東西太尋根究底反而會招致不太妙的結果。

畢竟除了這件事,布蘭德對他幾乎不會刻意隐瞞什麽。

“感覺比昨天的好吃。”斯蒂文嘗了一個後有些驚訝道。

“可能比昨天更入味了。”許願笑道,“喜歡的話中午繼續做。”

“一言為定。”斯蒂文笑道。

……

洛格城的冬天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冬日雖然還是會有很多活計能做,但到底還是比其他三個季節要少上一些,不過對于大多數的洛格城人而言,其他三個季節積累的財富足以讓他們十分安心的度過這個冬天。

而冬日賦閑,酒館的生意就會比其他季節好上很多,議論也更多。

生活瑣事,婚喪嫁娶,大多都逃不過類似于這樣的話題。

“這狼皮真不錯……”

“可惜連續的大雪,洛格城禁止入山了。”

“不是進山的幾個人被雪埋進去了嗎?”

“會不會不是雪,而是有什麽怪物?”

“放心吧,巡邏隊可不會放那些怪物們進城。”

“布蘭德商店新上的鴨絨墊可真是棒極了。”

“可惜太貴了,我打算明年也養些鴨子。”

“哦,親愛的,我試過做過,那一床就需要無數只鴨子的絨毛。”

“羽毛不行嗎?”

“羽毛會紮破棉布或者綢緞,紮到你嬌嫩的皮膚的。”

“都是叫布蘭德,布蘭德面包店的面包跟布蘭德商店的商品真是截然相反。”

“但布蘭德面包店來了一位相當漂亮的冒險者。”

“有布蘭德先生漂亮嗎?”

“我想有些難分上下。”

“真可惜,我既不喜歡那家店的面包,也不喜歡冒險者,他們總是居無定所,不知道哪天就會死在野外。”

“好吧,我同意你的說法,漂亮的面孔确實不能解決吃飯的問題。”

洛格城并不缺少富人,但幾乎沒有貴族定居在這裏,因為洛格城主之下,沒有人在這裏擁有任何特殊的權力,即使是授予其管轄權的哈威國王,到了這裏也得給這位主人面子,因為他可不僅僅是依靠財富在進行管轄的,雖然那位喜歡換新衣服的國王只會待在他的更衣室,并不會到這裏來。

當然,貴族的缺乏并不是一件壞事,畢竟誰也不會因為長的漂亮就被貴族看上,利用強權直接占有。

“他們真是幸好生活在這座城市。”還是沒忍住在布蘭德面包店外經過的行人在看到那待在櫥窗內極為賞心悅目的兩人時誠摯的感嘆道,“否則一定會被貴族們選中做情夫的。”

“哦,親愛的,再看你就得過去買面包了。”

“沒關系,我可以送給流浪漢們吃。”

她的友人沉默了一下感慨道:“流浪漢們會感激你的。”

雖然聽起來沒什麽誠意。

……

比起其他城池,洛格城絕對是舒适和充滿溫情的,只是在這裏生活了幾日,斯蒂文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布蘭德開店會那麽敷衍,時不時就會歇業。

因為即使經常不按時開業,櫥窗外也會經常經過一些人,當然,其中也不乏攀談者以及愛慕者。

即使這家店的生意很差,但能夠租下這樣一家店鋪,本身就意味着擁有一些財富,而之前之所以沒有那麽多,就是因為他開業不規律,只有傍晚前的一個小時是固定開業,其他時候幾乎都是看心情。

斯蒂文幫忙售賣了幾天,原本還能挂在臉上的笑容已經變成了虛假的敷衍。

“謝謝,我暫時不打算娶妻。”

“我覺得還是做冒險者收入更多一些。”

“今年五十歲了。”

“面包放進……不,是銅幣放進器皿裏,謝謝。”

而與他對比,這家店的主人卻總是慢悠悠的翻看着書,似乎一點也不會為此困擾,甚至偶爾會覺得有趣而發笑。

許願覺得确實很有趣,大多數的日子幾乎都是平淡的,但青年在這裏,卻為這座雪城增添了一抹十分鮮亮的顏色。

不論是樣貌還是周身的氣質又或是性情,都足以令人側目,愛慕者自然也不會匮乏。

只是以往在坦桑城時他大多是送了貨物就走,熟悉的人也十分了解他的性情,并不會糾纏他,但在這裏卻有些不堪其擾,以至于胡謅的話張口就來,即使對方知道這是明晃晃的謊言,也無法對他說什麽。

不過再這麽下去,他腰上的劍很可能會直接拔出來擺在臺面上。

“要不要去莊園裏住幾日換換心情?”許願看着那坐在櫥窗邊輕點着手指的青年笑道。

斯蒂文驀然轉眸,眸中煩躁的情緒有些松動了起來:“那這裏怎麽辦?”

“交給邦妮吧。”許願起身笑道,“我每天會多付她十枚銅幣,基本上傍晚半個小時就能賣空。”

斯蒂文那一刻突然不知道他堅持每天早上開業的目的是什麽,他扶着自己的劍柄輕嘆了一口氣道:“你是對的。”

“要去莊園嗎?”許願看着又恢複了閑适的青年笑道。

“嗯哼。”斯蒂文輕應了一聲笑道,“去。”

即使是冬日,出行也不是太難的事,一人一匹馬,各自配上劍,戴上兜帽,輕輕松松就能出發。

只是在出行前,他們先去了一趟布蘭德商店,從那裏拿到了兩個挎兜的商品。

“這是什麽?”斯蒂文詢問時迎上了男人遞到唇邊的手,下意識張口咬上,在嘗到甘甜清香的味道時眼睛微亮,“糖?好像不是琥珀糖。”

“是蔗糖。”許願伸手,在青年張開的手裏又放上了幾顆用紙包裹着的糖塊笑道,“每個口味都是不一樣的。”

斯蒂文看着那幾枚糖,手指攥緊時連心髒好像都是在發甜的:“我想它們一定賣瘋了。”

水果口味的蔗糖,連國王都會忍不住的。

“目前還沒有公開售賣。”許願提着挎兜,扶上了他的背從商店走出笑道。

“告訴我價格。”斯蒂文覺得自己需要知道一個價格讓自己死心。

“對外的價格是一顆三枚金幣,但限量。”許願看着那解開兩個馬缰将其中之一遞過來的青年笑道,“對內的話,一個吻你覺得怎麽樣?”

那打算跨上馬背的青年動作微頓,下一刻卻是直接幹脆利落的騎在了上面,拉了拉兜帽,碧綠的眸含着肆意卻愉悅的笑意道:“親愛的布蘭德先生,我怕你會傾家蕩産。”

他居高臨下,又不居高臨下,在暗沉天色和紛紛揚揚灑落的雪中,那一抹綠色是唯一的亮色。

他所行過的地方,一定有人試圖用目光追逐過這樣的風華,祈盼他的目光能在自己的身上停駐一瞬,許願擡眸看着馬背上的青年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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