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飯局上煙霧缭繞,酒杯空了立刻就有人滿上。

慕寧吃飽了,放下筷子,熬着時間等應酬散場。

白小譚和老朱低頭講着悄悄話,眼神老往他這兒飄。

岳方存一笑,轉頭與馬冉和兩個經紀人說話:“幾位替我留意着點兒,我這新策劃是……”岳方存卡殼兒想了想,陳雪桦在他耳邊小聲提醒道:“雙男主。”

“啊,對,雙男主。市面上看看還有沒有價格比較實惠,粉絲又多的小鮮肉,介紹一下。”

安娜其實想到林家陽了,但沒說。她知道莊堯和岳方存私下接觸過幾次,只怕這雙男主之一早就定了白小譚了。

慕寧比較耿直,安娜阻攔不及,于是他說了今天在飯桌上的第一句話:“林家陽不錯。岳先生可以去打聽打聽。”

莊堯原本信手把玩着桌上的筷托,一聽林家陽三個字打慕寧口中蹦出來,手立即一收。

白小譚敏感察覺,不敢作聲。

“對,我怎麽把他給忘了。”岳方存說完,又問馬冉:“你覺得這個林家陽怎麽樣?”

馬冉想了想,點頭道:“不錯,回頭看看大數據。”

“小譚怎麽想?”岳方存又問:“畢竟你也是男主嘛。”

安娜猜得不錯,果然莊岳二人已将此事談好了。

白小譚倚着莊堯坐着,整個人好似得了軟骨病。此時溫溫柔柔一笑,道:“我當然沒意見。”

“咦,沒記錯的話,小慕跟這個林家陽認識的吧?”杜則說:“那天在片場他還來探班了不是?”

慕寧道:“是,做節目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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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戰争》那期節目反響空前,許多微信公衆號發布的相關文章點擊都非常可觀。對于慕寧這種略帶偏激的言論,衆人褒貶不一,如今他也算是個争議人物了。

老朱也遞給慕寧一支煙,慕寧接過,還沒點,就聽老朱說:“不過我也挺好奇的,你電影拍得不少,就算不紅,也不至于沒片約。怎麽會跑來拍電視劇——之前你可是完全瞧不上的。”

馬冉說:“這倒是,當時安娜來找我,我還挺驚訝。”

慕寧很惡心這根老朱遞來的煙,裝模作樣抽了兩口後,直接扔進了玻璃杯裏:“演電影和演電視劇,不都是一樣演?沒區別。”

圈裏的天變得很快,大紅大紫到無人問津也不過是幾天的事兒。沒人會刻意得罪誰,但跟紅頂白的眼力見兒也是少不了的。

慕寧沒了大靠山,老東家在上座,懷裏摟着的是新人。老朱和馬冉要拿他開刀,開也就開了。

他讓安娜不必說話。

服務員敲門進來上飯後甜品,手裏端着幾杯果汁軟飲。

走到慕寧身邊時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服務員本就不穩,整個人一歪,盤中飲料盡數澆到了慕寧身上,後者躲閃不及,一身狼狽。

“哎呀!”老朱立馬站起來,說:“看看你這個服務員,怎麽弄的!”

莊堯望着這邊,只是皺眉。

慕寧簡簡單單穿着一件白色T恤,此時全身五顏六色,染得像調色盤一樣。

“大家繼續吃。”慕寧冷靜地站起身,服務員慌忙道歉,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吓得頭都擡不起來,他低聲說了句沒事。

“我先去清理一下。”

在洗手間裏站了一會兒,又有人推開門走進來,是莊堯。

慕寧原先只是站在鏡子跟前發呆,見他進來,這才打開水龍頭,擦拭起身上甜膩的水漬。

莊堯遞過來一塊找服務員要的幹毛巾,慕寧不接。

“聽話。”莊堯給毛巾沾了清水,将慕寧拉到自己身邊,仔細地替他擦拭頭發與臉頰。手很輕柔,慕寧幾乎可以聞見在各種果汁混雜的甜味外面,若有若無的屬于莊堯的味道。

慕寧不敢再貪戀那氣味,往後退了一步,接過毛巾,說:“我自己來就行。”

莊堯沒再堅持,慕寧那天求他離開自己生活的話還宛如在耳邊。他站在一旁,提醒道:“我讓安娜去開車了,你一會兒直接回片場吧。”

“謝謝。”慕寧說着,對着鏡子擦拭後背,無意間将衣領扯開了一些,露出白`皙皮膚上的一片青紫。

“這是怎麽回事?”莊堯看到,急急上前一步,問道:“怎麽弄的?”

慕寧不自然地将衣領往上拉了拉,閃爍其詞:“摔的。”

這一拉,莊堯又看到他左手上有傷口,胸中立馬一片無名火起,又氣又急。

慕寧在他身邊的時候,任何時候都是一大幫子人伺候着,何時受過這種傷?

“誰弄的。”莊堯板起臉,沉聲問:“告訴我。”

“你別緊張兮兮的。”慕寧試圖掙開莊堯的雙手:“我最近跟着武術指導練習,自己摔的。”

莊堯當然知道慕寧和白小譚在争同一個角色。白小譚天天在他耳邊吹風,吹得他耳朵都要生繭子了。他也想過去找武城導演敘敘舊,要不那角色就給白小譚算了,他也落個耳根清淨。

如今看着慕寧為了這個自己說說話就能拿到的角色弄得滿身傷,他立馬打消了這念頭。

以前連手指頭破了都要打電話向他訴苦的人,怎麽好像一夜之間變得這麽堅強了。

慕寧那邊清理得差不多了,擡頭看到莊堯望着自己出神。

後者也很快反應過來,挪開眼神。不放心他的傷,遂囑咐道:“叫安娜帶你去醫院看看。”

慕寧沒回答,而是問:“莊堯,岳方存剛才說藝術已死,這話你也聽得下去嗎?”

莊堯一愣。方才席間岳方存與馬冉聊到這方面,說影視作品的藝術性是當不了飯吃的。現在互聯網資本猖獗,影視業不商業化必定走向消亡。

現在的老板大多都是岳方存這樣的,你和他們談藝術,他們反倒嫌你迂腐,跟不上潮流。反正現在電影都可以淪為洗錢的工具,在這些主觀觀點上與他們較勁,實在沒有意義。

這種言論,莊堯向來都是裝作沒聽見的。

慕寧知道莊堯設有專為國內獨立電影投資的部門,是他的直轄。還有提拔新導演的資助計劃,在自己離開聚恒前,也一直在進行。

長久以來,莊堯分明是不懈地在商業化與藝術性之間尋找平衡點,可今天,他卻只字不提。

他分明有話語權,可他什麽也沒說。

“你還會這樣問我,藝術就沒有死。”莊堯顯然無意将這些太世俗的東西攤在慕寧眼前講,好心敷衍道:“我就算聽不下去,難道還能當場與他辯論不成。”

慕寧還要再說什麽,白小譚卻推門進來了。

“老公,岳總叫我來看看你,怎麽接電話接了這麽久啊?”白小譚用詞很微妙,他平時也不敢這麽喊,今日慕寧在這兒,他就偏要耀武揚威起來,給他看看。

慕寧聽見那兩個字,心裏仿佛針紮似得疼,他無意久留,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匆匆推門離開了洗手間。

莊堯沒有再追,等确定慕寧走遠了,莊堯才再次開口。

“白小譚。”

“莊先生?”

“我喜歡你懂事,所以一直留你在身邊。”莊堯回過頭來,眸光如鷹,沉靜而犀利:“但是,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白小譚勉強才能站穩,“這,這是什麽意思呀?”

“我是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莊堯警告道:“平時你愛弄些小九九,無所謂。但是慕寧,你不能動他。”

白小譚咬着下唇,倔強不甘的模樣竟然也和慕寧有幾分相似。但終歸是有形無神,比之慕寧來要差得遠多了。

“我知道了,莊先生。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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