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範承汐,話可說在前頭。”慕寧随手拿了份報紙擋在臉前,鬼鬼祟祟的:“莊堯看見我心情不一定會好。”
“帶上你,底氣總比我一個人時足些。”範承汐說:“一會兒我們先上飛機,躲一躲,別讓他發現了。”
“你覺得他是去海南找嚴世彰的?”慕寧問。
“應該是。”範承汐想了想,說:“唉,其實我也不清楚。賭一把了。”
範承汐顯然準備周全。熬過幾小時的航程後下了飛機,機場外竟有司機在等。兩個人滿頭大汗地上了車,範承汐指着莊堯的車,說:“跟上他!”
“別跟丢了!”慕寧補充道。
“我的車技好得很!”司機師傅大概是第一次接這種刺激的追車活兒,愣是把東風标致開得跟阿斯頓馬丁似的,在馬路上疾馳。
莊堯的司機似乎沒有發現自己正在被跟蹤,兀自開着車。約莫半小時左右,停在一間酒店門口。門童拉開車門,恭敬地引着莊堯進了大堂。兩個人付了車費也跳下車,一前一後地溜進去。
“我看到他了!”慕寧看到了莊堯往電梯間走去的背影,揮了揮手,壓低聲音說:“這邊!”
範承汐也貓着腰小跑過來:“沒發現你吧!”
慕寧胸有成竹:“切,我跟蹤人的技術可是一流,他不會發現我的。”說完,見莊堯轉進拐角,慕寧連忙也跟過去。
“我們怎麽知道他住幾樓啊?”範承汐又問。
“到時候看電梯停哪層就知道了。”貼着牆壁,慕寧仿佛特工似的挪着碎步往電梯間靠近。
他凝神聽見電梯門關上的聲音,向範承汐搖了搖手,直起身來正要轉彎,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
他“梆”地一下撞到那人肩膀上。
“慕寧,好巧。”男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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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寧揉了揉鼻子:“是啊,好巧好巧。”莊堯的眼神極有穿透力,他只需凝視,不必開口,慕寧便感覺自己全身赤`裸,縱使在他面前千遮百掩,也還是一具胴體。
慕寧尴尬地為自己解釋:“我和範承汐,那什麽……公務出差。”
“什麽‘公務’?”莊堯饒有興致地問。
慕寧一句屁都蹦不出來,只好給範承汐打眼色。
範承汐上前一步,直接繳械投降:“莊堯,你就告訴我嚴世彰在哪兒吧!”
“哦,原來這就是你的公務。”莊堯略帶促狹地瞥了慕寧一眼。
慕寧長嘆一聲,索性立在旁邊當透明板了。
莊堯面對範承汐的逼問想必也不是第一次,神色如常,淡定極了。
“小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能告訴你。”莊堯确實為難,他在飛機上發現慕寧與範承汐正跟在自己後面,未免露餡,因此先回了酒店。并沒有去找嚴世彰。
“他如果移情,或是別的什麽,只是怕我和他吵架。你請他務必放心,不必這樣躲着我,我需要的只是一個解釋。”範承汐說:“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
慕寧撓了撓鼻子,這話怎麽聽着像在說誰呢?
莊堯也算是苦口婆心了:“回去吧,他不會見你的。”
“你告訴他,我就在這兒待着,哪兒都不去。”範承汐也是個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的主兒,慕寧在一旁聽着,心中竟還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來。
“好,我會替你轉達。”莊堯說完,又轉頭看向慕寧:“你怎麽也跟來了?”
慕寧往範承汐身邊一靠:“我陪他來的。”
“真人秀不是還沒錄完嗎?”莊堯脫口而出。
慕寧問:“你怎麽知道?”
莊堯想了半天,故作輕松地回答:“小汐現在是我的藝人。”
這麽關心他?慕寧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沒可能。畢竟莊堯的左膀右臂是聚恒藝人事務部的總監,有關藝人的具體事宜,一些與莊堯有私交的,他常有過問。
莊堯離開後,慕寧和範承汐去了原先定好的酒店。打開手機,被各自的經紀人好生數落了一通,下了最後通牒,明天早上必須回北京不可。
慕寧還被安娜囑咐,好好勸勸範承汐。慕寧只是應下,卻不知自己該拿什麽立場來勸。回想他與莊堯在一起時,撞過的南牆、鑽過的牛角尖可比這多得多。範承汐會聽他的勸才怪了。
範承汐第二天還是不願意走。他不走,勢必也要耽誤節目和慕寧。慕寧見他一副左右為難,愁眉緊鎖的模樣,大咧咧地拍了拍他肩膀,道:“管他的,不錄了。就當來度假!”
說着度假,兩人還是跑去了莊堯的酒店蹲點。可是莊堯也學聰明了,他與酒店管理人員打了招呼,幹脆不從大廳走。兩人等了一天,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慕寧與範承汐到底還是有人認識的。尤其是慕寧最近受傷,熱搜上幾日游,國民度打開了些。等到下午,路人越來越多地聽說,一層一層地圍上來,實在無法,只能驅車回酒店了。
路上經過海邊,熱帶植物在暖風的吹拂下肆意搖曳。
慕寧搖下車窗看風景。
停車等紅燈時,他看到路邊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老人瘦骨嶙峋,勉力站在路口。風吹得他滿頭白發一團糟亂。老人周圍沒有任何人,此時正四下張望着。
“這個大爺是不是迷路了?”慕寧給範承汐指了指。
範承汐開着車,向那邊看去,點點頭道:“好像是迷路了。”範承汐開着車,右打方向盤,在路口處停了下來。
慕寧腦袋伸出車窗,問道:“大爺,您迷路了嗎?我們可以送您回去。”
老人緩緩轉過頭來打量慕寧,看了半天,喊道:“玉生啊!”
“玉生?”慕寧重複了一遍,問道:“玉生是誰啊?”說完又回頭問範承汐:“他是不是把我的角色名記錯了?”
範承汐白了他一眼,低聲道:“蠢死了,大爺是老年癡呆,看不出來嗎?”
慕寧恍然大悟:“怪不得叫我玉生呢!”話音剛落,老人伸手過來,徑直抓住了慕寧的手,不住地喊:“玉生,玉生……”
慕寧怕他情緒太激動,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正要掏出手機來報警,範承汐卻道:“你看看他身上有沒有挂牌子什麽的,或者身上有沒有什麽證件。”
慕寧低頭一看,果然,老人胸前挂着一張名片大小的紙片,上面寫着地址。
路不遠,開車幾分鐘就到了。
“阿茨海默綜合征療養中心。”慕寧看了看地址,說:“就是這兒了。”
兩人走進去時,前臺一片忙亂,兩個警察站在那兒,幾個護工模樣的人圍着他們。
慕寧輕聲細氣的,沒人搭理他,還是範承汐喊了一聲:“您好!是不是有老人丢了?”
護工伸頭過來,凝神一看,大喜。連忙喊道:“哎呀!大爺回來啦!”說完小跑兩步到他們跟前,焦急地查看着老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态。
“大爺,您這是去哪兒了?”
“我們在前面的路口碰到他的,好像是迷路了。順便就送回來了。”慕寧說:“快看看大爺還有沒有哪兒受傷了。”
護工道謝時凝神再一看:“咦,你不是那個演電影的嗎?”說完,她看向範承汐,又是一驚:“你,你是那個演電視劇的嘛!”
“演電影的”和“演電視劇的”都尴尬不已,讪讪回答:“是……是是。”
護工說要拍照發微博,感謝慕寧和範承汐。倆人吓得連連擺手,他們可是翹了班出來的,節目組那邊不定在怎麽編排他們耍大牌呢,可不敢再鬧出哪怕一丁點水花來。
慕寧站在大廳與護工聊了聊,問“玉生”是誰。護工說是老人在朝鮮戰場上陣亡的弟弟。
“很久遠的故事了。”慕寧說。
“對得了這種病的人來說,久遠就是現在。”
說者無意,聽着卻有心。望着老人蹒跚着遠去的身影,慕寧心中唏噓。
範承汐在一樓大廳四處溜達了一會兒,見到一樓有兩間診療室。
沒什麽稀奇的。範承汐摸了摸兜裏的車鑰匙,正打算回去,忽然看見眼前開了一扇門。
從門裏出來的人,居然是莊堯。
範承汐愣住,莊堯也愣住。兩廂都還沒來得及問,便聽見一道沉穩的男聲從診療室裏傳出來,“莊,文件在你那兒嗎?”
再過三秒,嚴世彰走了出來。
慕寧在門口等啊等啊等,沒等到拿着車鑰匙的司機小範,卻等來了莊堯。
“跟我來。”莊堯上來便拉住他的手,往另一邊帶。
慕寧想掙脫又掙不脫,力氣不如莊堯大,被他帶着直跑,索性一屁股蹲下耍賴:“你怎麽在這兒?我要等範承汐,你放手!”
莊堯拖不動他,回頭無奈道:“他現在沒時間。嚴世彰在這兒。”
“這兒不是治老年癡呆的嗎?”慕寧問:“是他家裏人出事了?可是,他為什麽和範承汐鬧分手啊。”
莊堯也蹲下`身,與慕寧四目相對。他的語氣彷徨,眼中竟有幾分與他極不合襯的悲傷。他伸出手,捧着慕寧的臉頰,拇指在他臉上輕輕摩挲。
“寧寧,”良久,莊堯才開口道:“世彰不是來探病的。他自己,就是病人。”